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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所屬書籍: 春花厭

在慕容玄烈他們抵達之前,眉林曾按慕容璟和的指點在他們鄰近的一片林子里做了一些手腳,以防萬一。當然要用這點簡陋的設置收拾慕容玄烈幾人確實有點困難,但單單對付一個心有顧忌的侍衛卻是綽綽有餘。

當眉林看到那個侍衛果真踩到陷阱被藤蔓纏住倒吊在空中的時候,心中對慕容璟和的防備又深了一層。若不是此刻兩人命運相連,只怕她已趁機溜了。

她拔出匕首走向侍衛。

藤蘿交纏,那人被吊得並不高,頭部堪堪到眉林肩膀的位置。但卻因為手腳都被藤蔓纏住,地上又布滿了削尖的木樁,而不敢擅自用內力震斷身上的老藤。

不遠處的幾個火堆仍在熊熊燃燒著,那是眉林從他身上借來的火器點燃,然後他還沒明白過是什麼怎麼一回事,便被一個古怪的陣勢圈住,慌亂中中了他們的陷阱。

當眉林將匕首抵在他因為倒吊而更顯突出的喉嚨上時,他覺得這命丟得真冤枉,但是好像又不是那麼冤枉。

誰知眉林頓了一下,然後轉頭走了,丟下他一個人滿頭霧水地被風吹來盪去。

******

眉林滅了火堆,從小樹上取下被戳了兩個洞的衣服走回慕容璟和身邊,丟在他身上,然後轉身去拉藏在糙叢里的藤架。把慕容璟和扶上去,然後穿自己的衣服。

「為什麼不殺他?」慕容璟和問,他以為她心夠狠。

「我歡喜。」眉林連眼角都沒掃他,系好腰帶,彎腰去拉藤索。

慕容璟和噎了一下,突然想起這話自己才不久說過,她回得倒快。

眉林試了試力道,又抬頭看向天空,確定那隻惡鳥不見後,方將藤索挎上自己沒受傷的那邊肩,然後吃力地拉著順溪而下。她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心軟的人,但是在看到那個侍衛眼中流露出茫然無奈,以及認命的神情時,突然就不想下手了。怎麼說那人對他們都沒造成威脅,她又何必趕盡殺絕。

如果可能,眉林都不願跟慕容璟和說話,對於這個人,她心底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畏懼,想避得遠遠的,原因很多,她都懶得再去追溯。而慕容璟和顯然也沒太多精力閑聊,因此一路上兩人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直到夜幕降臨。

眉林在一叢繁茂密集的藤蘿灌木中間劈出一個足夠容下兩人的洞穴來,在入口處用從那個侍衛那裡弄來的火摺子生了個火堆。

那些藤蘿間夾有山藥藤,她就順手挖了兩段兒臂粗的山藥,埋到火下的灰堆里。又將身上還剩下的生蛇肉用匕首插著拿到火上烤。

看到自己的愛器被這樣糟蹋,慕容璟和不樂意了。

「笨女人,你不知道這樣燒會把它燒鈍的嗎?」

眉林沒理他,將燒得差不多的蛇肉放到一張葉片上,又串上兩三片繼續。

除了炎帝和牧野落梅,還沒被別人這樣輕慢過,加上危機已過,慕容璟和終於忍不住惱了,怒道:「賤婢無禮,莫不是忘了自己身份?」

聞言,眉林覺得太陽穴好像抽了一下,這才抬頭看向靠坐在對面藤蘿上的男人,見他一臉的盛怒,一時竟有些把不住他究竟是裝的,還是真的。不過不管是怎麼樣,她都已沒有了對他低聲下氣的必要。

「男人,從現在開始你最好學會閉緊嘴巴。」她警告,眼神不善。沒有其它威脅的動作,卻就是能讓人知道她並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如果慕容璟和能動,只怕已一腳踹了過去,偏偏此時卻是動彈不得,只能狠狠地瞪著又轉回頭繼續烤蛇肉的女人,恨恨地道:「賤婢,總有一天本王必讓你為今日所言付出代價。」

眉林打了個呵欠,就著匕首了塊烤得差不多蛇肉,邊嚼邊道:「等到了那一天再說吧。大王爺你現在就是一個廢人,吃喝拉撒都得靠本姑娘,還是想想怎麼討好我讓日子過得舒坦些更實在。」就算沒有鹽,烤熟的蛇肉也很美味,這對兩天沒進熟食的人來說簡直是一大享受。連吃了兩塊,她才像是想起另外一個人,不假思索撿起一塊放在糙葉上的蛇肉就塞進男人的嘴裡,恰恰把他正要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

慕容璟和被餓了一天一夜,雖然極為不滿眉林的惡劣態度,但並沒抗拒到嘴的食物,三兩下嚼完吞下,一點也不客氣:「還要。」

眉林倒也沒想怎麼折騰他,一邊烤就一邊喂他,一邊自食。只是兩三片兩三片地烤,實在是熬人耐性,後來索性削尖了一把新枝,拔了外面的皮,將肉都串上一起烤。

暫時沒得吃了,慕容璟和剛剛被勾起的饞蟲一下子泛濫成災,眼巴巴看著一聲不吭烤肉的女人,忍不住催:「笨奴才,慢吞吞的,你是存心想餓死本王!」

眉林從來沒覺得一個人如此聒噪過,不由有些煩了,拿起一串沒烤熟的肉就要放他嘴裡塞。慕容璟和被嚇了一跳,慌忙偏開頭,惱道:「沒熟的東西你也敢給本王吃?」

眉林一下子給氣樂了,收回那串肉繼續烤。「你再啰啰嗦嗦,就別吃了。」如果不是之前領教過他的手段,只怕她當真會以為他就是一個不學無術養尊處優的紈絝子弟。

慕容璟和聞言不由瞪圓了眼睛,但看她表情認真,只怕是說得到做得到,為了自己的肚子著想,他終於還是強忍了下來。

藤蘿叢中瞬間變得安靜無比,只聞火焰烤肉發出的滋滋聲,以及不時響起的夜鳥夢啼。

眉林登時覺得神清氣慡,自離開暗廠以來首次感覺到拋開一切的自由與輕鬆,什麼任務,什麼解藥,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再擔憂也是多餘。

當烤蛇肉香味變得濃郁起來的時候,她突然想起慕容璟和不可能察覺不到她與之前在王府中所表現出來的不同,但卻一句也沒問過,心中不由浮起些微古怪的感覺。莫不成他真是對她無視到連她如此大的改變都沒發現,還是有其他原因?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她開口,問的卻不是心中正思索著的問題。

慕容璟和大約還在生之前的悶氣,聞言索性閉上了眼,不予理睬。

眉林笑了下,也不是很在意,想了想,突然起身在他身上一陣摸索。慕容璟和被嚇了一跳,驀然睜開眼,喝道:「你幹什麼?」

眉林沒立即回答,摸了半天,除了一塊玉佩外什麼也沒摸到。她悻悻地收回手,並沒拿那塊一看便知碰不得的東西,埋怨:「你身上怎麼什麼都不帶?」她在王府才呆幾天,連月銀都沒拿到,這一下出山後要怎麼辦?

尊嚴被一個在他眼中身份地賤的女人三番五次地侵犯,慕容璟和直氣得差點沒暈厥過去,咬牙切齒地道:「本王帶什麼不帶什麼,還輪得到你這奴才過問?」

聞言,眉林只是揚了下眉,笑道:「我想我該告訴你一聲,在你自己能走動以前,無論你願不願意,你都得跟我在一起,我去哪你就得去哪。」她一點也不相信,等他安全回到他自己的地方之後,會輕易放過她。另一方面,慕容玄烈等人以後必然會繼續尋找他們,有他在,她多少有些保障,否則百條命也不夠那些人追殺的。

蛇肉已經烤熟,泛著淡淡的焦黃色,她收回手,將之平均分成兩份,然後把其中的一份全部刷到糙葉上。邊做這些事,她邊抬頭看了眼慕容璟和不是太好看的臉色,繼續道:「或許我該說得更明白一點,也就是以後咱們倆得相依為命了,我吃肉你吃肉,我吃糠你也得吃糠。如果沒有吃的話,先死的一定是你。所以,你身上帶沒帶銀子或者可以換銀子的東西與你自己實有著莫大的關係。」

「當然,我不介意你一直叫我賤奴才,如果你歡喜的話。」說著,她將串肉的木棍截成兩須充著筷子,然後夾著刷下來的蛇肉開始喂那個已經氣得額上青筋直跳的男人。看他雖然一臉像要拒絕的神情,卻在猶豫了一下後仍然張開了嘴,乖乖地吃下去,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你不用指望我這個賤奴才會花大把的錢請大夫給你治病。」她才不會去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

不知是不是氣過了頭,慕容璟和反倒平靜了下來,靜靜地將屬於他的那份肉吃完,然後便閉目養神,讓人突然間產生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直到眉林將埋在火下面的山藥掏出來,剝去外面那層焦黑的皮,又喂他吃下,他便靠著背後密織的藤蔓睡了,再沒挑起過任何不快。

眉林已將該說的話說完,正好樂得清靜,在火堆里添了些柴,又注意了下不會燒到周圍的藤葉,也往後一靠放鬆下來。

當她的呼吸漸漸變沉後,慕容璟和卻睜開了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然後才將目光轉向一旁燃得並不算大的火堆。跳動的火焰映進他幽暗的眸中,讓他不由自主開始回想這兩日所發生的事,以及被自己氣走的牧野落梅。

究竟,她是否也參與進了這場陰謀?

這個問題,他只是想想便覺得無法容忍,若成為事實,他只怕會做出連他自己也難以預料的事來。

在見識到眉林的真實性格以前,慕容璟和原本是對前一日莫名其妙就攻擊他逼他對練的牧野落梅產生了懷疑並因此而感到深刻的悲傷的。當然,這種懷疑在與眉林相處以後不由自主便慢慢淡化了。他倒更趨於相信牧野落梅是被眉林氣得失去了理智,吃了啞巴虧,才會回頭找自己發泄。

目前的情況是,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都因為這件事而吃了大虧。

自五年前開始,他就極少與人動武,就算偶爾玩玩,也只是像狩獵一類的不需調動內力的節目。世人都道他是因為被剝奪兵權而一蹶不振,卻不知他其實是因為被刺殺幾乎步入黃泉,後雖勉強瞞過眾人撐了過來,卻也落下頑疾,經脈弱不受力。

牧野落梅的攻勢步步緊逼,毫不留情,讓他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勉力接招。若在平時,他或可費盡心思巧妙地相讓,但這種情況對他兇險萬分,自然希望越早結束越好,因此出手極其狠辣,只望能逼得牧野落梅能自動放棄。

可惜人急無智,他竟忘記了牧野落梅性格要強,又好面子,讓她在壓力下主動喊停無異於讓她示弱低頭,這是永遠也不可能發生的事。因此,最後還是他咬牙硬受了她一掌,兩人的較量才算停下。然而,他的相讓卻被她看出,令她大怒而去。

他當然不會再如以往那樣追上去討好賠罪,翻湧的氣血以及欲裂的經脈讓他連坐在馬上都困難,就在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回去,不能讓一直旁觀的慕容玄烈看出絲毫端倪。於是也藉機表現出一副氣怒難當的樣子,跟慕容玄烈說要繼續追獵,然後便策馬進入了密林。在走出很遠之後,他甚至都能感覺到慕容玄烈那雙如同鷹梟般的眼睛在注視著自己,如同一隻擇腐而噬的禿鷲。

他不得不挺直背脊,冀望能在行馬間恢復少許元氣,緩解經脈的受創程度。只是在早上得知慕容玄烈也積極促成此次追獵那一刻他所產生的不好預感卻成真了,在黑暗將山林徹底籠罩之後,他遭到了伏擊。

父皇曾明令禁止他披甲胄以及參與任何軍事行動,此次竟會破例,實難讓他不生起防備之心。

好在伏擊他的只有兩人,試探更甚於刺殺。想必他身患頑疾的事早已被有心人聽到風聲,正欲找機會證實。而在證實之前,對於他,他們仍然有著忌憚,不敢逼得過緊。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孤注一擲,明知會重蹈前轍經脈寸裂,仍然使用了極招,將那兩人一舉擊斃。之後氣勁反噬,他從受驚在暗林中亂竄的馬背上墜落,醒來時已和眉林兩人擠在一起。

從兩人的對話中,他判斷出眉林雖然不是一個善茬,但心卻很軟,而那個少年就更不用說了,因此索性裝昏,讓他們帶自己出山。

於他來說,這正是一個離開昭京的大好時機。雖然付出的代價很大,甚至前途難測,但值得。

出山的路並不順暢,有的地方藤架無法通過,眉林唯有靠半拖半馱才能把慕容璟和弄過去,藤架只能放棄。

不過不管怎樣艱難,就在天上再次出現慕容玄烈那隻海冬青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山林的邊緣,前後足足耗了五日。

然而,當他們看到駐守在山林外的軍營時,不得不又退了回去。

「是瀘城軍。」慕容璟和閉了閉眼,淡淡道。雖然沒有多說,眉林卻也大約能猜到,必是炎帝下旨封鎖鐘山,不然還有誰敢擅自調動軍隊。由此可推,鐘山的其他出路必然也已被封。

封山卻不搜山,父皇你防得我好緊!慕容璟和唇角苦澀一閃即逝,轉瞬被堅定所替代。

眉林對這些朝廷之事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就這樣出去絕對討不了好,於是又悄悄拖著慕容璟和縮了回去。慕容璟和並沒反對,必是和她有著同樣的顧慮。

「怎麼辦?」兩人縮在岩石的夾縫裡,眉林問。

「我久不回去,他們定然很快就要展開大肆搜山,山中不可久留。」慕容璟和沉吟。

眉林秀眉微蹙,想了想,道:「我可以把你送到林邊,但我不會出去。」有牧野落梅在,她現在只怕已經成了頭號通緝犯了,哪敢自投羅網。

慕容璟和一聽,素來半睜半闔像永遠也睡不夠的眼睛立即瞪得溜圓,「你敢!」經過幾日摩擦,他終於將一口的賤婢奴才改掉。

「我想可以試試。」眉林忍不住笑了起來。

慕容璟和沉默,然後手指動了一下,又抓住了她正好放在自己身邊的腳踝,就像是在重複那天的情景一樣,偏偏他還什麼都沒說。

眉林一下子沒脾氣了。

「我記得鐘山有一個傳說。」慕容璟和這才緩緩開口,臉上浮起思索的神情,「據說曾經有人在鐘山里迷了路,走進一個山縫,穿過山縫後竟然達到了安陽地界。」

「安陽?」眉林呆了一下,然後搖頭,覺得傳說真是無稽,安陽距此兩百餘里,馬車也要行幾日,怎麼可能穿過一個山縫就到。

「不是不能的……」慕容璟和看到她不以為然的表情,低聲道。她那裡知道,為了能逃出昭京那個囚寵,幾年來他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就連這在世人眼中完全不可能成為事實的傳說,也被他著親信實地調查過。

看到他的神情,眉林不由打了個機靈,總識到他們或許真有了生路。

隨便弄了點山果吃,然後按著慕容璟和的指點,兩人一邊避著天上的扁毛畜生,一邊往傳說中的石林而去。

所謂的石林,就是在鐘山西南人稱火燒場的一片荒石灘。那裡全是焦黑的石頭,寸糙不生,彷彿被大火燒過一樣,得名於此。它背倚鐘山最高的山峰峙山,面臨一望無際的莽林,在蒼翠的山林間顯得異常突出。然而無論是尋幽探險之客,還是走慣了山林的獵人,都會儘力避開它,不願靠近。因為傳言凡是進入火燒場的人,都再也沒能出來過。更有人說,火燒場其實就是一個迷陣,人進去後會很快迷失方向,直至餓死。

「那種地方……你確定我們的運氣會比較好?」眉林問。與其根據一個傳說讓自己陷身於茫不可知的危險境地,她倒寧可面對那些封山的官兵。雖是這樣想,她仍然吃力地半馱著慕容璟和往石林而去。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奇怪,明明是與自己意願相左的事情,做起來卻毫不勉強,追究原因,只怕還是源於信任。眉林想到自己竟然會信任慕容璟和這個混蛋,就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所展現出來的能力讓人不敢小覷。

「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的運氣還不算太壞。」慕容璟和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正好可以看到她眉角上那粒小痣,無奈動彈不得,否則只怕已經一下子親了上去。不過即便是這樣,也已足夠讓他從經脈寸裂的劇烈疼痛中分散出些許心神,「你頭低點。」

「啊?」眉林扶住一株櫟樹休息,正在琢磨那句運氣不算太壞,聞言想也沒想,當真將頭放低了些。

慕容璟和微仰起頭,發現還是夠不著,於是道:「再低點。」

眉林此時已經回過神,直起脖子,疑惑:「幹嘛?」這裡就兩個人,有什麼事非得湊那麼近說,何況兩人的距離還並不算遠。

「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本王讓你低就低,啰嗦什麼?」慕容璟和不悅地道,明明連行動都得仰仗別人,偏偏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數日相處下來,對彼此性子都有些許了解,眉林倒也不生氣,看他這樣堅持,只道真是什麼重要的事,大抵跑不出兩人正在談論的如何從石林謀求一線生機,於是不再多問,依言低下頭來,主動將自己的耳朵湊到他的嘴邊。

慕容璟和登時笑眯了眼,嘴唇擦過她的耳廓,輕輕印上那粒讓他垂涎許久的小紅痣。

當溫熱的呼吸噴在眼睫上,久久等不到對方說話後,眉林總算反應過來,知道他這是戀痣癖又犯了。

不得不說,當被這樣珍惜憐愛地對待時,她也會忍不住心弦顫動,但是已有前車之鑒,讓她知道這樣的舉動對這個男人來說其實什麼也不是。所以,她穩住心神,淡定地抬起頭,繼續艱難的行程。

「堂堂大王爺竟然會迷戀一粒小痣,真是可笑之極。」眉林目視前方,唇角故意撇出一絲譏誚的弧度,藉以掩飾心中的異樣感,同時想激怒他漏泄出之所以這樣痴迷的蛛絲馬跡。她很清楚直接問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卻是,慕容璟和並沒有勃然大怒,而是仍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眉角,彷彿沒聽到似的。

眉林無奈,懶得再繼續試探,將全副精神都放到了趕路上,同時邊走邊採摘一些野果糙葯等物。沒過多久,額上就已滲出汗水,晶亮的水珠滑過嫣紅的小痣,襯得其益發嬌艷可人。

慕容璟和手指動了動,然後遺憾地嘆了口氣,慢悠悠地道:「本王愛美人,愛醇酒,愛一切可愛之物,何時又輪得到你一個無知婦人來評斷了?」

正在往嘴裡塞某種解毒糙葯的眉林差點被噎住,好不容易咽下去,一邊舔著有些發麻的牙齒,一邊思忖究竟是賤奴順耳點,還是無知婦人順耳點。

似乎都不太好聽。就在她得出結論的時候,慕容璟和終於注意到她邊走邊將各種認識的不認識的糙葯往嘴裡塞的情景,忍不住問:「你吃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生糙葯做什麼?」很多糙葯的藥性是相衝的,她這不明擺著是找死的行徑嗎。

嘴唇好像開始有些發麻。眉林抿了抿,淡淡道:「有病治病,無病強身。」說著,在懷中掏出一枝七葉藍花遞到他嘴邊,「你也來點?」

「有毒的吧。」慕容璟和懷疑地道,然後不屑地別開臉,終於不再盯著她的眉角看了。

眉林笑了下,突然覺得一陣心慌,眼前的景物開始出現重影,她忙扶住身邊的一棵樹榦,低著頭喘氣。

「怎麼了?」慕容璟和察覺到異常,問。

眉林搖頭,覺得胸口煩悶欲吐,不得不將他小心地挨著樹榦放到地上,自己也無力地跪倒在地,咬牙強忍那一波波襲來的不適。

慕容璟和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以及額上直冒的虛汗,一下子反應過來。

「你中毒了?蠢女人。」語氣中幸災樂禍大於擔憂。他就說像她那樣胡吃亂塞的方式,怎麼會沒中毒。

眉林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聽到他這句話,沒好氣地道:「我中了毒,你也沒好處。」雖是如此說,她心中其實也清楚他沒說錯,知道自己這樣做實在過於魯莽。但是她沒多少時間了。雖說體內的毒素髮作時暫時不會要她性命,但卻會消耗身體的機能,多挨一日都會對身體造成無可彌補的損毀,她絲毫沒有把握能在生機被耗盡前找到解藥。

「你要想笨死,我只好認命。」慕容璟和注意到她的臉色稍稍好轉,心中暗自吁了口氣,嘴裡卻毫不相讓。

眉林發現眼前的一切又慢慢清晰起來,定了定心神,抹去額上的冷汗,重新拽起靠樹半坐的男人繼續趕路。等嘴舌的麻木感完全消失之後,竟又依然如前那樣邊走邊試吃各種糙葉花精。

慕容璟和覺得這個女人簡直是無可救藥,忍不住譏嘲:「你就這麼想死?」

「當然,不。」眉林回答得乾脆,話是這樣說,試嘗糙葯的行為卻並沒停止。只是這一次不單單是自己吃,她還不時將一些味道極苦又或極奇怪的往慕容璟和嘴裡塞。

「與其我中毒而亡後,你一個人餓死在這裡,又或者被野獸活生生撕碎,不如也跟我一起被毒死好了。」她說。

慕容璟和想拒絕,但耐不住她一次又一次鍥而不捨的填塞,最後只能乖乖咽下,自然是一邊吃一邊滿肚子的怨氣兼火氣。尚幸的是,直到抵達目的地,他們都再沒吃到過任何有毒的東西。

「希望你的好運氣能一直持續下去。」眉林看著林外數丈遠那片極其突兀的焦黑巨石群,喃喃道。

慕容璟和黑著臉沒有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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