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紗簾,二樓之上明顯是有人的,風光也挺旖旎。光天白日之下,也有人影成雙成對,在那帘子之後嬉戲。
朝中姓聶之人不少,寧明傑也沒往多處想,抬步就跟著前面的人走了。
街逛得無聊,捧月直接就嚷嚷著要去校場。校場一般是練兵的地方,就在城郊之外不遠。季曼想起寧鈺軒說的公主喜歡武將,心下也是驚嘆一聲,陌玉侯是不是中央情報官職啊?丫的竟然真的什麼都知道。
寧明傑是掛著官職的,自然能帶她們去。可是季曼陪著捧月逛了一會兒校場,竟然看見了一個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一眾禁衛正在訓練,呼喝聲震天,刀槍棍棒耍得都是虎虎生威。公主看得津津有味,季曼一側頭,卻看見訓練場地的旁邊有個人坐著。
或者說,有輛木輪椅停著。
二皇子靜靜地看著場上正在訓練的人,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但是周身散發的濃濃的羨慕氣息,看著真是讓人覺得可憐。
捧月也不是瞎子,自然跟著就看見他了。一看那人身上的蟒袍,心下好奇,扯著季曼的袖子問:「貴國有皇子是殘疾?」
季曼點頭:「那是二皇子,不太出來的,總是在宮裡待著。他的腿據說是一生下來就這樣。」
捧月掂了掂手裡的長鞭,莫名地想走過去跟他說兩句話,可是遠處那人竟然當做沒有看見他們這一行人,轉了輪椅就徑直離開了。
「堂堂皇子,沒事怎麼可能出現在校場,既然出現了,又為什麼要走?」捧月蹙眉,甚為不滿地道:「大宋男人都喜歡玩欲擒故縱?」
這公主也真是自帶吐槽系統的,你說你看懂了人家的意思不就算了,非說那麼明白乾什麼?
寧明傑過來輕聲提醒,他們也該離開了。校場又不是動物園,憑著關係進來看兩眼就該走了。
捧月剛出校場的門就在念叨:「他要是想跟我說話,那就直接來說啊,露個臉就走了是什麼意思?雖然我不會嫁給瘸子,可是交個朋友也好嘛。」
季曼失笑:「公主要是想和二皇子交朋友,去皇子府找他就可以了。」
「誰要去找他。」捧月哼了兩聲,轉著眼珠子看了四周一會兒道:「沒地方好去了,也是走累了,先去你們誰家裡歇一歇如何?」
「公主不回宮中么?」爾容問了一句。
「皇貴妃說的,我可以在你們家裡住。」捧月看著爾容問:「你家在哪裡?」
寧爾容悶了悶,這去人家家裡能不能不要說得跟恩賜一樣。捧月公主人倒是還不錯,就是說話語氣也太囂張了。
「桑榆的陌玉侯府比我家裡大。」爾容撇嘴道:「公主還是去那邊吧。」
「不歡迎我么?」捧月扁扁嘴:「今天一起走這麼久,你總是拿眼角斜我。」
季曼聽得出來,這公主倒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雖然驕傲了一些,但是也沒什麼壞心,這句話還帶著點兒委屈。
但是要是直接回宮這麼說,那爾容就慘了,怠慢貴客可不是好玩的。
「爾容今日心情不是太好。」季曼連忙道:「就去聶府吧,正好我今晚就不回去了,陪著你們說會兒話。」
「要和我一起睡么?」捧月公主問了一句。
「房間夠多,公主可以自己睡的。」爾容道。
捧月垂了眼眸,哼哼道:「離家這麼遠,我一直沒睡好。你們要是可以就同我一起睡,說什麼悄悄話我都不偷聽。」
季曼被她逗樂了,點了點頭。寧明傑看了她一眼道:「命人回去知會侯爺一聲吧。」
「就是,免得他擔心。」爾容羨慕地看著她道:「聽聞你和表哥最近感情一直很好,我和青雲也就放心了。」
季曼乾笑兩聲,感情是好啊,她這都幾天沒看見寧鈺軒的臉了,快忘記長什麼樣子了。
幾人回去聶府,路上捧月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二皇子一直不受寵嗎?」
寧明傑開口道:「算是吧,他母妃早逝,又不得皇上重視,公主選婿可不能選這樣的。」
「你說不選就不選啊?」捧月輕哼了一聲,別開頭去摩挲著手裡的長鞭。
季曼心裡微微一跳,看了寧明傑一眼。
寧明傑臉上有淡淡的笑意,轉開眼看向了別處。
聶府知道要招待公主,也是準備得甚為充分,爾容帶著季曼和公主進去的時候,寧明傑就先告辭了。
穿過山水畫廊,捧月臉上一直是驚奇的神色:「你們的屋子修得也太精緻了。」
小家別院,自然與皇宮輝煌不同,可是更有韻味。爾容笑著指著畫廊下頭的池子道:「夏天這裡會開荷花,是青雲替我種的。」
「你夫君么?」捧月有些羨慕。
「是啊。」提起青雲,爾容微微一笑:「他待我極好,這池荷花是他給的,那邊的綉樓也是他為我建的。」
「這樣的男人才對啊。」捧月甩開了一眾丫鬟,走得步子都有些小跳,活潑地道:「我父王千叮呤萬囑咐讓我嫁個有權有勢的,可是我就不,我只想嫁個對我好的。」
「這想法不錯。」季曼點頭道:「只要不是窮得只剩下虛妄夢想,連自己都養不活的男人,其他男人也不用多有錢,只要對你好,就能嫁。」
捧月看著她笑了笑:「難得你也這樣認為,你的夫君也對你這樣好么?」
季曼頓了頓,搖搖頭。
捧月做了個可惜的表情,看著爾容道:「可見現在好夫君不好找,你可要珍惜。」
爾容點頭,微微垂了眼。
「少夫人。」
剛踏進綉樓,就有丫鬟上來行禮。爾容點了點頭,輕聲問:「少爺呢?」
那丫鬟看了季曼和捧月一眼,低聲道:「還未回來。」
季曼看了看天色,這個點也早該辦完事回家準備吃晚飯了啊,聶青雲做什麼去了?
爾容臉上也沒有太意外的神色,轉過頭來對她們笑道:「也好,咱們三個今晚可以一起睡了。」
季曼微微皺眉:「哥哥晚上也不回來嗎?」
「嗯,他最近忙。」爾容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
捧月看看爾容又看看季曼,跟著上樓,完全沒把這裡當別人家。陳氏帶著幾個庶女過來問了安,捧月嫌麻煩,剛見了個面,還沒等人家說兩句話,就說困了要休息。
陳氏不太高興地走了,走的時候還掃了爾容一眼。
爾容垂著眸子不說話。
天色晚了,聶青雲當真沒回來。季曼讓人在屋子裡加了很多火爐子,三個人穿著寢衣也不怎麼冷。
「你和哥哥怎麼了?」季曼終於拉著爾容,開門見山地問。
捧月在床上假裝睡覺,小手捂著眼睛。季曼很想提醒她聽見聲音是耳朵,但是面前的爾容明顯是要哭出來了,她也無心顧及其他。
「也沒什麼,尋常的事情,就是你哥要納妾了而已。」爾容笑著說的,眼淚卻掉下來了,趕緊拿帕子擦了道:「是我小心眼,總想著他能一輩子只看我一個人。可是一年無所出,婆婆執意要他納妾,他也沒反對。」
捧月「蹭」地就坐起來了,瞪大眼睛道:「才一年沒孩子,夫君就該納妾么?我父皇就我母后一個人,這麼多年都沒娶妃子。」
跟一個今天才認識的公主聊這些,季曼本來還擔心她抵觸的,但是一瞧,這小姑娘八卦意識還挺強烈。到底是要在大宋朝紮根的公主,能關係親近些,季曼覺得自然是好的。
「玉珍國人少,且民風習俗就是一夫一妻。」季曼輕聲道:「不比大宋,三妻四妾是尋常,人多地大,男人追求了權力金錢土地之後,自然會追求各種各樣的女人。」
捧月不高興地道:「今天不是才說了爾容的夫君對她很好么?怎麼又要納妾?」
「在男人心裡,對一個女人好和同時擁有很多女人是一點都不衝突的。」季曼撇嘴道:「原以為我哥會例外呢。」
爾容紅著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又笑道:「我也想通了,納妾就納妾吧,我總不能一輩子霸佔著他。可是我讓他不要愛上其他人,他卻說我無理取鬧。」
季曼揉揉太陽穴,關於男人女人到底誰更無理取鬧這個話題她真是談都不想談,只是看樣子爾容和青雲的婚姻是出現問題了。
時間才過一年,當初聶青雲娶爾容的時候也有些不甘不願。現在是終於爆發了還是怎麼著?
老夫人已經去世,寧聶兩家的聯繫突然就薄弱了不少,現在也只有她和爾容青雲這幾條關係。若是還不能好好相處,將來該如何?
或許她也是做錯了,聶青雲當真不喜歡爾容的話,她不該幫著促成好事的。沒有愛情的婚姻乃涸轍之鮒,再掙扎也活不了多久。
「哥哥一般會去哪裡?」季曼突然問了一句。
爾容抿唇,苦笑道:「我怎麼知道,他只說忙,不回來,也不知道具體會去哪裡。」
「那就派人跟著啊。」捧月興緻勃勃地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