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錦是江府剛來一年的醫女,臉皮薄膽子小,從來沒進過墨居,本就有點戰戰兢兢的。一聽她的問話,嚇得手都抖了抖,然後怯生生地道:「沒傷著骨頭,就是走路會疼,要敷幾天葯才行。」
「是嗎?那可太好了。」懷玉笑眯眯地拍手,然後滿懷感激地道,「你醫術真好!」
「不……沒有,小姐過獎了。」祁錦埋低了腦袋。
「可是我這個人坐不住,就喜歡隨便亂走,真要躺在床上養幾天,非得悶壞不可。」懷玉眨巴著眼問,「有什麼法子能讓我下地嗎?」
這要是問別人,多半會勸她老實呆著。但祁錦這小姑娘心善,看她這模樣可憐,想了想就道:「以前我照顧過不少傷著腿腳的病人,做出了一種拐杖。只傷了一隻腳的話,是可以用它來幫著走路的。」
「哦?」李懷玉來了興趣,「什麼模樣的?能給我看看嗎?」
「姑娘稍等。」麻利地替她上好藥包扎完,祁錦起身就出門去找人,沒一會兒,御風就送了一副拐杖過來。
懷玉喜得當即就要下床:「我試試!」
御風微微有些遲疑:「主子讓您好生休息。」
「哎呀,我就是試試而已。」接過拐杖,懷玉興高采烈地就撐著單腳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走了兩步還嫌不過癮,嚷嚷著道,「下樓去看看。」
這一副得了寶貝似的模樣,讓旁邊的人瞧著都想跟著她樂,於是祁錦沒攔,御風也沒攔,兩人陪她一起下了樓,在院子里轉悠。
「真不愧是君上的居所,花都比別處的香。」深吸一口氣,李懷玉滿臉笑意。
見她開心,祁錦也笑道:「小姐寬心便好。」
御風站在遠處,只時而看一眼她們的方向,倒也沒限制什麼。
於是懷玉就很是隨意地將墨居逛了一圈。
除了主樓,旁邊有兩樓客居,再後一點是一排廂房,廚房柴房一應皆備,下人的廂房也在其中。再往後,有一塊洗硯池,池邊兩三間竹屋,四五顆梅樹,很是清雅。
然而,她撐著拐杖想往後走的時候,御風開口了:「小姐留步。」
「怎麼了?」停下動作,懷玉一臉無辜。
御風拱手道:「請小姐回房休息。」
「這後頭不能去呀?」懷玉咋舌,臉上有點小女兒的醋勁兒,「莫不是君上竹屋藏嬌了?」
老實地搖頭,御風道:「沒有,只是您該歇著了,等會主子回來瞧不見您,怕是要怪罪。」
這話說得,活像是江玄瑾多把她當回事似的。懷玉撇嘴,也沒硬來,順從地回去了客居的閣樓上。
只是,上樓的時候,她笑眯眯地對祁錦道:「我這突然就傷著了,有同行的友人還在等著,也無法去告知他一聲。姑娘若是方便,能否替我去送個信?」
這倒是小事,祁錦點頭就應了下來。
江玄瑾去了前庭。
中庭的火滅了,管家正顫顫巍巍地給老太爺告罪:「是小人防備有失。」
江老太爺很不高興,沉聲道:「眼下還有眾多賓客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你先去繼續做事。」
「是。」
白璇璣站在江焱身側,捏著帕子小聲道:「今日來了不少女眷,方才一事想必多有受驚的。璇璣以為,該送些茶去慰問一二,也顯了江家體貼周到。」
這話是說得沒錯,甚至可以說很是細心。要是說給別人聽,許還能得贊一句「賢淑」,然而,江焱聽著,側頭看她一眼,皺了眉。
「江家的事情,就不勞白二小姐操心了。」
八字連一撇都沒有的人,怎麼就一副江家女主人的模樣?
白璇璣聞言一驚,臉上頓時臊紅,捏著帕子囁囁嚅嚅兩聲,難堪得很。本是想趁機表現一二的,誰知道這江小少爺竟然這般不領情,半分顏面也不給她留!
江玄瑾坐在旁邊瞧著,將手裡的茶放在了石桌上:「焱兒。」
「小叔?」江焱回頭。
「你與管家一道,去給幾個遠道而來的長輩賠賠禮。」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江焱聽著就舒坦多了,笑著便拱手應道:「是。」
再看一眼白璇璣,江玄瑾道:「府里有一處海棠花開得正好,二小姐可要去看看?」
「……好。」明知紫陽君是有意支開自己,白璇璣也只能應下,乖巧地退出這一間茶座。
江老太爺看了江玄瑾一眼:「你有話說?」
揮手讓乘虛去關上門,江玄瑾道:「江白兩家定親已久,今日白御史既然過府,不妨就趁著機會,將婚期定了。」
是定婚期,不是重議婚事。
旁邊坐著的白德重有些意外,看了看他,捻著鬍鬚道:「老夫的確是有意與老太爺和江家各位商議此事。」
「那正好。」江玄瑾道,「焱兒已有官職,白四小姐今年也是要滿十八歲,不如就在今年挑個日子,把喜事辦了。」
此話一出,老太爺把茶杯往桌上一扣,清脆的一聲響。
眾人都是一頓,白德重看了老太爺一眼,心下也明白他的態度,於是拱手對江玄瑾道:「君上還請聽老夫一言。」
「大人請講。」
垂眼想了想,白德重道:「承蒙府上不棄,還願意娶四女珠璣。江家仁義至此,老夫總不能當真把那傻女兒許給小少爺。珠璣痴傻三年,近日雖是有所好轉,但禮儀規矩已經統統不記得了。小少爺人中龍鳳,怎能被她所累?故而這婚事,還請各位重新思量。」
江老太爺鬆了眉頭,捏著龍頭拐杖道:「江白兩家是世交,白御史若是不想嫁四小姐,也該有別的考量。」
「是。」白德重道,「今日帶二女璇璣來,便是想舔著臉同老太爺說——璇璣自小知書識禮,也正是適婚的年紀。珠璣不成事,她倒是個乖孩子。」
這也正是他想的!江老太爺心裡樂了,他可不想自個兒的寶貝孫子娶個傻子回來,若能換成白二小姐,倒尚算良配。
正想開口,旁邊的江玄瑾卻捻著佛珠搶先一步道:「焱兒與四小姐的婚事,是江家長媳江齊氏生前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