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秦凌霄帶著凌雲閣的弟子率先下山去了。
既然因為崔小筱的出現,打亂了二百年前原本的軌跡,魏劫又錯失了身中破魂蛇毒的契機,魏劫這一世不會成氣候了。
秦凌霄此番魂穿二百年前,當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手裡的魔珠嗔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要趕緊回去將那魔珠尋回。另外他畢竟擁有重活一次的機遇,只要好好把握,他的修為也許要比二百年前的魏劫還要高妙,就看他要如何利用這些機遇。
至於崔小筱,這死丫頭接二連三回絕他的好意,真是糞坑裡的臭石頭!
她不是不服軟嗎?好啊,恐怕她還不知那鎖魂扣的厲害,那就讓她好好消受吧!
他倒要看看,下次再見她,她會不會懇求自己幫她解了鎖魂扣……
崔小筱一看他說走就走,便高喊:「哎!你怎麼這麼就走了,倒是將鑰匙留下來啊!」
可惜秦少閣主走得那叫一個仙蹤飄飄,轉眼的功夫就走得沒影了。
其他三大派一看領頭的凌雲閣都走了,他們再留下便有些無趣了。
於是有些死要面子的,跟衛家的家主撂下些場面狠話後,便從容離場了。
等那些外人走凈,崔小筱也打算腳底抹油,可一動,跟魏劫連在一處的鐐銬就嘩啦啦作響。
崔小筱想起了自己中了消金咒,說不定能融了這偶爾泛起銀色的鏈子。
可她伸手摸去的時候,那銀鏈子居然紋絲不動,而且當手摸到鐵鏈時,還能感覺到鏈子里的氣流涌動,彷彿活物一般,看來並非尋常金屬所做。
魏劫用劍去砍,結果只聽光當一聲,他的那把破劍居然斷了。
崔小筱的腦袋又疼了。
該死的秦凌霄,明知這東西不好解,卻將她和魏大魔頭銬在了一處,安的是什麼心!
魏劫見一時解不開,便扯了扯小筱的胳膊道:「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可是他們倆還沒等走,就被衛家的家主衛竟峰攔住了。
只見托塔天王般的粗壯男子先是惡狠狠地瞪著魏劫,又嚴苛地上下打量了崔小筱後,然後不甚滿意開口道:「在下方才聽見了,你……就是衛劫的師父?」
魏劫搶在小筱開口前,攔在了二叔的面前,面色清冷道:「今日是父親的祭日,我只是來祭拜父親。我們這就離開,不打擾諸位的清凈了。」
衛竟峰似乎被這個衛家的孽種氣到了,環瞪大眼,沉聲道:「混蛋,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若不是你祖母讓我救你,真該讓你被四大派痛打一頓……」
還沒等他申斥完,在山坡處卻傳來顫巍巍的呼喚聲:「阿劫,是你回來了嗎?你可讓祖母好想啊……」
只見幾個健壯的中年婦人正抬著一頂軟轎子,腳下踏草,一路飛馳而來。
當軟轎落下,一個只有四尺來高的老婦人如同跳豆一樣,從轎子上蹦了下來。
這老婦滿鬢白霜,在腦後勉強挽著髮髻,滿面的皺紋,牙齒似乎都掉光了。
她個頭矮小,偏偏拄著個比她還要高的鳳頭金拐杖,動作又是那麼靈活,看上去跟街頭賣藝的侏儒般滑稽。
那托塔天王衛竟陵看到了,連忙走過去,彎下高大的腰身,恭恭敬敬地對那矮小老婦喚了一聲:「母親,這裡有我,您怎麼過來了?」
崔小筱在一旁看傻了眼——這麼矮小的婦人,竟然是衛竟峰的母親?她是怎麼生出像托塔天王一般高大的兒子來?
不過,衛竟峰管她叫母親,那這老婦人就是魏劫的祖母了?
在崔小筱以前知道的魔頭事迹里,似乎從來沒有魔頭認親的這一段,那衛家從始至終都跟魏劫撇清關係,沒有承認過他姓「衛」!
可是今日為何會有衛家人出面解圍,替魏劫趕走了四大派的追兵呢?
很快,崔小筱就從這位衛家老祖的嘴裡知道了答案。
衛家祖母含淚讓魏劫蹲下,摸著他的長髮臉頰,看了看無恙之後,這才安心下來,轉而對一旁同樣蹲著的崔小筱說道:「姑娘,你方才的話,我都聽見了。別人都說阿劫這孩子學壞了,到處偷東西。我一直不信他有這麼壞,今日倒是應驗了。就像你說的,自己母親的東西被別人不問自拿,他討要回來,有什麼錯?說起來,是我衛家的長輩無能,任著這孩子被外人欺負!」
說到這,衛家老祖宗似乎又是想起了自己早亡的大兒子,老眼含淚,在孫子劫兒的臉上摸了又摸。
小筱因為跟魏劫鎖在一處,剛才也被迫跟魏劫一起蹲著聽矮祖母摸頭訓話。
聞聽此言,小筱恍然大悟。
方才她出言申斥四大派賊喊捉賊,替魏劫洗刷了無故偷盜的罪名,這才讓衛家人出面,替這改名的孽子解圍……
糟糕,原來又是因為她,而改變了往事!
一時間,崔小筱又有一種大事不好的感覺……這魏劫的成魔之路怎麼越來越偏?難道她最後真的會像秦凌霄說的那樣,因為干涉天機,不得好死?
而就在這時,那老祖母又是笑眯眯仔細打量了一番崔小筱,然後道:「既然你跟我孫兒鎖在了一塊,就先去衛家坐坐,看看能不能有解鎖的法子。」
老祖母一發話,衛家的家主也得服從。雖然衛竟峰看著不大樂意讓魏劫上山,但是也只能垂立一旁,任著祖孫團聚了。
身為衛家離家浪子新出爐的師父,崔小筱也得到了衛家妥帖而有禮的接待。
崔小筱知道自己身上的消金咒還在,依舊碰觸不得金銀。現在她孤身一人,沒了幾位同門的幫襯,吃飯很成問題。
既然能白蹭到衛家的飯菜,且先吃飽了肚子再說。
魏劫不願跟衛家有什麼瓜葛,對他的二叔始終是冷眉冷眼的樣子。
不過對那侏儒主母,他似乎也硬狠不起來,只能先哄老人家開心,在衛家略坐一坐。
等吃飯的時候,魏劫有些驚訝於自己師父的好胃口,只見小筱不大的一張臉都埋在了大海碗里。
若是沒記錯,她應該已經吃了第三碗了。
可見就算有一隻手被迫跟他的銬在一起,也沒有影響到這少女的食慾。
崔小筱這一路來風餐露宿,在費縣時雖然吃了幾頓飽飯,也不過是一般的家常菜罷了。
她向來警惕,起初並沒有動筷。看衛家祖母也吃了,這才拿起筷子開吃。
不過謹慎起見,她起初還夾了許多菜給魏劫,讓他先替自己試毒。
但是在旁人眼裡,當真是師賢徒孝,其樂融融呢。
放心下來之後,小筱就可以安心美食了。
衛家的飯菜也不知是用什麼珍饈食材調製出來的,端上來的蝦有小臂那麼長,魚兒也是肚大鮮美,讓小筱食慾大開,怎麼吃都吃不夠。
身邊男人似乎因為她食飯不雅,老是在桌子下踹她的腿,她看著魏劫就心氣不順,回瞪一眼後,繼續填飽肚子再說。
待吃完了第三碗時,她才緩緩往椅背一靠,心道:不管怎樣,在這二百年前總不能成個餓死鬼!
那侏儒祖母倒是很喜歡小筱的不拘小節,又讓人端來了飯後的瓜果,然後眯縫著褶皺里的眼,笑著說道:「我降魔衛家,一直傳承看守陰司的職責,因為身挑兩司,穿梭陰陽間,必須要調劑自身陰氣,吃得食材也特殊了些。所有的衛家人,從小就要進食至陰之物,一點點地適應。像姑娘剛才吃的魚蝦,乃是臨近酆都的忘川河裡滋養出來的,尋常人吃上幾口,就要噁心得嘔吐不止,甚至昏厥過去。可是姑娘你吃了這麼多,卻毫無狀況……看來姑娘的神通,著實不小啊!」
說到這時,老太微微抬起頭來,褶皺里的眼突然爆出精光道:「姑娘,我早就感覺到你身上有隱隱的魔性,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說完這話時,老太太臉上和藹的長輩笑意早就不見,眼裡的殺氣讓人不敢直視。
雖然只是四尺老嫗,可是這一刻氣場,竟然有種叭兒狗變母獅的感覺。
崔小筱吧唧了一下嘴,終於明白魏劫剛才一直在桌子下踹她腿的緣由了。
這衛家的飯菜,還真不太好入嘴呢!
老太的話音剛落,四周的衛家侍衛也紛紛抽出佩劍,架在了崔小筱的脖子上。
衛家鎮守的耆老山下,壓著陰司萬千妖魔,若是有魔物混進,解除了衛家鎮守的封印,後果不堪設想。
衛家現在的家主雖然是衛竟峰,可是實際話事人卻是這個乾癟成一團的衛家主母。
她一早就察覺到了這姑娘身上不同尋常的魔性。這才讓人端來了忘川河水滋養的魚蝦,試探這個姑娘。
這一試之下,果然有蹊蹺!她居然不畏陰寒,一下子吃下這麼多!
小小年紀,可惜了靈秀的模樣,居然已經成魔!這個自稱靈山符宗宗主的小丫頭,究竟是什麼來路?
魏劫在一旁,若無其事地飲下了一杯酒,在崔小筱拿大眼睛瞟他的時候,他居然還氣人地朝著她遙敬了一杯,然後又是一揚脖子飲干美酒。
這可怪不著他,他方才差點將她的鞋都要踹掉了,還是阻止不了她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