說是查,但是這一查就沒了個結果。不過時間長了,眾人也就漸漸忘記這件事了,只有溫婉開始每天跪在佛堂,為她失去的孩子念經。
季曼讓苜蓿回了聶府一趟,打聽打聽爾容與聶青雲怎麼樣了。上次那兩貼猛葯,也不知道會不會弄巧成拙。
幸好苜蓿帶回來的消息還是好的,爾容送了她一方手帕,表達感激之情。既然是感激,那自然應該是沒壞事了。兩人圓了房,感情自然能更近一步。
春日的氣息更濃了些,季曼打了個呵欠,覺得有些春困。奈何陌玉侯愛折騰,在府里請了一群朋友來賞花作畫,她作為主母,自然是要過來招待的。
現在她就撐著眼皮站在寧鈺軒旁邊,翹著蘭花指幫他磨墨,稱為紅袖添香。
院子里擺了好幾個畫架,寧明傑、聶青雲、三皇子以及千應臣都在。
季曼覺得有些奇怪的是,陌玉侯不是一直宣稱是太子黨嗎?這麼名正言順讓三皇子過府玩耍,太子爺不會生氣?
寧鈺軒正安靜地畫著一朵牡丹。
季曼抽空瞥了一眼,他這牡丹真是畫得又華麗又油膩,真是一朵人間富貴花。再看看人家寧明傑畫的水仙,那叫一個清新淡雅,閬苑仙葩。
果然什麼樣的心畫什麼樣的花,季曼嫌棄地看了一眼陌玉侯的畫板。
「不滿意?」寧鈺軒微微挑眉,轉頭看向了她。
嚇了一跳,季曼連忙笑臉相迎:「沒有沒有,侯爺畫得最好看了。」
好不容易營造出的好女人形象,可不能這麼毀了。季曼溫柔地捧了茶盞過來:「侯爺喝茶。」
看了一眼這最近乖順不少的人,寧鈺軒眼眸裡帶笑,接過茶喝了一口:「今天的茶不錯。」
季曼感激涕零啊,她不怎麼會泡茶,每次都被這位爺嫌棄,今天終於得了句好了,不枉費她摔爛了幾個二兩銀子的高級茶壺。
「就是水泡多了點,茶葉少了點,泡的水味道有點奇怪,你大概是用了井水。還有這茶葉不是去年的嗎?剛來的新茶你藏著明年喝?」
陌玉侯瞥了一眼旁邊人漸漸僵硬的笑容,最後安撫一句:「總之還是辛苦你了。」
去你大爺的!季曼在心裡給他比了個中指,這廝是處女座的是吧?是吧?這麼龜毛挑剔,簡直不能忍。
心裡罵爽了,臉上的笑容就順暢了:「妾身下次會注意一些,再泡好些。」
「嗯。」寧鈺軒抬手給牡丹點了花蕊,一幅畫也就畫得差不多了,旁邊小碟子里的硃砂都快用沒了,他指著這油膩膩的牡丹問她:「桑榆,你看我畫得像嗎?」
季曼看了一眼,點頭:「很像啊。」
一朵牡丹活靈活現的,怎麼能不像。
寧鈺軒看看畫,再看看她,輕笑道:「我是問,畫得像你嗎?」
季曼一頓,有些茫然,這是誇她長得像朵花?她是不是該謝謝他?可是看著這麼嬌艷的花,季曼覺得謝字說不出口。
旁邊的幾個人聽著這話,都放了手裡的畫筆圍過來。聶青雲看起來心情不錯,掃一眼畫板又看一眼她,笑道:「倒真是挺像的。」
眉不掃而如柳,唇不點而帶紅,眸中黑如天生一顆眉淺痣,聶桑榆柔和下來,就算是不打扮,也是美得很嬌艷的。說她是人間富貴花,還真是沒說錯。
三皇子也笑著點頭:「你瞧瞧,鈺軒畫的是花,倒是把表妹的神都畫進去了,想來你二人最近,感情也是極好的。」
寧鈺軒輕笑兩聲,語氣格外寵溺,點了一下季曼的鼻尖道:「她呀,最近乖巧起來,又著實是惹人憐愛。要是一早讓我這樣省心該多好。」
季曼被他這語氣說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眼皮子直跳。
就算是要逢場作戲,也給她個心理準備好不好。突然這個樣子,很嚇人的啊!
三皇子並著眾人都開始笑,最近陌玉侯頗為寵愛聶桑榆,這風聲大家都聽見了。今日來一看不假,幾個人也就都放心了。
花園裡有一處草地,在花園的正中央,是留給宴會作樂,舞姬跳舞的地方。季曼正望著那草地發獃,突然就見有什麼東西從院子另一邊飄了過來,跳上那草坪。
長長的白色舞袖在空中翻飛,柳腰輕束,溫婉頭上只戴了一根白玉簪,一身白的如同九天仙女下凡,踮起腳尖,就在那百花綠草之中翩翩起舞。
這一招來得妙,溫婉病了許久,陌玉侯也就只去看了她幾次,沒有怎麼留宿了。今天倒是好,天氣好,眾人心情也好,溫婉來這裡跳這麼一支舞,一掃以前的頹廢,讓陌玉侯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來。
男人本就是視覺動物,院子里幾個人當下都靜靜地看著溫婉起舞,不再說話。遠處傳來的絲竹聲就是給她的配樂,溫婉踩著調子,軟聲淺唱:
「蕊宮閬苑。聽鈞天帝樂,知他幾遍。爭似人間,一曲採蓮新傳。柳腰輕,鶯舌囀。逍遙煙浪誰羈絆。無奈天階,早已催班轉。卻駕彩鸞,芙蓉斜盼。願年年,陪此宴。」
這樣的歌喉,這樣的身段,又是這樣看起來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仙女模樣,一如當初寧鈺軒對溫婉動心的時候,他隨她胡鬧去了青樓,見她在台上跳這麼一曲。雖然十分不妥當,但是那舞姿可以征服一個男人的心。
而今早已經快忘卻的回憶又被這支舞勾起來,季曼掃了一眼寧鈺軒,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女主成功了。
沒想到溫婉還會有這麼一手,本以為她只會一點點消耗著寧鈺軒對她的喜歡呢,想不到竟然也聰明了,會用美好的回憶喚醒男人的心。
一曲舞罷,溫婉一句話也沒有多說,行了禮就走了。她像只是為寧鈺軒一個人來的,連三皇子也沒有多看一眼。
「婉兒失禮了,鈺軒代她告個罪。」陌玉侯回過神來,對三皇子行了一禮。
「無妨。」三皇子笑容淡淡的:「這女子也算是難得,竟然會唱這首歌姬陪宴的詞。」
這話有些貶低溫婉的意思,陌玉侯微微抿唇,沒有說話。
好好的氣氛,突然僵硬了下來。聶青雲嗤笑了一聲,道:「咱們還是去喝酒吧,畫也畫得差不多了。」
「也好。」陌玉侯問:「三皇子意下如何?」
三皇子點頭。寧鈺軒便讓他們在這裡暫等,他回薔薇園一趟。
季曼想也不用想他去薔薇園幹嘛,男女主的關係又和好了,她這女二的工作量又增加了,想想就有些頭疼。
寧明傑還站在畫架面前畫畫。
「表少爺沒畫完?」季曼小聲問了一句。
寧明傑仔細地畫著水仙,看一眼走到旁邊去說話的三皇子和聶青雲,轉頭對她輕輕一笑:「你來看。」
季曼走過去,他畫板上的水仙栩栩如生,看著清雅得很。
「與其說你是人間富貴花,不如說你其實清雅如此。」寧明傑將畫紙晾乾,心情好像不錯:「你將這東西收著吧,我該是沒時間送去裝裱的。」
「好。」季曼很鄭重地將畫接過來,想了想,自己拿筆,用還不是很熟練的毛筆字在畫的旁邊寫了一句:
「靜處偏佳,心有清雅,不是人間富貴花。」
寧明傑眸子里有亮亮的東西,只是一瞬,又有禮地退開:「那我們便先行一步,到門口等鈺軒了。」
「好。」季曼笑著送他們出去,然後把畫給了苜蓿,讓她去裝裱。
晚上的時候寧鈺軒果然去了溫婉那裡,季曼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的,只是趴在床上看那一幅畫,嘴角帶笑,心情甚好。
第二天去給老夫人請安,又遇見寧明傑,季曼看了他好幾眼,覺得這人雖然和那渣男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但是真的比徐希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可惜這男二也是女主的,不是她的。
寧鈺軒又和溫婉好得蜜裡調油了,只是也沒太好冷落季曼,往她院子里送了不少東西。
齊思菱開心了,溫婉只要肯按照她說的去做,就一定能爭到寵的,她還是沒有壓錯寶。
雖然侯爺寵的不是她,但是齊思菱也覺得終於翻身了,路上遇見季曼,說話也有底氣了許多:「夫人,最近的賬本送到妾身這裡,妾身看了看,覺得有很多地方不妥,您管賬的時候,怎麼好像多出了許多銀子?」
季曼看著她,笑道:「銀子不是越多越好嗎?我反倒想問,思菱你管賬的時候,銀子都去哪裡了?」
齊思菱抿唇,頗為委屈地道:「夫人這是責備妾身的意思嗎?可是花銷都在賬本上,妾身可沒有動半分。」
季曼點頭:「那你把賬本還給我吧,銀子還是有盈餘比較好。」
齊思菱只不過是想來嗆兩句,沒想到聶桑榆當真開口跟她要賬本了。她定然是不肯的,於是打著哈哈道:「夫人勞累,這種事情,還是妾身來就好了。」
從上次她出事到現在,齊思菱管賬也夠久了,季曼睨她一眼,轉身往回走:「問妹妹要,妹妹既然不肯給,那我還是問老夫人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