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怎麼知道呢?祖傳算卦?龜殼占卜?
懷玉沉默地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換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學著江玄瑾的語氣冷聲道:「我怎麼知道的,重要嗎?」
柳雲烈有點惱,他的脾氣滿朝文武都曉得,鮮少有人敢與他正面衝撞,就連紫陽君也是讓他三分。面前這人倒是好,攔他去路不說,言辭還如此頂撞,他今日若當真就這麼忍了,傳出去顏面往哪裡擱?
捏了捏拳頭,柳雲烈道:「夫人若執意阻攔,那衝撞之處,就請多海涵了。」
說著,以手為弓,立馬就拉開了架勢。
懷玉一看這姿勢就有點興奮,柳雲烈是武將出身,走的是剛猛的路子,她之前習武之時就梧就常常讓她去找柳雲烈練手,因為她練的是柔,最善以巧勁克剛。可是當初因為身份,不管她怎麼挑釁,柳雲烈就是不跟她打,沒想到如今倒是來了個好機會。
「呸呸」往手上唾了兩下,懷玉朝他拱手:「請!」
還真打?旁邊的乘虛御風都驚了驚,連忙上來阻攔:「夫人,柳大人,萬萬不可啊!」
「你們別吵!」低斥一聲,懷玉回頭看了一眼背後的主樓,眼裡滿是篤定和深情。
乘虛和御風閉嘴了,兩人都有點感慨,他們主子分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紫陽君,可怎麼在夫人眼裡,就成了個需要被護著、被疼著的人了呢?
柳雲烈主要的目的當然不是同女人打架,他一雙眼都盯在後頭的主樓上,想著過招之間甩開這人衝上去就好。
然而,李懷玉壓根沒給他這個機會,上去就是一招猛蛇出洞,逼得他後退兩步。
「你……」這什麼路數?也太野了些!
懷玉咧嘴笑,拇指抹了抹鼻尖,避開他力道十足的招數,抓著空子偷襲他。
這種江湖氣十足的打法,看得柳雲烈很是惱怒。你來我往十招過後,他沒能從她的圍堵里脫身,忍不住焦躁起來,也顧不得什麼身份了,出手驟然不留情。
懷玉且戰且退,漸漸有些吃不消。白珠璣這身子太弱了,她能抵住這麼多招,完全是靠記得之前的招式加些偷奸耍滑的小心機,而她使出的招數,只能起嚇唬人的作用,真打上去恐怕也沒什麼傷害。
眼瞧著柳雲烈要逼近主樓了,懷玉咬牙,拼著挨他一拳也要去攻他下盤。
「夫人小心!」乘虛忍不住低喝。
懷玉的腿橫掃到了柳雲烈的膝蓋旁,柳雲烈的拳頭也即將落在她肩上,兩廂一比,就算是不分伯仲的招式,落下去也定是懷玉吃虧。
柳雲烈想過了,就算與女子動手傳出去不好聽,他今日也得給這人一點教訓,不然任她如此跋扈,連累的肯定還是玄瑾。
然而,他這一拳頭沒能落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背後主樓的門驟然打開,有人飛身出來,一拳與他對上,力道之大,將他震得手骨發麻。與此同時,下盤也被人擊潰,膝蓋一彎,柳雲烈踉蹌半步,身子很是狼狽地傾斜。
懷玉有點沒反應過來,她都做好了受這一拳的準備了,沒想到耳邊一聲炸響,她竟被人拉了一把。
「站到後面去。」江玄瑾的聲音很是沙啞,語氣卻是駭人得很。
懷玉抬頭,就見他朝柳雲烈迎了上去,不由分說地就動手。
「玄瑾!」柳雲烈瞪大眼招架,「是我!」
江玄瑾臉色陰沉,抬眼看著他,攻勢絲毫不減,拆他兩招,猛地一拳就打在他胸口。不等他反應,轉身又是一腿狠踢他右肩。
出手極重,半點情面也沒留。
柳雲烈愕然,愕然之後就明白這人是真生氣了,連忙儘力招架。
「主子息怒!」乘虛和御風都上來,一人攔一個,急聲相勸。
江玄瑾半闔了眼,怒意不消,推開乘虛就要繼續動手。然而,旁邊又橫來一隻手,柔柔軟軟地鑽進他的手心,將他扣住。
微微一頓,江玄瑾皺眉側頭:「你也要勸我?」
懷玉咧著嘴笑得眉毛不見眼的,才不管什麼勸不勸,拉住他就兩眼冒星星地道:「你怎麼這麼厲害啊!打起架來也這麼好看!剛剛看你那飛起來的衣角,我真覺得是神仙下凡啦!」
下凡啦——凡啦——啦——
滿是愛意的小尾音回蕩在整個墨居,將原本緊張不已的氣氛沖了個乾乾淨淨。
柳雲烈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他很想說這位夫人膽色真是過人,江玄瑾生氣的時候她也敢去惹?還說這些沒頭沒腦的……
然而,原本一身戾氣的人,被她拉著手這麼一晃,竟然當真平靜了下來。
「傷著哪兒了?」江玄瑾側頭,沒好氣地問她。
懷玉笑著給他比了比自己強壯的胳膊:「我很厲害的,沒有傷著!」
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又上下打量他兩圈,他鬆了眉,神色也柔軟下來。
懷玉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還是把你吵醒了,累吧?回去再睡會兒?」
「不必。」低頭任由她摸著,江玄瑾道,「今rì běn就不能睡好,能休息這麼久已經是tuō fú。」
「托誰的福?」懷玉挑眉,笑得曖昧繾綣,想騙他再喊一聲「夫人」。
然而江玄瑾並不上當,輕哼一聲把她往主樓的方向推:「你先去歇會兒。」
柳雲烈站在旁邊目瞪口呆地看著,直到江玄瑾把人送回主樓再回到他面前,他都有點沒能回過神:「你……」
負手立於他面前,江玄瑾眉目清冷:「柳大人,你強闖我墨居、傷我夫人,究竟意欲何為?」
柳雲烈想說,我沒有傷著你夫人啊!但一看面前這人的表情,他認命地低頭行禮:「是下官冒失,一時情急,明日定當備厚禮向君夫人賠罪。但今日前來,的確是有事要問君上。」
江玄瑾側身,還是把他迎去了偏廳。
這夫妻倆輪著來,他終究還是沒能踏進主樓半步。柳雲烈心情複雜,坐在偏廳里沉聲道:「君上可知最近朝中流言?」
江玄瑾端了濃茶:「大人請講。」
「君上對厲奉行動手,又救了徐仙。」柳雲烈微惱,「這樣的行為,無異於公然告訴整個朝野,紫陽君偏袒長公主一派!長公主薨逝將近兩月,她朝中余勢依舊沒有被拔除乾淨,不少人為此殫精竭慮,君上倒是好,不幫忙就算了,還與我們作對?」
聞言,江玄瑾有些不解:「厲奉行受賄tān ū,是假的?」
柳雲烈一頓:「不是。」
「那徐仙是真的受賄二十萬兩了?」
「……也不是。」
「既然都不是,你今日來同我說什麼?」江玄瑾不悅,「柳大人,你什麼時候也開始不分善惡是非,只看黨派立場了?」
柳雲烈一震,繼而皺眉:「可是……我總覺得你最近的舉動太過不尋常,若非你有意,便是別人有意引你至此。」
別人引他?江玄瑾輕笑:「本君做事,誰人能引?若做的是對的事,又何妨為人所引?」
這話堂堂正正頂天立地,說得柳雲烈很是懊惱,完全無法辯駁。
懷玉躺在主屋的床上閉目沉思。
跟江玄瑾接觸了這麼久,她決定相信這個人真的不是故意陷害她,至於聖旨和毒酒,想必也是有人背後謀劃,故意讓他為之。
那麼,這個背後的人是誰呢?能將她丹陽長公主和紫陽君一起玩弄於鼓掌,還讓他們都沒察覺,安的又是什麼心思?柳雲烈在這其中,又起了怎樣的作用?
想的事情多,臉就有些緊繃,表情也嚴肅得很。
然而,一聽見開門聲,她瞬間就變成了一副真的在熟睡的模樣。
「累了?」有人來床邊坐下,輕聲問了她一句。
李懷玉打著呵欠睜眼,笑嘻嘻地伸手拉他:「不累!」
江玄瑾垂眸看著她,墨瞳里神色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懷玉眨眨眼,心口有點發緊,連忙將他拉下來躺著,攔腰抱住他:「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嗯。」
「那你問,我一定老實回答!」
「你的武功是誰教的?」他悶聲問。
懷玉笑著蹭了蹭他的胸口:「你看我那也算武功?就會幾個三腳貓的招數,一點內力也沒有,身子也跟把竹子似的。」
說著就把自己的手腕往他手裡放,很是大方地讓他探。
若是習武之人,骨骼經絡都會比常人壯實,脈搏也會清晰有力。而這白珠璣,別說壯實了,虛得隨時都能再生一場大病,手心柔軟,也是一點繭子都沒有。
江玄瑾覺得自己多慮了,這丫頭只是機靈些,這身子真不是會武功的。
「那你怎麼敢去攔柳雲烈?」他抿唇,「真不怕傷著?」
懷玉伸手摸著他的眉眼就笑:「我心疼你呀,想你多睡會兒,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得攔著!」
「……我不需要你護著。」
「你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我想不想護著是另一回事。」她盯著他的眼睛,很是認真地道,「你沒有喜歡過誰,不知道這種感覺。哪怕是一隻螢火蟲喜歡上月亮,它也會想把自己所有的光都給它。」
跟喜歡的人多強大沒關係,這是跳動不止的心意。
江玄瑾聽得怔愣,手碰著她柔軟的髮絲,忍不住輕輕捻了捻:「你這個人,為什麼每天話都這樣多?」
懷玉橫眉:「你當我想嗎?還不是因為你話少?我要是不替你說掉些,你憋著多難受啊!」
「又胡扯。」
「誰胡扯啦?你難道不是很想告訴我你也很喜歡我?」她一本正經地道,「但你說不出來,那就只能我多對你說兩句。」
「江玠,我喜歡你呀!」眉眼彎下來,又笑成了月牙。
江玄瑾閉眼,伸手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口,悶聲道:「閉嘴。」
順著他的力道就蹭了蹭他的胸口,懷玉咯咯直笑,軟軟地抱著他不撒手。感覺到這人身上難得的溫情,她心裡那種豐收的喜悅止不住地就往外冒。
讓江玄瑾動心很難,可他一旦動了心,一切就變得很好辦了。
「對了,你二哥是不是要參加選仕了?」她裝作不經意地問。
江玄瑾低低地「嗯」了一聲。
「那我明兒做些點心,也給他們院子里送去吧。」懷玉道,「今日二嫂過來,送了兩盤很好吃的瓜子酥。」
二嫂?江玄瑾頓了頓,像是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麼個人,低聲道:「你想送,那便送。」
「我聽人說二嫂是徐家的人。」她小聲嘀咕,「瞧著挺好的姑娘,但是怎麼好像不受人待見?」
江玄瑾道:「不是不受人待見,是只是不受二哥待見。他那個人,向來是偏愛美色的。」
很顯然,徐初釀並沒有什麼美色。
懷玉皺眉:「那他還娶人家回來幹什麼?徐家好歹也是大戶,女兒還嫁不著好人家不成?」
要是旁人來同江玄瑾說這些,他肯定煩死了,一個字也懶得應。但聽懷裡的人絮絮叨叨的,他覺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就答:「二哥當初娶二嫂,也是被逼的。」
不高興地抬頭,懷玉眯眼:「什麼叫『也』?」
順著她的頭髮摸了摸,將她的不滿安撫下去,他接著道:「二哥從十六歲開始就有了侍妾,但他到了二十還不願立正室,說是怕正室欺負了他滿屋子的美人。不管媒人將對家xiǎo jiě誇得有多美若天仙,他都不點頭。」
江深第一次見徐初釀的時候,嫌棄地盯著人家的臉看了許久,可相處一日之後,江深就興緻勃勃地回來對江玄瑾說:「我找到可以當正妻的人了!」
江玄瑾當時還小,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就聽自家二哥很是無恥地道:「就得要這種長得不好看、但脾氣很好的人,不會嫉妒,也不會陷害。反正她沒哪點能配得上我,能進我的門已經會感激涕零,又怎麼會去欺負我的美人兒呢?」
懷玉聽得嘴角直抽:「所以他是娶二嫂回來當個擺設?」
江玄瑾點頭:「二嫂鮮少出院子。」
這麼可憐?懷玉咋舌,眼珠子轉了轉,道:「那我明日去看看她!」
女兒家就是心軟,一聽誰過得不好就容易滋生同情。江玄瑾也沒多想,下巴輕蹭著她的頭頂,很是睏倦地垂了眼,慢慢陷入夢境。
夢裡,他攀在高高的懸崖上,很費力地往上爬,可爬著爬著,突然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抓住我呀。」那人笑著喊,遞過來的掌心溫暖而柔軟。
他怔愣,下意識地握上去,被她拉著很輕鬆地往上飛。然而,快要飛到頂的時候,她回過頭來,聲音驟然冰冷:「真以為我是想救你?」
手倏地被鬆開,他瞳孔緊縮,整個人止不住地飛快往深淵裡墜去——
猛地睜眼醒過來,江玄瑾皺眉。
失重的感覺好像還在,伸手捂著鈍痛的胸口,他臉色很難看。
「主子?」乘虛打了水來放在旁邊,替他拉開了床帳,「做噩夢了?」
抬眼看了看屋裡,江玄瑾皺眉:「天亮了?」
「是。」乘虛點頭,「您這一覺睡得極好。」
睡了整整十個時辰,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呢?」
「夫人已經去韶華院了,囑咐屬下等您醒來一定要讓您喝些清粥。」乘虛硬著頭皮答,眼角餘光偷偷瞥著自家主子的神色。
還真是……睜眼看不見夫人就鬧脾氣,眼裡的神色都沉甸甸的。
乘虛忍不住有點怨,夫人走那麼急幹什麼?多留一會兒等主子醒來再走多好。
懷玉已經坐在了韶華院的正廳里,徐初釀見著她來,一張本還皺著的臉瞬間就舒展開了,十分高興地道:「弟妹有心了。」
「聽聞二哥要參加選仕,這點東西也就表個心意。」懷玉左右看了看,問她,「二哥人呢?」
說起這個,徐初釀的眼神就又黯淡了些,垂眸道:「他近幾日心情不好,總在偏房裡聽曲兒。」
被江玄瑾趕鴨子上架似的弄去選仕,心情能好才見了鬼了。懷玉暗笑,又問她:「以二嫂之見,二哥今次可否入選?」
徐初釀連連點頭:「若認真去考,自然是能的!他的文章寫得一等一的好,我讀過不少,雖有些是一時激憤之作,但平和之時,實在是文采斐然!」
這人誇起自己的夫婿來也是毫不含糊,懷玉聽著,忍不住逗她一句:「但選仕之事,可不能光靠文采就行的。」
「他不止文采!」徐初釀急急地道,「很多文章也頗有見解!」
「是嗎?」懷玉很可惜地嘆了口氣,「我還不知道他寫過些什麼。」
一說這個,徐初釀起身就來拉她:「弟妹隨我來!」
懷玉乖巧地跟著她走,出了正廳就去了一旁的書房。
徐初釀興緻勃勃地在書架上翻找文章,她站在書桌邊,不經意地一打量,就瞧見了隨意放著的一枚印鑒,上頭刻著江深的大名和表字。
這東西很重要,選仕之時定要印在答卷上頭以便核實身份。但江深竟然這樣隨意丟在外頭,顯然是壓根沒把選仕當回事。
微微勾唇,懷玉拂袖就將這東西收入懷中。
徐初釀找到幾本裝訂好的書,很是欣喜地回頭來遞給她:「你看,這些都是他寫的。」
語氣里滿滿都是驕傲。
懷玉接過來隨手翻了翻,點頭贊道:「的確是不錯,二嫂是嫁過來才發現這些的?」
徐初釀搖頭,略微有些羞澀地道:「我十六歲便讀過他的文章,一直傾心仰慕。後來能與他結為夫婦,是我的運氣。」
竟然是這樣的?懷玉眨眨眼,想起江玄瑾說的關於江二公子的想法,忍不住有些唏噓:「他能娶到你,是他的運氣才是。」
這話說得徐初釀很是不好意思,連連擺手:「弟妹過獎了,我……我也沒什麼好的,他……他特別好!」
不善言辭,吞吞吐吐地說著話,眼裡的光卻很亮,像黎明的第一抹陽光似的,看得人心裡都跟著暖起來。
李懷玉微笑,心想原來是不是喜歡一個人,眼睛是會說真話的。
於是下午江玄瑾歸府的時候,進門就見她眼巴巴地盯著他瞧。
「幹什麼?」他不解。
懷玉道:「你認真地看看我!看見我眼裡的東西了嗎?」
江玄瑾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盯了一會兒,突然拿了帕子伸過去,替她擦了擦眼角,很是嫌棄地搖頭:「臟死了。」
「……」氣憤地拍掉他手裡的帕子,懷玉道,「我讓你看我的眼神,不是這個!」
眼神怎麼了?江玄瑾不解,依她所言認真地看,慢慢地就發現她眼裡泛起一圈兒又一圈兒的情意,瀲灧得像三月帶桃花的潺潺溪水。
抿唇別開頭,他道:「你是閑得慌?」
看不出來嗎?懷玉臉一垮,悶頭反省,自己果然還是道行不夠,該對著鏡子多學學徐初釀那目光,肯定一眼就讓他心動!
「我在這兒等了你很久啦。」她扁嘴道,「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等你,能不閑嗎?」
說到後頭,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江玄瑾想了想,問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眼眸一亮,懷玉一下就跳了起來:「好啊好啊!聽說最近京都里人多,熱鬧!」
各個地方來參加選仕的人都到了京城,人能不多嗎?江玄瑾是不喜歡熱鬧的,他每每下朝就喜歡待在府里哪兒也不去,但看她一副要悶死了的樣子,他抿唇,還是轉身往外走。
李懷玉很是興緻勃勃,一上車就問他:「咱們能去文院看看嗎?」
額角青筋跳了跳,江玄瑾道:「就不能選個人少些的地方?」
文院眼下是人最多的,趕考的人一半都在那邊購置文房四寶。
「啊,可我就喜歡人多呀。」她看他一眼,有點沮喪,「那……去郊外看花?」
沒好氣地斜她一眼,江玄瑾道:「罷了,就去文院。你要是想添置什麼東西,就自己下去擠,我是不會下車的。」
以紫陽君的身份,真下了車還得了?被眼尖的人認出來,非得給堵在人群里撈不出來!懷玉很是理解地點頭,一轉臉又笑了,樂呵呵地抱著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
「在外頭你收斂些。」他皺眉,「總是拉拉扯扯的,像什麼話?」
懷玉一聽,扭頭就問他:「我沒同你成親之前,是不是在外頭也拉拉扯扯的?」
「你還好意思說?」
「對嘛,沒同你成親我都能拉拉扯扯,做什麼成了親還不讓?」懷玉理直氣壯地道,「成親不就是為了讓拉拉扯扯變得合情合理嗎?」
「……」他真的不覺得成親是為了這個。
「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那我以後想同你拉拉扯扯,就藏著點兒,像這樣!」一邊說一邊坐到他身邊去,懷玉伸手,扣住他的手,然後將他那寬大的袖子扯過來一蓋,挑眉問,「如何?」
綉著銀色雲紋的衣袖看起來很是端雅規矩,但那袖子下頭的手,卻是勾著他調皮地撓著,撓了手心一會兒,又掰開他的手指,一節節地與她的交疊在一起。
江玄瑾身子僵了僵:「鬆開。」
「都不會有人看見了,松什麼?」懷玉不應,將他抓得緊緊的。可沒抓一會兒,就感覺他手心有些濕潤。
「咦?」她好奇地問他,「你熱嗎?」
面前這人靠著車壁坐得端正,目光平視前方,語氣冷漠:「不熱。」
只是感覺到她手心的溫暖和柔軟,想起了昨晚做的可怕的夢。
「你當真不鬆開嗎?」他低低地又問一句,聲音小得像是在問自己。
懷玉卻是聽見了,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響亮而篤定地回答他:「不松!」
漆黑深沉的墨瞳,被這兩個字激得亮了亮。
文院很快就到了,懷玉準備下車才發現這手不松不行啊,她要下去,車裡這人是不願意下去的。
於是她回頭小聲道:「我去買點東西就回來,好不好?」
剛剛才柔和下去的臉色,瞬間又綳了回來,江玄瑾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沒吭聲。
懷玉哭笑不得:「那你跟我一起去?」
他還是沒吭聲,修長的手輕輕勾著她,不收也不放。
懷玉無奈了,一手捏著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慢慢掙脫出來,然後將他的手塞在袖子里放好:「等我回來啊!」
說完,飛快地就下車帶著靈秀扎進人群。
江玄瑾皺眉,看著那晃動的車簾,有些惱怒:「乘虛。」
外頭的人應道:「主子?」
「不等她了,我們走。」
「這……」乘虛愕然,他家主子又發什麼脾氣了?
掀開車簾,他小心翼翼地問:「真的不等了?」
「她說話不算話,我為什麼要等?」江玄瑾沉著臉道,「立馬走!」
「……是。」
李懷玉七拐八拐地往文院里走著,壓根不知道背後的小公主又發了脾氣,只捏著袖袋裡的印鑒,讓靈秀在門口等她,然後便一頭扎了進去。
「客官要點什麼?」清秀的夥計看見來了客人,頭也不抬地就問。
懷玉看了看他,有點意外:「為什麼是你在這裡?」
低著頭的白皚一愣,猛地抬眼,倒吸一口涼氣:「殿……」
「店裡沒貨了?」李懷玉張口就打斷他。
「啊……是,客官要的那種宣紙得去庫房裡拿。」看了看四周,白皚側身,「您往後請。」
懷玉點頭,提著裙子就跟著她走,周圍的人熙熙攘攘,誰也沒注意這邊。
白皚引她去了後院就道:「殿下,陸掌柜這些日子正想法子聯繫您呢,馬上就是選仕了。」
「我知道。」懷玉點頭,「所以我這不是來了嗎?只是沒想到你也在這裡。」
白皚道:「在這裡方便。」
想想也能明白,這地方來往這麼多文人學子,消息是最多最快的,白皚又是書香門第出身,在這裡與人結交最是合宜。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懷玉突然伸手朝他勾了勾。
「……殿下?」白皚一看她這動作就覺得心裡發毛,每次她要他去做什麼為難的事情,都會這樣讓他過去,並且臉上的笑意越深,就表示任務越難。
現在她已經笑成一朵花了,白皚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三炷香之後,李懷玉抱著一堆宣紙出了文院的大門,拎好靈秀,一起往回走。袖袋裡的東西已經給了人,她現在得去找江玄瑾。
然而,走回去才看見,方才那地方已經沒了馬車,倒只有一個站著的乘虛。
「你家主子呢?」懷玉好奇地問。
乘虛很是無奈地道:「主子說不想等您,所以先走了。」
「嗯?」懷玉挑眉,「走哪兒去了啊?」
「主子不讓說。」乘虛一邊吐著這句話,一邊直朝旁邊的茶樓動下巴。
李懷玉恍然,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把宣紙都塞給他,提了裙子就往那茶樓里走。一樓人多,她看也沒看,直接上去找到最僻靜的一個廂房。
江玄瑾捏著茶杯,聽見門口的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冷淡淡的。
懷玉笑著就坐到他身邊,捏著他的手就著他手裡的茶杯灌了幾口,然後神秘兮兮地道:「你猜我方才聽說什麼了?」
不哄他,也不問他為什麼走,上來就說這個?江玄瑾一點反應也不想給,板著臉沉默。
這人自顧自地就道:「我聽說今年的學官又是梁大人!本還不知道這個梁大人是誰,可賣我宣紙的夥計一說他就激動,四周學子似乎也對他頗有微詞。」
「梁思賢?」江玄瑾一愣,下意識地說出了名字。
懷玉滿臉好奇:「你認識呀?」
廢話,好歹也是個千石年俸的學官,能不認識嗎?不過提起這人,江玄瑾倒是有些好奇:「為何會對他有微詞?」
「我也不清楚,就買東西的時候順耳聽了聽,好像說什麼不公正,誤人子弟之類的。」懷玉滿不在乎地聳肩,「興許只是隨口抱怨。」
歷年選仕,少不得都有落榜之人心懷不忿,編排學官兩句也實屬正常。江玄瑾沒多想,只側頭將茶杯放在她面前:「我的茶。」
被她喝了個底朝天,連個茶葉都沒吐。
懷玉笑眯眯地道:「濃茶喝多了不好,我給你來個淡的?」
江玄瑾正想說這一壺茶都是濃的,要淡的得重新泡。結果旁邊這人就欺身上來,妃色綢面的衣料往他身上一纏,整個人仰頭上來,抿著唇就蹭了他的嘴角。
「怎麼樣?這樣是不是淡很多?」她舔著唇痞笑。
面前這人被她壓得微微後仰,一雙墨瞳里划過一道光,卻是不甚高興地道:「沒有。」
這還沒有?受此挑釁,懷玉鼓嘴,立馬就掰過他的腦袋來,深吻上去。
淺淺茶香,瞬間溢滿了兩人唇齒。
乘虛和靈秀跟在後頭找上來,剛要進廂房,就瞧見裡頭兩人擁至一處親吻,紫陽君在長凳上撐著身子仰著,眼眸半闔地看著面前的人,眸子里好像藏了黎明的第一抹陽光,耀眼得很。
門口兩人都是一怔。
閉著眼睛的李懷玉是看不見這些的,她抱著一種調戲的心態把人親了個夠本,察覺到他不生氣了,才鬆開人笑嘻嘻地朝他伸手:「我們回家吧!」
眼神微動,江玄瑾重新把手放進了她手裡。
「好,我們回家。」他說。
轉眼就是選仕的這天,懷玉跟著江玄瑾去送江深,就見他打著呵欠站在門口,一副很是睏倦的模樣。
「你這是要去場上睡覺?」江玄瑾面無表情地問。
江深掀著眼皮看了看他:「這是個好主意。」
「這怎麼行呀?」懷玉搖頭,上來就遞給他一個護身符模樣的東西,「這個給二哥,保佑你今日文思泉湧!」
江深挑眉,伸手接過來,斜眼看了看旁邊自家三弟的臉色,立馬笑嘻嘻地道:「弟妹有心了,竟然這麼細緻周到,這東西二哥一定好好戴著。」
說著,還輕嗅兩下,讚歎道:「這股佛香味兒真是提神醒腦,得多聞聞!」
懷玉沒注意別的,就看著江深這動作,很是滿意地點頭:「二哥喜歡就好。」
江玄瑾沒吭聲,等江深走了,他才側頭問:「什麼時候給他求的符?」
懷玉道:「就昨日啊,你上朝去了,我就去了一趟廟裡。」
還真是有心。江玄瑾冷漠地收回眼神,拂袖就往回走。懷玉追上去,笑嘻嘻地拉著他的手,也塞給他一個:「這是你的,比二哥的厚多了,是平安符。」
「誰稀罕?」他不屑地道。
然而兩天之後,紫陽君站在御書房裡,腰間的銘佩沒了,換成了個厚厚的平安符。
李懷麟正聽學官稟告此次選仕概況,一邊聽一邊點頭,無意間往右下首一掃,就見江玄瑾輕輕捻著那平安符在走神,整個人都像是籠了一層柔光,絲毫沒了平時的嚴肅。
心念微動,他喊了一聲:「君上?」
紫陽君回神,手指驟然鬆開。
下頭站著的梁思賢見狀便笑道:「君上這是太高興了吧?」
「嗯?」江玄瑾微微疑惑,「為何高興?」
梁思賢一愣,接著拱手道:「貴府二公子拔得今朝選仕頭籌,這還不值得高興嗎?」
江深拔了頭籌?江玄瑾頓了頓。他方才沒聽見,眼下再知,臉上倒真露了兩分笑意:「這自然是值得高興的。」
梁思賢鬆了口氣,李懷麟也跟著說了一句:「江二公子早該入仕,此番也算是實至名歸。」
江玄瑾頷首謝恩,收斂心神,回府便將這喜訊說給了家裡人。滿堂的人登時都高興起來,歡呼雀躍地把江深擁了出來。
江深卻是一點也不高興,他皺著眉看著江玄瑾問:「你確定沒聽錯?」
「沒錯。」江玄瑾道,「梁大人親口在陛下面前說的。」
李懷玉笑眯眯地混在人群里,就見江深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然後開口道:「不可能。」
「怎麼?」眾人很是不解。
深吸一口氣,江深捏緊了拳頭道:「我根本一個字也沒有寫,印鑒都沒有落,怎麼可能是我拔得頭籌?」
此話一出,正堂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江焱小聲道:「二叔,這話可亂說不得。」
「我亂說這個幹什麼?」江深微惱,「可我的確是一個字也沒寫,上場就覺得困,我是一覺直接睡到最後的!」
老太爺一聽這話就把拐杖往地上一杵:「荒唐!」
「父親,這當真怪不得我。」江深無奈,「我也不知怎麼的,實在是困得難受,原想歇息片刻便起來答題,誰知道一覺睡下去就沒能醒。最後還是考完了旁人將我推醒的。」
江玄瑾微微皺了眉:「梁大人沒有道理在陛下面前胡說。」
「可他就是胡說了。」江深道,「這事兒咱們不能認,真認了就成我舞弊了,你得替我進宮去說清楚才行。」
這種事怎麼可能說得清楚?江玄瑾沉思片刻,抬眸道:「我先去查一查。」
見他抬步往外走,懷玉立馬跟了上去。
「你又走?」她走在他身後慘兮兮地小聲道,「能不能帶上我?」
江玄瑾回頭,皺眉看著她:「成何體統?」
「我換身衣裳跟著你就成體統了!」她說著,麻利地就將外袍給脫了。
「你……」江玄瑾剛想呵斥,就見她外袍裡頭穿的竟然是靈秀的衣裙,髮釵取掉幾個往外袍里一裹,立馬就變成了個小丫鬟。
江玄瑾皺眉:「你這是早就想好了?」
「是啊!」懷玉大大方方地承認,然後拉著他的手道,「每天都要在院子里等你,實在太痛苦了,你讓我跟著你吧,端茶倒水我都會!」
見他要反對,她立馬臉一垮,鼻子一皺,拉著他的手搖啊搖:「帶我一起吧,我絕對不礙你的事兒!」
這模樣,活像是他說個「不」字,她就立馬哭出來。
江玄瑾搖頭,也不想耽誤太多時間,把她手裡的衣裳順手塞給乘虛,然後拉起她就往外走。
懷玉立馬樂了,一邊走一邊道:「我就知道你也捨不得我!你放心,我……奴婢一定伺候好您!」
學得還像模像樣的?江玄瑾輕哼,帶著她上車,冷聲問:「當丫鬟,要叫什麼好?」
懷玉想也不想:「玉兒吧!」
江玄瑾不解:「為什麼是這個字?跟你的名字一點關係也沒有。」
嘴角抽了抽,李懷玉神色複雜地看著他道:「白珠璣這三個字,你覺得摘哪個字出來合適?」
低頭想了想,江玄瑾抿唇:「那還是玉兒吧。」
兩人一起去了一趟掌文院,江玄瑾稟明想查看選仕答卷,本以為應該不是什麼大事,誰知道掌文院里的人竟紛紛面露難色。
「這……選仕過後,卷子看過即毀的。」
江玄瑾聽得皺眉:「三甲答卷試後當呈陛下。」
知道糊弄不了他,文官們只能先將他請到堂內用茶,然後飛快地讓人去知會學官。梁思賢一來,便是笑著同江玄瑾寒暄,然後立馬讓人去把江深的卷子拿了來。
「君上想看的可是這個?二公子文采斐然,的確是當之無愧啊!」
江玄瑾接過長卷看了一眼,又翻到最後看了印鑒,問:「三甲的卷子,可否都借本君一觀?」
「這於法不合。」梁思賢一本正經地道,「就算君上位高權重,但這東西一般只是文官學官們看過,再讓陛下過目的。君上若想知道什麼,下官可以回答。」
「大人許是回答不了。」江玄瑾把卷子折起來,「真不能看,那本君就先告辭了。」
「君上!」梁思賢連忙站起來,微微有些慌亂,「下官可是哪裡做得不對?江二公子這……他摘了魁首,君上覺得不妥?」
「若當真是他自己答的,自然是沒什麼不妥。」
可這卷子上的字跡一看就不是江深的,竟然還落了他的印鑒,審卷學官安的什麼心?
梁思賢慌了,想把他手裡的卷子拿回來,可江玄瑾完全沒有要還的意思,起身就往門外走。
誰也攔不住。
梁思賢急了,連忙讓人去跟著他們,江玄瑾走得很快,出門沒乘馬車,一勾手就將身後那乖巧的小丫鬟攬過來,朝小巷裡鑽。
聽著身後的腳步聲,懷玉皺眉:「前頭沒路。」
「誰告訴你的?」江玄瑾走得毫不猶豫。
哭笑不得,懷玉伸手往前指:「你自己看啊,這麼高的牆!」
輕哼一聲,江玄瑾大步走到牆下,一隻手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半摟著,縱身一躍,另一隻手攀上牆頭,手背上青筋鼓起,一借力就帶著她一起翻了過去。
懷玉怔愣地看著,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穩穩地放到了地上。
「你……力氣這麼大?」她震驚。
江玄瑾白她一眼,拉著她繼續走:「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是啊,以你這樣的力氣。」懷玉咽了口唾沫,很是好奇,「我之前怎麼可能壓得住你的?」
江玄瑾:「……」
輕咳一聲,他順手把手裡的卷子塞給她:「別管其他的了,先收好。」
「哦。」獃獃地應了一聲,懷玉接過來隨意掃了一眼,突然又「咦」了一聲:「這個字跡好眼熟啊!」
江玄瑾步子一頓:「眼熟?」
「是啊,你看這個『的』字,這種寫法很特別,我曾經在文院里看見過,當時還誇呢,結果這個上頭怎麼也這樣寫的?」
順著她指的字看了看,江玄瑾眼神微動:「去文院一趟。」
掌文院和文院隔得很近,兩人甩掉尾隨的人就直接走了過去。進門懷玉就拉著他指了指牆上掛著的一副書法:「喏,你看這個,是不是很像?」
一副嶄新的書法,上頭寫的是「眾矢之的」,最後這個字的寫法的確與卷上很像,或者說筆鋒走勢都一模一樣。
江玄瑾低頭去看落款,待看清名姓,心裡微微一跳。
「怎麼了?」李懷玉一臉天真地湊過來瞧了瞧,「白皚?咦,跟我一個姓!」
「這個人。」江玄瑾神色複雜,「你不記得了?」
懷玉搖頭:「我沒聽說過啊,為什麼要記得?」
……也是,他們頂多見過兩面,一面在主樓,一面在婚宴,兩次都不曾說過一句話,壓根就不知道名字。
伸手將那字畫取下來,他道:「這個人不好找,恐怕得去一趟陸府了。」
「去陸府?」懷玉笑著就拍手,「我認識路!」
江玄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李懷玉一頓,立馬嚴肅了神色,正經地道:「畢竟白府也在那邊。」
與掌柜的說了兩句,江玄瑾將字畫買下來卷好,理也不理她,徑直往外走。懷玉連忙跟上去,一路賠笑。
到了陸府,陸景行親自迎出來,很是驚奇地看著江玄瑾:「稀客啊。」
「白皚在哪裡?」江玄瑾連門也懶得進,開口便問。
陸景行搖著扇子笑:「你怎麼突然問起他來了?他那個人喜歡四處走動,我眼下也不知……」
「有要緊事找他。」江玄瑾打斷他的搪塞,抬眸道,「事關重大。」
陸景行很想說,你的要緊事,跟小爺有什麼關係?然而他餘光一瞥,瞥見了江玄瑾身後的小丫頭。
「這是?」扇子一合,他皺眉,「你才成親多久?身邊就帶丫鬟了?」
「與你何干?」
陸景行沉了臉:「珠璣可知道?」
江玄瑾頓了頓,回頭看一眼腦袋埋在自己身後的人,倏地笑了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陸景行抬步下階,鳳眼直直地盯著他,語氣不善:「她若知道還縱你,我就找她麻煩。她若不知道,是你瞞著她,那我便找你麻煩。」
說話間,人已經站到他面前,氣勢凌厲。
江玄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一個丫鬟而已,竟如此嚴重?」
「誰不知道紫陽君以前身邊是斷沒有丫鬟的?眼下突然帶一個,能是什麼丫鬟?」
恍然點頭,江玄瑾往旁邊撤了半步,轉頭問身後這人:「你是什麼丫鬟?」
李懷玉秉著「神仙打架,凡人遠離」的觀念,打算一直裝死的,不曾想前頭擋著的人突然讓開,眼前光一亮,她就看見了陸景行那一身軟銀雪絲袍。
乾笑著抬頭,她迎上他愕然的目光,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試探性地答:「通……通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