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官家xiǎo jiě都怔愣地看著。
方才還沉著臉靠在床上的紫陽君,眼下突然就起了身,漆黑的眼瞳里厲色攝人,盯著乘虛看了一眼,伸手扯了旁邊搭著的外裳,披身就往外走。
「君上,您的傷……」
恍若未聞,江玄瑾跨步出門,青色的錦袍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翻飛,他伸手攏了袍子,乾淨利落地繫上腰帶,冷聲問:「在哪兒?」
「崇德街。」乘虛跟上來,一邊隨他走一邊道,「靈秀跑回來的時候夫人還在與人對峙,眼下情形如何,她也不知道。」
靈秀一個人回來了?江玄瑾皺眉,心頭微有火氣。
身為奴婢,如何能舍了主子先走?白珠璣就算有兩下子,但如她所言,只是三腳貓的功夫,真遇見什麼麻煩,她也招架不住!
心頭微緊,他加快步子,直接讓人牽了馬來,翻身上去,提了韁繩就朝崇德街跑。
一路上氣躁神慌,他不得不安撫自己,多往好處想,萬一只是些簡單的dì pǐliú máng,那她應該有本事應付。
然而,勒馬停在一家成衣店前,江玄瑾側眼看去,心裡止不住地一沉。
店鋪門口一片狼藉,裝飾用的落地花瓶碎了一地,上頭隱隱有血跡,店門口橫斜著關門用的長木,裡頭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已經沒了打鬥的聲音。
他來晚了?
僵硬地盯著那血跡看了片刻,江玄瑾翻身下馬,越過碎瓷片往裡走。
許多成衣橫七豎八地散在地上,房樑上垂下來的帷帳被人撕裂,櫃檯倒塌,掛衣裳的架子折的折、斷的斷,地上已經沒了可以落腳的地方。他低頭看著,呼吸越來越輕。
「珠璣?」
目光所及的地方看不見人,他抿唇,來回看著四周,輕聲又喊:「白珠璣!」
倒塌的櫃檯後頭有了點動靜,江玄瑾眼眸一亮,回頭去看,卻見是個掌柜模樣的人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看著他。
「人呢?」眸子一黯,他極為不悅地皺眉。
掌柜的不知道他在問誰,抖著嗓子道:「小的什麼也不知道啊……好端端的就有人衝進來為難個夫人,唉喲我的鋪子……」
「那夫人在哪裡?」他低喝。
掌柜的搖頭,他一直躲著呢,哪裡看得見什麼?
江玄瑾焦躁起來,渾身漸漸縈滿戾氣,擰著眉在鋪子里找了兩圈,正想發火,門口乘虛卻喊了一聲:「主子!」
他回頭,就見白珠璣齜牙咧嘴地靠在乘虛身上,衣裳頭髮都凌亂得很。
瞳孔一縮,他大步跨出門,將她扶過來便問:「傷著了?」
順勢蹭進他懷裡,懷玉悶聲道:「命還在,就是被嚇壞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竟然被嚇得抱著他直抖?江玄瑾輕吸一口涼氣,伸手在她背心輕拍:「咱們回家。」
「好。」
向來聒噪得很的白珠璣,今日顯得安靜極了,只是一路抱著他不撒手,手指抓在他衣裳上,抓得緊緊的。
江玄瑾臉色難看得很,策馬回府,二話不說就關門謝客,然後將她放在床榻邊,低聲問:「傷著哪兒了?」
李懷玉委屈巴巴地撩開袖子給他看淤青,扁嘴道:「其實我打得過的,但他們有四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啊,可氣死我了!」
本就不是完好無損的手上,又添幾道淤青,不過好在沒見血,江玄瑾起身拿了散瘀膏來,一邊給她揉一邊問:「看清來人的模樣了嗎?」
懷玉搖頭:「四個人都蒙著臉呢,功夫也還都不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來找我麻煩,我和靈秀正看衣裳呢,也沒惹著誰。」
揉著淤青的手一頓,江玄瑾垂眸:「你是紫陽君夫人。」
就算沒惹著誰,也免不得會有人要跟她過不去。
「我以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不會有人膽子那麼大呢,結果還真有敢當街行兇的。」懷玉嘟囔。
看著這大塊大塊的淤青,江玄瑾語氣不善:「我讓你帶上御風你不帶。」
「御風武功再高,那也是個男兒家啊,總跟在我身邊進進出出的,也不方便。」懷玉撇嘴,「我該去找個武功高的丫鬟帶出門,帶靈秀那丫頭出去,我還得保護她。」
這倒是真的,一般的高門夫人xiǎo jiě身邊總有個會些功夫的丫鬟,但以白珠璣目前的身份和處境,她的丫鬟會些功夫都不行,得武功卓絕才能護她周全。
練武的女子本就不好找,武功卓絕的更是罕見,他總不能時時刻刻看著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正想著呢,門口突然響起一陣鎖鏈聲。
「水。」青絲端著水盆進來,只吐了一個字,然後放在旁邊就將帕子遞過來。
江玄瑾看她一眼,伸手想去接,這人竟然皺著眉躲開他的手,固執地把帕子遞給白珠璣。
「多謝,但我現在……」努嘴示意自己的手在上藥,懷玉可憐兮兮地問,「你能幫我一把嗎?」
青絲點頭,張口咬住垂在手間的鎖鏈,拿著帕子擰了一把水,幫她擦了擦有些臟污的臉。
這個脾氣古怪的長公主婢女,好像從被白珠璣放出來開始就對她很有好感,御風跟了她這麼久,除了發現她喜歡與白珠璣親近之外,沒有任何異常舉動,甚至連試圖逃跑都不曾。
是把白珠璣當恩人了?江玄瑾沉吟。
青絲這人雖然shā rén如麻,但也有一點好處,就是敵我分得很清楚,一旦被她認為是敵人的,比如他,拼了命不要也會來殺。可被她認為是恩人的,比如白珠璣,她就會待她很溫柔,甚至收斂一身殺氣,做些丫鬟才做的事。
「你在看什麼?」床上這人好奇地問了他一句。
江玄瑾回神,把目光從青絲身上收回來,放下藥膏道:「你歇會兒,我同青絲說兩句話。」
「同青絲說話?」她一臉緊張地道,「你別又把她關回去了啊,她已經沒想殺你了!」
這一副著急忙慌為人開脫的模樣,看得他有些好笑:「誰說要關她了?」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嘀咕。
江玄瑾搖頭,一把將她按在床上,然後起身放下隔斷處的帘子,把青絲帶到了外室。
「給她解kāi suǒ鏈。」他道。
旁邊的御風嚇了一跳,遲疑地問:「在這裡解開?」
「嗯。」找了椅子坐下,江玄瑾按了按自己手臂上的傷,抬眼看著面前這人。
青絲滿眼冷漠,任由御風開她手上的鎖,一雙眼裡雖無殺氣,卻也不是很友善。
「你想幹什麼?」她問。
江玄瑾道:「想讓你做事。」
讓她做事?青絲皺眉,很是戒備地看著他。
「墨居不養閑人,你傷既然好了,就跟著夫人吧。」江玄瑾道,「以你的功夫,護她周全定然不難。」
青絲一愣,眼眸微微亮了亮,連忙垂眸掩蓋,壓著歡喜問:「你不怕我還想法子殺你?」
「你若有那個本事,也可以試試。」江玄瑾撐著眉骨看著她,「只是下一回再落在本君手裡,本君便把你送去廷尉府大牢。丹陽的舊案,本君也不再插手。」
威脅她?青絲很意外,之前紫陽君想套她話的時候都沒用過這種手段,如今倒是好,只是為了讓她跟在君夫人身邊,竟就這麼開口了。
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青絲忍不住想,要是君上知道他的夫人其實本就是她的主子,不知會是什麼反應?
見她走神,江玄瑾微微皺眉:「應還是不應?」
「應。」青絲點頭。
神色一松,江玄瑾起身道:「那便出去找人拿江府丫鬟的衣裳,即日起,便跟了夫人。」
說罷,轉頭就掀開隔斷處的帘子,低頭朝那伸著耳朵偷聽的人道:「你往後出府,都帶上她。」
偷聽被抓包,懷玉正覺得尷尬呢,一聽這話,眼眸登時一亮。
「你這是擔心我呀?」笑嘻嘻地伸手抱住他,懷玉仰頭朝他直眨眼,「竟要把青絲給我,她不是個很重要的證人嗎?」
任由她抱著,江玄瑾別開頭道:「物盡其用。」
懷玉樂了,這回是打心底地樂,準備這一出大戲的時候她就在賭,賭江玄瑾有多在意她,結果她贏了!青絲終於能跟在她身邊了!
一個高興,她跳起來就吧唧一口親在他下巴上,亮晶晶的口水扯出了絲。
江玄瑾萬分嫌棄地看著她,扯過她的衣袖就擦。
「哎,你不是愛乾淨么?還往衣裳上擦?」懷玉瞪眼。
面前這人慢條斯理的擦乾淨,把她的衣袖放回來,抬眼道:「愛乾淨是愛自己乾淨,這是你的衣裳。」
言下之意,你臟,我乾淨就行。
李懷玉哭笑不得,伸手就捶了他肩膀一下。
這一下力道不大,鬧著玩的,然而面前這人竟像是挨了一記金剛拳似的,悶哼一聲,痛苦地捂了手臂。
「啊,我忘記你還有傷了!」懷玉一驚,連忙將他扶到床邊,緊張地問,「還好嗎?」
江玄瑾輕輕吸著涼氣,悶聲道:「方才策馬,傷口又扯著了,你下手又沒個輕重……」
「我錯了我錯了!」懷玉連忙道歉,手足無措地看著他道,「真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就去叫大夫!」
說完,提著裙子慌慌張張地就往外跑。
御風在旁邊看著,就見床上那一臉痛苦的人,在夫人一個轉身之後就勾唇笑了出來,彎著的腰打直,皺著的眉頭也鬆開,若無其事地就靠在床上繼續翻公文。
這是碰瓷啊!
御風唏噓,自家主子好像是真的被帶壞了。
不過,玩鬧歸玩鬧,紫陽君記仇的本事還是一流的,夫人在街上遇險,要不是她身手好,加上對方見圍觀人多先撤,會是什麼後果還真不清楚。
京都之地,天子腳下,光天化日地出這種事,江玄瑾可不會就這麼算了。
北魏負責京都巡衛的是虎賁中郎將易泱,江玄瑾問罪,自然頭一個問到他。
「是卑職之失。」易泱擦著冷汗道,「卑職當時在城西一帶,並未察覺到崇德街的動靜。」
京都這麼大,他一個人,就算有護城軍在,也不可能每個角落都照顧到吧?單憑這個問罪,那就是苛責了。
江玄瑾問:「按照巡邏安排,當時崇德街就一個護城軍也沒有?」
易泱連忙雙手呈上文書:「這是一早寫好的巡防布置,請君上過目。」
文書上寫得清清楚楚,他今日要從城西到城北,另一個副將負責城南到城東,恰巧在出事的那個時候,崇德街的護城軍正在換崗。
有這個東西作證,易泱覺得,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擔著罪責的。
然而,江玄瑾隨意翻看兩眼,竟然看見了之前的巡防布置。
「長安街賭坊出事那天,是你帶人去把白家兩位少爺送進大牢的?」
怎麼突然問這個?易泱沒明白,遲疑地點頭:「是。」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文書上十幾天前的巡防布置,江玄瑾眯眼:「可當日按照上頭的安排,你應該在城南,為何會跑去長安街了?」
易泱一震,這才反應過來紫陽君注意到了什麼,連忙道:「當時副將有事,與卑職換了崗。」
看一眼這人慌亂的神色,江玄瑾合了文書朝御風道:「請護城副將過來一趟。」
「君上。」易泱搖頭,「今日也是要巡衛京都的,卑職臨時走開也就罷了,怎可還把副將也調來?」
「言之有理。」江玄瑾道,「那就請大人先繼續巡邏,單請副將過來。」
易泱噎住,臉色有些難看。御風上來朝他作請,他踟躕了一會兒,還是不得不隨他離開。
人一走,懷玉就從旁邊的屏風後頭出來,好奇地問:「你發現什麼啦?」
伸手將她攬過來,江玄瑾眼神幽深地道:「易泱撒謊。」
「嗯?」
毫無防備地把文書給她看,江玄瑾道:「若是臨時換崗,上頭會有標註,易大人這是慌了,撒謊都撒不圓。」
懷玉抓著文書看了看,不感興趣地扔到一邊,嘀咕道:「別的我不清楚,他女兒是長得挺好看的。」
江玄瑾垂眸看她:「那又怎麼了?」
懷玉鼓嘴,仰臉問他:「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你不是很好看。」江玄瑾很誠實地道。
臉一皺,懷玉怒了,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伸手就去掐他的臉:「糟糠之妻不下堂你知不知道?這才成親多久,竟然就說別人比我好看?」
任由她掐著臉,江玄瑾慢悠悠地道:「我沒說她比你好看。」
「都這麼說了,還不是說她更好看的意思?」
「不是。」他道,「我只知道你的相貌,至於別人,沒仔細看。」
李懷玉:「……」
掐著他的手鬆了松,她哭笑不得地道:「下回誰再跟我說紫陽君不會說好話,我就讓他去好生掏掏耳朵!」
「這不是好話。」江玄瑾一本正經地道,「是事實。」
氣不起來了,李懷玉抱著他就笑,蹭著他的臉道:「這個事實我愛聽!」
溫軟的氣息蹭了他滿懷,江玄瑾喉頭微緊,伸手扶著她的腰不讓她滑下床,低聲道:「等會還有人來,你正經些。」
「不是還沒來么?」懷玉嬉笑,一抬眼就瞧見他微微泛紅的耳根,忍不住張口就含了上去。
一陣顫慄從耳朵傳遍全身,他輕吸一口涼氣,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往外推:「別鬧!」
「誰鬧了?我認真的!你別動!」霸道地按住他的手,懷玉橫眉,「忘記手臂上的傷啦?」
這人還知道他有傷?江玄瑾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掙扎著又想推她。結果剛用了些力,這人就「啊」了一聲。
「怎麼?」他一頓。
抽了抽腿,懷玉埋頭在他肩窩處,痛苦地道:「抽筋了,我的腿!啊,你別動!」
江玄瑾真的就沒動了,擔憂地看向她的腿,生怕再把她哪根筋碰不對了。可是……這個痛苦地抽著筋的人,為什麼還有空朝他耳朵里呼熱氣?
「喂。」
「哎呀,疼死了,別動別動!」臉蹭在他耳邊,這人看不見她的表情,李懷玉咧嘴笑得歡,一邊喊疼一邊可勁兒占他便宜。
以前她不太喜歡江玄瑾身上的氣息,覺得陰冷陰冷的,可如今湊近了才發現,這股佛香實在好聞得很,特別是帶上他的體溫之後,暖熱暖熱的,讓人忍不住就想多蹭蹭。
偷空輕啄他好幾口,懷玉滿意地看著那抹紅色從耳根蔓延開,雙手很是自然地就勾上了他的脖頸,哼哼著問他:「我臉不好看,其他地方呢?」
呼吸一沉,江玄瑾咬牙:「閉嘴!」
懷玉大笑,捏了他的下巴過來就要吻上去。
「君上。」御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蔣副將到了。」
身子一僵,江玄瑾幾乎是立馬就想把身上的人趕下去。然而,李懷玉反應比他還快,刷地就把床帳給放了下來。
「你……」他橫眉想斥,這人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
「噓,人都進來了!」
蔣驅跟在御風后頭進來,也沒抬頭,很是恭敬地就行禮:「卑職見過君上。」
他要議正事,卻在床帳里藏了個女人?就算外頭的人不知道,江玄瑾也實在覺得羞愧難當,說話聲音都發緊:「大人請起。」
一聽紫陽君語氣這麼嚴肅,蔣驅心裡很是忐忑:「不知道君上有何吩咐?」
「談不上吩咐,只是問問大人,長安街賭坊鬧事那一日,大人身在何處?」
這是要問罪嗎?蔣驅覺得自己很冤枉,苦著臉道:「君上明鑒,當rì běn該是卑職巡邏長安街一帶,但不知為何,易大人突然就去了長安街,讓卑職在附近看看。卑職領命離開,誰知道不到半個時辰,街上就出了事。」
「哦?」江玄瑾問,「易大人是在賭坊鬧事之前過去的?」
「是。」
這就有意思了,擅離職守,特意跑去長安街,長安街上又剛好有事被他抓個正著。這怎麼看也不是巧合,易泱分明是去長安街等著抓人的。要是換了蔣驅,肯定不會那麼迅速地送白家人進大牢。
眼神微動,江玄瑾攏著袖子沉思。
旁邊的李懷玉撐著下巴看著他,面帶微笑。
紫陽君真是個聰明人,跟這種聰明人打交道,只要自己也足夠聰明,那就真是省力也省心。
伸手摸摸他的手指,懷玉耐心地等著他想通其中關節。
「大人先請吧。」片刻之後,江玄瑾開口,「有勞了。」
蔣驅還戰戰兢兢地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受罰,結果君上竟直接放他走了?大喜過望,他連忙行禮告辭,一溜煙地就離開了。
「明日去不去給你爹送湯?」屋子裡沒外人,江玄瑾扭頭就問旁邊這人。
懷玉把玩著他的手指,漫不經心地道:「你想讓我去我就去。」
「那好。」他點頭,「你帶上青絲一路,送湯的同時,替我傳個話。」
說著,伸手將她拉過來,附在耳邊就一陣嘀咕,末了問她:「能轉達清楚么?」
懷玉胡亂點頭,笑嘻嘻地勾著他就把方才斷了的吻給補上,一雙杏眼水光瀲灧的,滴溜溜地瞅著他。
被她吻得有些喘不過氣,江玄瑾別開頭惱道:「到底聽清楚了沒?」
「哎呀,這麼簡單的事情我還能做不好?」嗔怪地看他一眼,懷玉含著他的唇瓣嘟囔,「這麼凶,活像我是個不求上進的相公,你是個手段了得的夫人。」
「胡說什麼?」他黑了臉。
「彆氣彆氣。」懷玉低頭一口就吻在他的鼻尖上,咧嘴道,「為夫一定不會讓娘子失望!」
眼眸微眯,江玄瑾覺得,自己真是有必要振振夫綱了。
「嗯……嗯?你幹什麼?你身上的傷!」面前這人突然壓下來,懷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伸手撐著他,「傷口!」
「傷口結痂了,你只要不亂動,它就沒事。」
「哎……不是,我怕你疼!」
「你別喊疼就行。」
「……」
乘虛和御風退得飛快,將主屋大門一關,捂著耳朵蹲在門口聽,沒一會兒就聽得人連聲求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以後再也不喊你娘子了!」
「晚了。」
「相公~」
「……」
一聽動靜有些不對了,乘虛御風連忙撤退。春光旖旎歸旖旎,聽紫陽君的牆根這種不要命的事情,還是少做。
官家的xiǎo jiě們依舊在打聽著墨居里的消息,一聽白四xiǎo jiě又得了寵,個個心裡都不太舒坦。
「到底是憑什麼啊?」易素完全想不明白,「我哪裡比不上白珠璣了?」
旁邊的丫鬟小聲道:「白四xiǎo jiě畢竟已經嫁給君上,是君上的人了。」
對於自己的女人,是個男人就會偏愛一些,待她與外頭女子不同。
易素皺眉沉思,想了許久之後,眼神突然堅定起來。
第二天,李懷玉一覺睡到晌午,睜開眼的時候,旁邊的江玄瑾正冷眼睨著她。
勾唇一笑,她帶著睡意道:「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你這醒來就這樣看我是什麼意思?」
江玄瑾道:「你搶我被子。」
昨兒風停雨歇之後本就疲乏,原想抱著她好生休息,誰知道這人睡熟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他,轉而去抱被子,還抱緊了不撒手,一個被角也不給他!
懷玉眨眨眼,很是無辜地道:「我睡著了,什麼也不知道呀。」
看一眼外頭的天色,她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軟軟地抱著他蹭了蹭,然後下床更衣:「還要去送湯呢。」
攏了被子來再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江玄瑾道:「你去吧。」
看他也是困得很,懷玉也不折騰了,洗漱收拾乾淨,跑去親他一口,然後就提著裙子往外走。
白德重深究賭坊一案已經將近半月,每日天亮就會趕到廷尉府,日落方歸。賭坊的事情查得很順利,可有一大筆黑賬,始終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
李懷玉進去的時候,白老頭子正愁眉苦臉地對著賬,聽見動靜,他抬頭皺眉道:「正忙的時候,你來幹什麼?」
「奉君上之命,來給爹送一盅湯。」她道。
湯?白德重嘆息,放了賬本揉著額頭道:「為父現在喝不下。」
「要是別人的湯,爹爹肯定喝不下,但君上送的不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懷玉道:「您打開看看?」
疑惑地看她一眼,白德重伸手,掀開了那很是碩大的湯盅子,沒瞧見湯,倒是看見一捲兒紙塞在裡頭。
「這……」伸手拿出來看了看,白德重一驚。
謄抄的一張京都巡防布置安排,上頭的日子是七月十八,白家兩個不肖子入獄當日,負責長安街一帶的人是蔣驅。
「君上有話讓女兒轉達。」伸手摸了摸唇瓣,想起江玄瑾那惱怒著問她記清楚了沒的模樣,懷玉笑著搖頭,很是順暢地道,「他說經查,賭坊東家與前丞相長史厲奉行以及虎賁中郎將易泱都有來往,厲奉行尚有二十萬兩贓款沒有查實,還請爹爹多操心。」
二十萬兩江西旱災的賑災銀!白德重大喜,撫桌就道:「若是真的,這可算是幫了老夫大忙了!」
「嗯?」懷玉故作不解,「幫了什麼忙啊?」
白德重捻著鬍子直笑:「君上英明啊,老夫都不曾注意過易大人,更不曾讓人查過賭坊東家的底細,所以黑賬一直清不了。有他這一盅湯就好辦多了。」
「你們這些事情,女兒是弄不明白的。」懷玉嘆息,一臉惆悵地道,「女兒還是回家好生伺候君上吧。」
白德重也沒指望她能懂,心情大好,忍不住就叫住她多叮囑兩句:「能嫁給君上是你的福分,要好生珍惜,早日為江家開枝散葉。」
嘴角一抽,懷玉道:「我才剛過門,現在就開枝散葉,是不是急了點?」
白德重瞪眼:「這還算急?尋常人家都是媳婦剛過門就開始盼孩子了。」
那也是尋常人家啊,她是尋常人嗎?李懷玉皮笑肉不笑,嫁給江玄瑾可以,好處多多,但生孩子?不可能的。
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屆時她便不可能還留在江玄瑾身邊。這樣的情況下生個孩子出來,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過白德重倒是提醒她了,得想法子防著點這事。
「爹您繼續忙,女兒就先告退了。」應付他兩句,懷玉扭頭就走,出門就四處找青絲。
「主子,奴婢在。」無聲無息地出現,青絲問,「有何吩咐?」
「你去找個葯堂,幫我開幾副葯。」神色凝重地拉過她來,懷玉低聲耳語兩句。
青絲微微一怔,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領命而去。
墨居。
江玄瑾沒能睡多久,就被人吵醒了。
「什麼聲音?」他皺眉。
乘虛忐忑地道:「易家xiǎo jiě求見,在外頭跪了好一會兒了。」
不止跪,還哭,想趕人吧,墨居里都是些家奴侍衛,丫鬟都被夫人帶走了,也沒人敢輕易上去碰她。
不耐煩地撐著身子起來,江玄瑾道:「去問她有什麼事。」
乘虛搖頭:「問過了,她說一定要當面同您說清楚。」
要是之前,易素是不敢這樣的,只能怪他這幾日放了人進墨居,讓人真以為他變得好相處了。
輕嗤一聲,江玄瑾拿了軟枕墊在身後:「非要見,那便讓她進來。」
「是。」
昨日君上與夫人和好的消息傳出,今日各家xiǎo jiě都礙著臉面沒再來了,易素覺得這倒是個好機會,只有她一個人在,說起話來都會方便不少。
苦等一個時辰,君上終於放她進去了,易素捏了捏裙子,鼓足勇氣走進內室,繼續往地上一跪。
「有些話,小女今日一定要同君上說清楚。」
膝蓋落地有聲,話也說得鏗鏘有力,江玄瑾抬了抬眼皮,倒是沒打斷。
於是易素就大膽地道:「之前小女上山為君上祈福,耽誤了兩個月。若非如此,君上想娶親,小女是一定會厚著臉皮自薦的。小女打聽過了,君上與那白四xiǎo jiě認識不久,遠不及小女仰慕君上的日子長。」
白珠璣已經過門,懂規矩的人都會喚她一聲「君夫人」,這位倒是好,竟還稱「白四xiǎo jiě」?
江玄瑾眼神微涼,卻是放了手裡的文書,一副要認真聽她說的模樣。
易素見狀,以為他聽進去了,腰桿都挺得直了些,看向他的眼裡滿是深情:「小女在四年前的宮宴上與君上有一面之緣,當時便為君上風華所傾倒。四年之中,家父多次想將小女另許人家,小女執念於君,頑抗不從。」
「可如今小女也到了適婚之齡,若再拖延,怕是要叫門楣蒙羞。小女自認無論相貌還是對君上的真心,都不輸白四xiǎo jiě。既是緣分有誤,也甘願居於白四xiǎo jiě之下,只求君上給小女一個機會,讓小女在您身邊服侍。」
安靜地聽她說了這麼一大串,江玄瑾問:「相貌和真心,你怎知你不輸珠璣?」
易素一愣,抿唇道:「非是小女自以為是,可這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算真心不能稱斤論兩,但相貌……」
「相貌如何?」江玄瑾很奇怪,「珠璣比你差?」
這話一出,不止易素愣了,連旁邊的御風都噎了噎。是誰昨兒說夫人長得不好看來著?這算不算「當人一套背後一套」?
而且您這態度,還真是偏私得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啊……
易素有點不敢置信:「在君上眼裡,小女顏色不及白四xiǎo jiě?」
這怎麼可能?她的相貌可是大家公認的閉月羞花,且把齊思煙算作京都第一美人吧,她怎麼也能摘著個榜眼之位。白珠璣那兩分姿色,能壓了她去?
然而,面前的紫陽君竟然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易素:「……」
這絕對是糊弄她的,以君上的眼光,不可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定是想拒絕她,所以變著法地讓她知難而退,她不能退縮!
深吸一口氣,易素道:「就算顏色不及,小女的真心也是不少的,君上後院尚空,與其迎些心思叵測之人來伺候,不如……」
「後院不空。」開口打斷她,江玄瑾道,「以後也不會迎誰進來伺候,本君身邊不缺人。」
惶恐地看向他,易素搖頭:「怎麼能不缺人呢?光她一個如何能夠?」
「夠了。」
「怎麼能夠!」情緒翻湧,易素有些控制不住了,「您知道外頭都是怎麼傳白四xiǎo jiě的?她連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顧好,如何能照顧好您?小女打聽了那麼多事情,當真沒有發現她到底哪裡好,值得您如此相待!」
「易xiǎo jiě。」旁邊的乘虛皺眉。
沒管他,易素盯著江玄瑾道:「她之前是個傻子,之後也沒做什麼好事,得罪了厲大人、還惹怒過柳廷尉,言行舉止毫無規矩!這樣的人,何以當君夫人?」
「您哪怕是迎了齊大xiǎo jiě進門,小女都不會跪在這裡說這些。但白四xiǎo jiě……她若都能當君夫人,小女為何不能侍奉在君上身邊?」
字字帶怨,回蕩在整個主樓里,好一會兒才歸於平靜。等屋子裡安靜下來了,江玄瑾才慢條斯理地問:「說完了?」
易素梗著脖子點頭。
乘虛以為主子一定會讓他把人拖出去,已經做好了要伸手抓人的動作。
然而,床榻上那人卻沒有生氣發怒,一雙墨瞳只盯著自己的手指,淡然開口:「得罪厲大人?厲奉行已經是階下之囚,誰對誰錯還用本君詳說?」
易素一愣,沒想到君上竟會開口澄清,皺眉道:「可她還與柳廷尉爭執動手……」
「那是柳廷尉冒犯本君在先,她身為君夫人,護夫之心誠然,有功無過。」
偏袒白珠璣到了這種程度?易素簡直不敢相信這還是以前那不近人情的紫陽君,心裡氣憤更甚:「這些就算都有緣由,但她的言行舉止總是不合規矩的吧?聽聞在您面前自稱都是用平稱,見著您也不行禮。」
江玄瑾點頭:「這倒是不假。」
易素一喜:「身為君夫人,怎麼能連這些禮節都不懂?如此不妥的話……」
忍不住打斷她,江玄瑾抬眼,面色平靜、態度誠懇地問:
「本君慣的,有何不妥?」
「……」
「……」
「……」
正高興的易家xiǎo jiě,連帶著旁邊的乘虛御風,統統被這話給震傻了——本君慣的?還有何不妥?
這是何等的霸氣、何等的深情、何等的不要臉啊?!
說好的端正自持紫陽君,這時候怎麼就不端正了?不自持了?你家夫人沒規矩,你好歹慚愧一下啊,不慚愧也順著責備她兩句,以體現江府雅正的門風吧?
不責備!本君還覺得她挺棒!
這是個什麼態度?
易素怔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一雙眼慢慢地就紅了,咬唇看了江玄瑾半晌,微微哽咽,起身就往外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誰還待得下去?本以為求君上給個名分,哪怕是個侍妾,也還有機會往上爬,誰知道他連侍妾都沒打算要!就算她撕了臉面不要來求,他也絲毫不動容!
真是面子里子都丟了個徹徹底底,還笑白四xiǎo jiě呢,今日這事要是傳出去,她就是京都里的新笑話了!
越想越委屈,易素乾脆哭了出來,抬腳往墨居外沖,冷不防還差點撞著個人。
「咦?易xiǎo jiě?」李懷玉穩住身子,伸手扶了她一把,抬頭一看這梨花帶雨的,很是驚奇地問,「這是怎麼了?」
一見著面前這張「比她好看」的臉,易素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揮手就摔了她的手。
懷玉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後頭的青絲就冷著臉上來,伸手鉗住了易素的手腕。
「啊,疼!」易素掙扎,「你想幹什麼!」
收回自己的手,懷玉拍了拍青絲的肩膀:「別激動,小姑娘脾氣暴躁,讓讓人家。」
青絲點頭,照著易素方才那力道,將她的手一摔。
驚恐地看她一眼,易xiǎo jiě扭頭就跑。
李懷玉摸著下巴看著她的背影道:「哭得這麼慘,莫非是被咱們君上給非禮了?」
旁邊的靈秀小聲說:「若真是被君上非禮,她就不會哭了。」
也有道理,照這些姑娘天天往江府跑的勁頭來看,若是有機會嫁進來,她們肯定樂意至極。搖搖頭,懷玉還是決定進去問問情況。
屋子裡沒了鶯鶯燕燕,只有一個江玄瑾在床上看著文書,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平靜得彷彿方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懷玉左右看了看,湊過去問他:「你有什麼事兒要跟我說嗎?」
江玄瑾不答反問:「湯送了?」
「送了!」懷玉坐下來道,「我爹可高興了,說你幫了他一個大忙,還吩咐我好生照顧你。」
點點頭,他頭也不抬地道:「那你照顧吧。」
「嗯,好……哎不對啊,你真沒什麼事要跟我說?」懷玉叉腰瞪眼,「我剛在門口撞見易xiǎo jiě了,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江玄瑾勾唇,繼續翻文書,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旁邊的乘虛看不下去了,唏噓道:「夫人,您可能真的是不知道,方才那易家xiǎo jiě來對主子說了好多仰慕之語,還跪著哭了許久呢,想求主子憐憫,給她個名分。」
「哇。」懷玉震驚了,「這麼大膽?shàng mén來求名分,當我是死的?」
乘虛深以為然地點頭,然後道:「不過您放心,主子已經將她趕走了,估摸著是不會再存什麼歹心了。」
一聽這話,懷玉眨眨眼,很是好奇地伸手拿掉江玄瑾面前的文書,問他:「你說什麼了?」
白她一眼,江玄瑾另外拿了一本:「沒說什麼。」
「對對對,沒說什麼,八個字就夠了。」乘虛擠眉弄眼地比划了個「八」。
江玄瑾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府里的馬廄許久沒清掃過了,你要不要去幫幫忙?」
「屬下告退!」見勢不對,乘虛立馬低頭行禮,再抬頭轉身,捏著劍鞘就往外跑。動作一氣呵成,熟練萬分。
李懷玉眯眼:「你別每次都堵人家嘴呀,我想聽!」
「沒什麼好聽的。」
那還不算好聽?御風也忍不住唏噓:「主子要是早說出來,夫人之前也不必生氣了。」
讓他說好聽的,他說人家渾身上下沒一處可誇。可夫人不在的時候,他護起短來卻是一點力氣也沒省啊!
御風也這麼說,李懷玉急得抓耳撓腮的,瞪著面前這人就道:「快說!」
朝御風看了一眼,江玄瑾道:「八個字罷了,你想聽我就說。」
懷玉點頭,雙手捧心,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就見這人薄唇微啟,深情款款地道:「家有猛虎,姝不可入。」
翹起來的嘴角一僵,李懷玉垮了臉,很是憤怒地扭頭看向旁邊的御風:「不必生氣?」
家裡有母老虎,美人不可以娶進來——這種話要是早說出來,她肯定更氣了好嗎?瞎說些什麼,害她白白期待一回!
御風欲言又止,看了看自家主子的眼神,他咽下一口氣,拱手道:「乘虛一個人掃不完馬廄,屬下也去幫忙。」
說完,追隨著乘虛的腳步就去了。
李懷玉氣鼓鼓地瞪著他的背影,看得旁邊的靈秀忍不住打抱不平:「君上說的話,您瞪御風乾什麼呀?」
「這不廢話嗎?我能捨得瞪你們君上?」一扭頭,懷玉溫和地拉起江玄瑾的手,眨眼誇他,「做得好!」
靈秀:「……」
江玄瑾輕哼一聲,就著手拉她上床榻坐著,繼續看文書。
他拿著的這一份是雲嵐清寫的,提及大興六年江西旱災之事,安撫好旁邊這不老實的人,他細細地看起來。
「大興六年。」懷玉蹭在他肩上隨意掃了一眼,笑道,「這字我認識!」
「認得這麼簡單的字也值得驕傲?」他道,「你爹要是知道白府書香門第教出來個不識字的人,定是要捶胸頓足一番。」
「誰說我不識字啊?我只是忘記了該怎麼寫!」她鼓嘴,伸手指著那文書上的字就念:「昔日長公主曾封禁江西三城,以遏瘟疫,孰料被惡人所構,指她私吞賑災銀兩、草菅人命……當時無從辯駁,眼下卻可見真章。」
「咦,又是丹陽長公主嗎?」
江玄瑾點頭:「厲奉行tān ū賑災銀兩二十萬,也就是說當初江西旱災,在背後動手腳的人不是長公主,大家都冤枉了她一回。」
李懷玉一頓,放在他衣袖上的手微微收攏:「你也覺得她是冤枉的?」
「她之前名聲太差,導致有流言中傷之時,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我亦如是。」江玄瑾垂眸,「但現在看來,是我德行沒有修夠,看人帶了偏見,她是冤枉的。」
心裡有點高興,懷玉努力不讓自己笑得太誇張,埋頭在他肩上道:「知道是冤枉的,還她清白也還不晚!」
清白?江玄瑾搖頭:「這只是件小事,跟她以前做的惡事比起來不值一提,就算是冤枉,也只能算她的報應。」
「……」笑意頓失,懷玉僵硬了身子,看著他一頁一頁繼續翻文書,心裡像是被綁了塊石頭,止不住地往下沉。
「怎麼?」察覺到她有些不對,江玄瑾側頭。
懷玉伸手抵住他的下巴不給他看自己的臉,語氣帶笑:「青絲很喜歡那位長公主呢,時不時同我提起,我聽她那麼說,倒覺得長公主做事都是有道理的,也並非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聽青絲說?江玄瑾不以為然:「她定然是只說長公主好話的。」
她也沒壞到只有壞話可以說的地步吧?李懷玉鼓嘴,感覺一口惡氣堵在喉嚨里,真恨不得現在掐著他的脖子告訴他:老子丹陽對得起天對得起地!
然而,想想後果,她還是忍了。
「主子。」青絲端著一碗葯進來,恭敬地遞給她。
一看那葯,懷玉起身,伸手接過就咕嚕咕嚕地灌了下去,末了狠狠地抹了抹嘴,感覺氣頓時消了。
「什麼葯?」江玄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避子葯啊!讓你紫陽君斷子絕孫!心裡的小人咬牙切齒地這樣叫囂。
然而李懷玉抬眼,卻是笑眯眯地道:「補血益氣的,多喝些好養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