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毅被大師兄這麼一吼,手忙腳亂地掏降魔符,跟著大師兄沖向了崔小筱。
崔小筱一直屏氣凝神,集中精力,控水的咒術運用得越發嫻熟,正操控得出神入化時,卻被大師兄的吼聲嚇了一跳。
結果她操控的水流倒是半滴都沒浪費,從空中直落而下,全拍在了二位師兄的臉上和身上,二位頓時被淋成了落湯雞。
崔小筱晃動了一下酸麻的胳膊,不好意思地沖著二位師兄一笑:「哎呀,不好意思,不過你們不是沒有洗漱嗎?正好洗洗……」
等姬午七再三確定崔小筱沒有入魔,只是昨夜入定時頓悟了操控水流的秘法後,他的眼睛一直瞪得如銅鈴般。
「不可能!你昨天明明都睡著了,怎麼可能還會功力大漲?」
二師姐江南木的眼睛也是大瞪著,當她得知崔小筱剛才並沒有用符,而是默念口訣控水時,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要知道符宗施展法力,都是以符為載體。猶如上山之人,若拄著竹杖,爬山更加事半功倍一樣。
其實這就是精神力不夠,需要外物支撐的表現。也是用符一道被其他宗門宮閣輕視的緣故——煉符的人,都是天生的短板,原本不適合修真的。
這就好比身體虛弱,腿腳不便利卻要拄著拐杖硬要爬一爬高山,勉強爬一段,也只能始終在半山腰打轉。
也正是因為天資的局限,符宗一類的門派,很難出什麼震懾四方的大能之才。
而修鍊到最後,能不用符,便可操控五行之人,在之前幾百年的符宗各派別里也幾乎沒聽說過。
畢竟擺脫符的局限,需要無比高的天賦和修為積累,既然用慣了「符」這個拐棍,很少有人捨得棄了它,再重新走路。
而現在,他們靈山符宗的崔小筱……竟然能做到這點!她的天資,到底高出他們多少?
姬午七聽了江南木說崔小筱沒有用控水符,壓根不信。
崔小筱也不多言,伸出了兩根纖長手指,再次從溪水裡引了一股細流,毫不客氣地泚在了大師兄黑黝黝的臉上,然後道:「怎麼樣?這下你信了吧?」
姬午七抹了抹濕漉漉的臉,徹底沒有話講了。
修真者的江湖就是這樣,除了正邪之分外,天資和修為壓倒一切!
就算姬午七之前有多麼看不起崔小筱,可是現在,她用自己的實力證明,在符宗的滿門弟子里,她的天資是最高的!師父並沒有看錯人。
崔小筱當然清楚自己修為提高的原因,但是沒法跟同門解釋得太細,不然大師兄一準會認為她入魔了。
在繼續趕路的時候,崔小筱琢磨了一下,她身體里的魔珠起初應該想要操控自己,就像操控白家媳婦那樣,勾起她心底的怨,引她入魔,受它所控。
誰知自己的至陰之血,在危急關頭髮揮了作用,擊退了那魔,現在她與魔珠恰好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點,只要這股平衡不被打破,她應該暫時無恙。
不過那血魔發現自己擺脫了它的操控時,曾經說她是第二個能做到這一點的人。
崔小筱有些好奇,第一個擺脫魔珠控制的人……會是誰呢?
只是崔小筱並不知,她操控水流的畫面也如實呈現在了秦凌霄的眼前。
此時,秦凌霄已經迴轉到了九玄劍山,不過他在臨走前,已經派了弟子一路跟蹤監視崔小筱。
在劍山的寒池旁,他利用共神之功,藉助暗中監視的劍宗弟子的眼睛,可以清晰看到崔小筱此時在做什麼。
……她竟然有如此神通!記得先前他與她相見時,她的丹田之氣還空蕩蕩,怎麼短短時日,就達到這等地步?
難道……她利用魔珠提高了自身修為?這豈不是要走當初跟魔頭魏劫一樣的路?
秦凌霄震怒地睜開了眼睛,騰得站起身來,卻發現師妹靈芷珊不知什麼時候入了內殿,站在了他的面前。
「凌霄……你的額頭……」靈芷珊才發現秦凌霄額頭的蓮花印記逐漸轉黑,不由得快走幾步,來到了他的近前。
秦凌霄伸手一撫,將額頭的印記遮掩住了,然後若無其事地對靈芷珊道:「我讓你搜尋魔珠『嗔』,可有線索了?」
靈芷珊知道他不願解釋,只能壓抑住擔憂,開口道:「已經找尋到了,嗔附身在了茅山一頭猛虎身上,終日暴怒不止,不斷吃著路人,我這就準備帶弟子前去降服那魔虎,取出魔珠……我聽人說,你曾經單獨見了那個崔小筱,不知是為何事?」
秦凌霄也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畢竟自己開口求婚,卻被野雞宗門的女宗主拒絕,也沒什麼好宣揚的。
他又重新合上眼睛,淡淡道:「我還要運氣修行,你若無事,便下去吧。」
在別的男修面前,一向冷艷不可高攀的兩儀宮宮主靈芷珊從來都是冷如冰蓮,可在自己的師兄秦凌霄面前,卻乖順如白兔一般。
她看出了秦凌霄心情不好,而影響他的似乎就是那個崔小筱。
一個旁門左道的女子,究竟是有何魔力,竟然能牽動師兄的情緒?
她心知問不出,只能又愛又恨地看著秦凌霄的俊顏,扭身離開了劍宗大殿。
想要入秦凌霄的心,就要有扶持他的能力。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要拿到魔珠「嗔」。至於那個崔小筱,有機會,靈芷珊倒是想好好會一會她……
再說符宗的幾個人,並不知道自己一直被劍宗弟子遠遠監視著。
這一日,他們終於到達了耆老山的鳳池之下。
當入了耆老山的範圍,四周的青草漸漸稀少,更不要提什麼大樹了。
入了山,整個山頭如荒丘一般,到處黃土漫漫。只是在一處山坡上,立著許多像墓碑殘垣一般的石塊。
崔小筱的眼力好,覺得那些石碑原來應該刻滿了字的。只是天長日久,再加上損毀得太厲害,所以變得幾乎辨不出來。
二師姐以前經常聽師父談論前師尊的種種經歷,對於這滿山石碑典故也了如指掌。
「師父說過,這些石碑是四大門派用龍骨雕琢的功德碑,不過二百年前,被魏劫揮鞭震碎,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居然還有殘石!」
崔小筱在秘籍里也見過這麼一段。好像就是在大魔頭魏劫被四大門派追殺,墜落破魂蛇洞之前的典故。
他的成魔之路,也是從耆老山幽谷的破魂蛇洞開始的。
至於這耆老山方圓百里,在二百年前還是鬱鬱蔥蔥的。可是魏劫成魔之後,血洗四大派,又要打開耆老山上隱藏的陰司大門,惹得諸神大亂,最後好像又在耆老山大戰一場,以至於神火燒過的地方寸草不生。
二師姐平日最喜歡看各大門派的成名典故,自然是迫不及待,講給小師妹這個修真菜雞來聽。
崔小筱起初一邊爬山一邊微笑聽著,可是走著走著,她的臉色微微一變,突然覺得從胸口裡竄出一絲痛意,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
這幾日里,崔小筱一直跟體內的魔珠相安無事,她還以為是自己的至陰血脈壓制住了魔珠。
可是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實在是高興得太早了。
就在這耆老山下滿是殘碑的山坡旁,崔小筱體內的魔珠陰毒,終於開始發作了。
就像秦凌霄所言,當陰毒發作的時候,崔小筱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彷彿都受傷了一般,疼得她是萬箭穿心,痛苦得地上打滾。
三個同門想要將她抬起,放到一旁大石上。可手剛一搭到崔小筱的身上,她立刻疼得又痛苦哀叫了起來。甚至身上衣服的摩擦都讓她覺得痛苦難忍。濕噠噠的汗,將她的鬢角打濕,頭髮凌亂地貼服在頰邊。
江南木看著她這個樣子,急得快要哭出來,低聲道:「怎麼辦?」
姬午七手裡拿著降魔符,貼也不是,不貼也不是。
他雖然平對宗主小師妹奚落得厲害,可是看著這十七歲的小姑娘疼得面如白紙時,自己也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最後,姬午七乾脆無奈地將黃符紙揉成一團,跺腳扔在了一旁。
就在幾個人束手無策之時,幾位九玄劍宗的弟子像是算準了時辰一般,再次踏劍翩然出現。
劍宗大弟子蔣正輕蔑地打量著滿地打滾的崔小筱,待看夠了笑話,才悠悠開口道:「師尊猜到了崔宗主此時的境遇,所以命令我等來此接崔宗主前去見他。普天下能救你的,也只有我們師尊了。崔宗主,請吧!」
二師姐江南木聽了,連忙點頭,準備幫著劍宗的弟子一起扶起崔小筱。
可是還在地上打滾掙扎的小筱,此時雙手死死扣著地皮,狼狽的抬起頭來,從打綹的髮絲間露出半隻漂亮的眼,眼角的紅痣彷彿已經要滴出血來,襯得眼神也透著幾分兇狠。
「……謝過秦宗主的美意,不過他的好意,本姑娘無福消受,心領了!」
崔小筱知道,秦凌霄故意算準了時間才派人來「請」她的。
他更是算準了她在陰毒的折磨下,會毫無尊嚴,匍匐乞求他來相助。可秦凌霄越是如此故意拿捏人,崔小筱越是不想如他所願。
自幼在市井混飯吃的,若是沒有些擰狠的脾氣,豈不是連流浪狗都要來欺負一嘴?
崔小筱看似市井圓滑的表面下,犯起狠來連命都可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