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鈺軒很想說,這類打手乾的事情,叫他來是不是也太大材小用了?直接叫鬼白不就好了?
不過最近聽說這女人都不吃飯,模樣是瘦回來了,臉上卻也沒什麼血色,難得能蹦躂兩回,那就玩玩也無妨。
陌玉侯將視線移開,穿著一身昂貴的錦繡長袍,陪季曼跟個街邊混混一樣躲在一顆圓球形的萬年青後頭。
淡竹匆匆從雪松院往後門去了,回來的時候,剛經過他們面前,季曼就掐了陌玉侯一把,後者輕吸一口氣,很有高手風範地移到淡竹身後,一個手刀砍向淡竹的後腦勺。
快准狠,練家子都知道敲哪兒能暈,所以淡竹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季曼連忙出來,幫著將人抬進旁邊的草叢,然後開始搜身。
寧鈺軒就用一種陪孩子捉迷藏玩兒的眼神看著季曼。
袖口裡的信被拿了出來,今天是月初,跟上回的時間不一樣,那麼信的來源是不是也會不一樣?季曼正想打開那信看一看,卻被寧鈺軒伸手拿了去。
「你看這東西幹什麼?」他問。
季曼輕笑道:「若是我說甘草可能就是因為這東西死的,侯爺信嗎?」
寧鈺軒皺眉,過了一會兒才道:「桑榆,你管的事情太多了,有些東西你知道了,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侯爺要妾身安安靜靜在非晚閣當一個溫柔夫人嗎?」季曼咯咯笑了兩聲:「那甘草的命誰來償?我孩兒的命誰來償?」
陌玉侯張了張嘴,很想說點什麼。但是捏著手裡的信,他又什麼都不能說,只是道:「你能相信我么?」
「不信。」季曼不用思考地就回答了,頓了頓,覺得有些失禮,才笑著補充:「我娘說過,男人的話最不能信了。」
寧鈺軒嘆了口氣。
季曼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嘆氣,但是這地方顯然不能久留,信已經被陌玉侯塞進了他的衣袖裡,她想拿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想了想,季曼將身上帶著的一方綉著雪山的手帕拿出來,放在淡竹的身邊,然後拉著寧鈺軒出來,裝作散步一樣離開,往雪松院那邊走。
新修的雪松院與以前的外觀差不多,不過是更新了一些。季曼一點也不害怕地跟著寧鈺軒坐在屋頂上的時候,寧鈺軒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到底是翻過多少牆?」
剛剛那動作也太熟練了。
季曼沒有心思回答他這個問題,身下這地方是甘草葬身的地方,她連笑也笑不出來,只能面無表情地坐著。
陌玉侯也安靜了,兩人就靜靜地等著,看著遠方的太陽漸漸往下落。
「主子!」
淡竹終於醒了,一身狼狽地跑回來,關上門道:「奴婢半路上被人敲暈,信不見了!」
「什麼?」千憐雪的聲音聽起來倒是比平時有力氣多了,有些焦急地道:「你沒有看見是什麼人打暈你的嗎?」
淡竹拿了撿到的雪山手帕,遞到千憐雪面前。
千憐雪臉色沉了,撫摸著那雪山的紋樣,沉默了許久。
「上次的信,你也沒看見是誰撿走的?」
「奴婢不知,當時人太多了。不過甘草那丫頭的確是回來拿這信的,也不知道是哪裡知道的消息,瞧上了這東西。」
季曼的身子僵了僵。
寧鈺軒看她一眼,猶豫了一下,伸手握著了她冰涼的手。季曼轉頭看他一眼,眼裡划過很多情緒,最後溫柔了眼神,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丫頭死了也好。」千憐雪說了一句,又道:「你傳信出去,讓那兩位主子都暫時別送消息來,我被聶桑榆給盯上了。」
「是。」
死了也好?季曼捏緊了手,指甲陷進寧鈺軒的手裡,冷笑了一聲。
陌玉侯抿唇,將自己的手解救出來,抱著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屋頂,翻牆離開。
季曼是很聰明的,她知道自己去找千憐雪的破綻,只要陌玉侯覺得千憐雪是無辜的,那麼再多的證據都沒有用。所以今天,她拉著寧鈺軒一起。
那信上寫了什麼她不知道,但是聰明如寧鈺軒,拿著信就說她管得太多,那麼信里一定有秘密,而且還是個不小的秘密。
剩下的東西,以他的腦子,自然會自己去查,等查出了真相,她手裡的驗屍證詞,也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甘草被燒死,頭上卻有遭到重擊的傷,她不相信甘草會笨手笨腳到將自己關在那屋子裡被活活燒死,一定有人推了一把,才將她送上了黃泉。
陌玉侯將她放在非晚閣就走了,最近他來看她,似乎都是偷偷摸摸的,旁人都不怎麼知道,還當她是一直失寵。
季曼收拾好心情,往老夫人那裡走。
苜蓿沒出月子,孩子卻被聶沉魚抱來逗老夫人開心了。老夫人這兩天的氣色也的確好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孩子真是最重要的。季曼看著那襁褓里睜開了眼的孩子,微微閉了閉眼。
「桑榆丫頭。」老夫人樂呵呵地招手讓她過去:「你來看看這孩子,長得跟軒兒像不像?」
季曼走過去看,皺巴巴的一張小臉,眼睛鼻子都沒個模樣,哪裡看得出像不像了?
「這嘴巴倒是像侯爺呢。」心裡覺得不像,哄老人家開心卻是要的。
老夫人樂呵呵的,將孩子放在床榻邊逗弄,一邊逗一邊道:「昨兒我跟軒兒商量給孩子起名,還是先起乳名,等滿周歲了,再起正名。看這孩子福氣滿滿的,就先叫他福兒吧。」
「福兒好啊,保證這小少爺以後都福氣護體。」聶沉魚嘴巴甜極了,回頭看季曼一眼,嬌俏地道:「沉魚也好久沒看見姐姐了,姐姐好像更美了。」
季曼笑了笑,道:「你不是一直在薔薇園伺候么?婉兒那肚子也大了,你可得小心些。」
說得她真跟丫鬟似的。聶沉魚眼神暗了暗,臉上依舊笑道:「婉兒姐姐那身子可穩當呢,姐姐不用擔心。」
老夫人看她們兩人一眼,有話想說,但是齊思菱還在旁邊,她便只道:「你們兩姐妹,能一直這樣和睦就是最好的了。」
季曼點頭,聶沉魚也點頭。只是這府里最近喜事連連,孩子眼看著一個一個地出來了,聶沉魚的寵愛還沒有多厚,甚至一月也沒看見陌玉侯兩次,怎麼都讓她有些急了。
坐了一會兒,聶沉魚就走了,算著時辰,侯爺該去薔薇園了,她當然得去。
齊思菱看季曼背後的燈芯手裡還捧著賬本,就笑道:「最近聽聞雪松院修葺,開支甚大,夫人可是要來同老夫人報賬的?」
季曼點點頭,順便就讓燈芯把賬本放在了老夫人手邊,輕笑道:「老夫人,侯府雖然是富貴地,但是也養不起這樣的親戚。賬本已經給侯爺過目了,侯爺讓我酌情處理,桑榆這會兒來,就是想問問老夫人,怎麼處理最為恰當?」
提到雪松院的事情,老夫人抿了抿唇,看了齊思菱一眼道:「思菱就先去溫婉那邊看看吧,我同夫人有話要說。」
齊思菱捏了捏帕子,有些不甘願地站起來,告了退。
「憐雪那裡又怎麼了?」老夫人微微坐起來,看了看賬本,之後便皺眉道:「這些讓那人給吐出來也成,不用太過責罰憐雪。」
「為何?」季曼直直地看著老夫人:「您一向是賞罰分明的,為何偏就一直袒護憐雪,還說她不會害桑榆?老夫人也知道,甘草是死在她的院子里的。」
老夫人頓了頓,低聲道:「說不定是個意外呢。」
季曼一臉嚴肅地看著老夫人:「不是意外,甘草頭部有傷,葬身火場,怎麼都不是意外。」
老夫人沉默了。
當歸和首烏看了看老夫人的臉色,都紛紛退了出去,關上了門在外頭守著。
「桑榆,你也知道,高門大戶,總有那麼些人是不能動的。」老夫人嘆了口氣,開口道:「我乾脆實話告訴你吧,憐雪一直是替我們做事的,是自己人。」
季曼覺得好笑,眼睛微微睜大:「自己人?」
自己人會害死她的丫鬟?自己人會參一腳讓她的孩子下落不明?
「她一直是聽命三皇子和皇貴妃的,皇貴妃在這件事上,對我也多有提點過。」老夫人道:「所以我一直說,她不會害你,如果有什麼,那也一定是誤會。」
季曼消化這句話,消化了很久,之後抿唇道:「老夫人,桑榆最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若她真是自己人,那麼桑榆提醒老夫人一句,這個人不能信,也請老夫人務必轉告姑母和表哥。」
老夫人有些震驚,她在屋子裡呆久了,自然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老夫人若是不信,就等著看一看。」季曼抿唇道:「上次我在她那裡拿了東西,她若真是自己人,就不必慌張,大可直接問我拿回去。若不是自己人,則她必會害我。」
她已經有預感了,若真是一個不得了的秘密,千憐雪必然會對她下手。
「明日是街上趕集,妾身想出去走走。」季曼恢復了正常的神色:「老夫人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小玩意兒,桑榆替您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