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街的嘈雜聲,竟被他這一聲呵斥給壓了下來。身邊二十多個蒙面人仰頭看著他,好半天才想起要繼續動手。
「讓開!」離他最近的一個蒙面人盯著他,又是驚訝又是氣憤,「別擋著我們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他冷笑一聲,側頭道:「擾人棺木乃失德大罪。」
「擾人棺木是大罪,可這裡頭裝的是個畜生!」那人恨聲道,「江玄瑾,你也知道她有多罪孽深重,為何要攔咱們!」
這群人竟然還叫得出他的名字?江玄瑾眉梢微動,伸手扯了棺槨上燒著的白綢,橫著一甩便將後頭兩個蠢蠢欲動的蒙面人給打下了車。旁邊還有人要爬上來,他側眼,足尖一提便將旁邊的一柄大刀踢飛。
「鏘——」刀鋒凜凜,劈裂青石立住,刀身顫抖不止,發出陣陣嗡鳴。
欲爬車的人驚恐地看著,沒敢動了。
領頭的人當真惱了,橫刀指著他怒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江玄瑾目光平靜地看著他,緩緩開口,聲若擊玉:「不管什麼酒,你若有本事讓我吃,那便來試試。」
送葬的長隊被橫切成了三段,前後兩截都被蒙面人堵著,支援不到中間棺槨這一截。旁邊火光洶湧,對面人多勢眾,李懷玉實在想不明白江玄瑾哪裡來的底氣說這種話。
他身邊只有一個乘虛而已啊!
領頭的人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嗤笑道:「你一個世家公子,學了幾年拳腳功夫,就想以一當百了?既然你非要護著這畜生,那就別怪咱們不客氣了。上!」
最後一個字是朝旁邊喊的,一眾蒙面人聽了命令,立馬毫不猶豫地齊齊往棺槨上沖。
李懷玉很是擔憂地皺起了眉。
別誤會,她是不可能擔心江玄瑾的,只是這打鬥在她棺槨旁邊進行的話,棺木得被打壞吧?金絲楠木很難得,壞了都不好換的,今日可是個下葬的好日子,要是錯過了,影響她以後的運勢怎麼辦?
看了看那群蒙面人的衣著,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深色布衣,懷玉靈機一動,打散髮髻隨手一綰,撕了衣角就把臉蒙住,貓著腰混進人群里。
江玄瑾已經在與人纏鬥,對面「刷」地一刀橫砍過來,他翻身躍下了棺槨,乾淨利落地撂倒兩個人,然後奪了把長劍,與乘虛配合著殺出一塊兒立足之地。
周圍那麼多人,過了十幾招,竟沒人能讓他見血。
領頭的人愕然地看著包圍圈裡那青珀色的身影,又氣又敬畏:「君上,你是個好人,做什麼非要來淌這渾水!」
「國有國法,禮有禮規。」劍尖劃破一人膝蓋,江玄瑾回答他,「丹陽已經伏法,你們這種行為,是在與朝廷作對。」
「她死了就夠了嗎?」領頭人怒道,「平陵君何其無辜,被這女人害得死無全屍!張內侍好歹也是侍奉先帝的忠奴,被她讓人從前殿拖到宮門口,凌遲至死!她把持朝政,置瘟疫七縣百姓於不顧,視天下蒼生為螻蟻!這樣的人,不五馬分屍,何以慰藉天上英靈!」
看他一眼,江玄瑾神色微動,似乎像是被說服了。
領頭人大喜,連忙朝他走近一步:「君上也是國之棟樑,丹陽公主還是您親手送的毒酒,您……」
他想說,您也應該是恨她的吧?
然而這話還沒說出來,一把長劍就如游蛇一般,飛快地橫到了他的咽喉間。
「讓他們退了吧。」江玄瑾淡淡地道,「再纏鬥下去,你們也只會是被包圍的下場。有我在,你們動不了這棺槨。」
「你!」領頭人臉色鐵青,「你這是是非不分!」
是非?江玄瑾看他一眼,道:「我分得比你清楚。」
冷笑一聲,領頭人任由他挾持自己,怒喝道:「大家上!先把那棺給拆了,別管我!」
「是!」旁邊的人應了,分五人圍住江玄瑾和乘虛,其餘的人跑去另一側,舉起鐵鍬就要砸棺。
江玄瑾神色一緊,收手就想去攔。
然而,旁邊的領頭人像是早算準了他的動作,翻手抽出掌心的匕首,扭曲著一張臉吼道:「既然你要護著這畜生,那就一起去死吧!」
「君上小心!」
殺氣凌然而至,江玄瑾回頭,已經是來不及躲避。
電光火石之間,人群里卻突然躥出來一個人,手持一根不知哪裡撿來的木頭,快狠准地砸上了領頭人的後腦。
「呯!」一聲悶響,那人的匕首停在了江玄瑾後腰前一寸,身子晃了晃,踉蹌兩下,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身後。
江玄瑾微微一愣,也跟著抬頭,就看見一個身材嬌小的蒙面人瞪著一雙杏眼看著領頭人,見他不倒,立馬又補了一棒子。
「咚」地一聲,領頭人終於不支倒地。
李懷玉有點恨鐵不成鋼地踹了他一腳,太沒出息了,出手怎麼這麼慢呢?她一直沒急著動手,就想著能一石二鳥,結果這人手短動作又笨,江玄瑾都側身避開要害了,他就算刺中也殺不了他。
那還不如她來送個人情了。
「你……」江玄瑾疑惑地看著她,正想開口問話,那頭砸棺的鐵鍬卻是已經落下去了。
瞳孔一縮,懷玉反應極快,操起木棒猛地一扔,打落了其中一把鐵鍬,然而其餘的就沒辦法了。
「快去攔著呀!」她推了一把江玄瑾。
被她推得踉蹌兩步,江玄瑾來不及多想別的,撐著棺槨越身過去,與那邊砸棺的蒙面人繼續糾纏。
「君上!」前頭帶隊的虎賁中郎將終於衝破了堵截,帶著人支援過來。一看江玄瑾被包圍了,嚇得臉色發白,連忙喊,「快救君上!」
懷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也虧得江玄瑾功夫不錯,以他們這種救人的速度,真換個本事不夠的人來,棺材就又得多一副。
眼瞧著形勢逆轉了,這群蒙面人也不傻,立馬扛起他們的領頭人,邊戰邊退。
「哎哎,他們要溜,堵住前頭那巷子口!」懷玉喊了一嗓子。
江玄瑾側頭看她,總算是認出了聲音:「是你。」
一把扯了面巾,懷玉笑眯眯地朝他揮了揮手:「這麼快又遇見了,咱們還真是有緣啊。」
想起這人方才那毫無規矩的舉止,江玄瑾皺了眉。
他可不覺得這是什麼緣分,反而覺得面前這人古里古怪的,看他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說是恨,可她分明笑眯眯的,但要說欣賞愛慕之類的,那也絕對不像。
她是不是……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