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炭火暖熱,薛青在氈墊坐下,待要斟茶,春曉已經先伸手道:「奴來給青子少爺烹茶。」
薛青對於烹茶並不在意,這些茶具是給少年們準備的,春曉擺弄起來倒是很流暢。
「媽媽給我請了長安府最好的茶師來教我。」春曉道,對薛青目光流轉一笑,「這都是託了青子少爺的福。」一面將茶斟好,也不起身,也不轉身隻身姿半跪,扭腰轉頭,她已經解下了斗篷,只穿著薄襖布裙,這個姿勢讓衣裙橫斜腰背曲線誇張,顯得細腰豐臀很好看啊。
薛青笑了伸手接過茶,道:「看來媽媽真的對你下了血本了。」意味深長在她腰臀後背看了眼,青樓里當紅的女妓一舉一動姿態都是有人專門調教的。
春曉啊的一聲,似乎羞澀忙轉過身,將衣裙微微一扯遮蓋身姿,嗔怪道:「青子少爺也學壞了呢」嬌憨無比。
薛青忙抬手道:「好了,這些對我就算了。」
春曉委屈道:「青子少爺,奴不是要誘惑你的取悅他人已經是奴骨子裡的本性了,又有什麼辦法。」
薛青道:「那你要我幫你贖身嗎?」
春曉一驚歡喜半起身,握手在身前道:「青子少爺,你要納我進門嗎?」
暖暖在門口坐著舔糖葫蘆聞言看過來,心道那以後天天能看春曉和寶兒小姐打架了。
薛青看她似是無奈,道:「春曉姑娘,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不要鬧了。」
春曉掩嘴笑坐回去,收整形容,俯身一拜,道:「春曉多謝青子少爺,我知道青子少爺不喜歡我,但卻從未輕看我,大約也是當朋友相待的你還是第一個把我當朋友的呢。」
這一段話里從春曉到少爺,從我到你,用詞不同,春曉也第一次說話沒用奴一字,薛青道:「你不要給我戴高帽,我怕當不起你接下來的請教。」
春曉咯咯笑,道:「青子少爺真是奇怪,好像是多情偏又無情。」
薛青將茶一飲而盡沒有說話,春曉再次斟茶,道:「京城裡有個醉仙樓來請我了。」眼睛亮亮,「京城啊,我聽樓里的客人說過,醉仙樓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樓,往來無白丁」
一個青樓,還往來無白丁,薛青想笑,但又覺得這話其實也不為過,青樓跟酒樓一樣,是很多人談事休閑的地方,越身份高的人越需要越豪華的地方來彰顯身份,如果醉仙樓真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樓,往來必然非富即貴不過到底是她看著春曉道:「先前我說幫你贖身並不是開玩笑。」
春曉抿嘴一笑道:「先前我說你要納我進門是開玩笑。」說罷整容,「我明白青子少爺你的意思,或許世人都認為那是我這般女子最好的歸宿,先前我也這樣想過,甚至還因為想到將來被大婦欺辱而哭過」說著又是一笑,對薛青擠擠眼,「我知道青子少爺不會讓大婦欺負我的。」不待薛青開口,便忙接著道:「但後來我想明白了,嫁人並非就能安穩一生,我想要自由。」
薛青笑了,又幾分感慨,道:「你想要的太大了。」
春曉似有不服,伸手指著天,道:「但老天爺還沒懲罰我,我還過的好好的,那我想要的就不大。」
薛青愕然,笑了,道:「你說得對,我錯了。」
春曉嘻一聲道:「青子少爺也會認錯。」
薛青道:「當然,該認錯就要認。」岔開這個話題,「那你怎麼篤定到京城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有句話叫京城居大不易。」
春曉道:「就努力唄,不試試怎麼知道。」
薛青笑著應聲是,道:「這是來告別了,我知道了。」
春曉再次一施禮,道:「還有道謝。」坐直身子,「我問過了醉仙樓之所以請我,是因為青子少爺你的詩詞在京城傳開了,第二謝是你助我在介園唱你的水調歌頭得了頭籌,京城的人才會選中請我,且正是因為這次頭籌,媽媽對我專心教導,這段日子我技藝飛進,我也有些底氣敢去京城一試。」
薛青點點頭,道:「知道了,說說你的請教吧。」
春曉嘻嘻一笑,道:「看,青子少爺就是無情謝你你反而更警惕。」不再開玩笑,合手帶著幾分哀求,「其實你說得對,京城居大不易,我只有一個水調歌頭長久不了,青子少爺,你再教我一首別的吧,好讓我在京城多居幾天,多居幾天就能多些留下的機會如不然我只能灰溜溜的回來求你納我為妾免得風塵零落了。」
薛青哈哈笑道:「誇呢還是貶我呢。」又搖頭,「我真不會唱歌,上次的是樂亭助你,還有裴焉子。」
春曉道:「我知道啊,所以這次我們再合作一次吧。」一面伸出手,「朋友,幫個忙嘛。」
握手?薛青失笑道:「你又跟誰學的。」
春曉嘻嘻笑,道:「人家都說了知知堂的好夥伴們都是握手,這是被對方看重信賴的意思。」
幸好沒有把同志這個詞說出來,薛青笑,看了看天色道:「我該休息了,你且先回去,等我想想再說。」
春曉道:「青子少爺趕人走很不客氣呢。」
薛青道:「你不是說是朋友嗎?朋友之間自然怎麼自在怎麼來了。」
春曉歡天喜地的站起來,道:「那我就等朋友的好消息了。」最終還是拋個媚眼風擺揚柳一般走出去了。
薛青沒有說謊,在暖暖已經燒熱的隔壁卧房裡睡了一下午,讓自己隨時隨地準時的睡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她只有這麼一點休息的時間,四褐先生大約是找到了看她狼狽的好辦法,對寫文的要求越來越變態,害的她不僅讀書疲憊,每夜練武也變得疲憊,疲憊總是好事,她可不希望下一次遇到宗周那種對手時還靠示弱來僥倖得勝。
想到這裡時,薛青沉默一刻,將頭埋在溫暖的被褥上,做個教書先生應該不會再遇到這種事,就算學生受了欺負,她這個先生不得不出頭的話,像楚明輝說的打悶棍就足夠了。
想到這裡又笑了,門外響起腳步聲。
「該起來了吧?」張蓮塘的聲音傳來。
他不是在家會友嗎?薛青在內應聲是,道:「稍等我就來了。」穿衣梳頭簡單抹把臉,對鏡子審視一下臉上覆的藥粉沒有薛母的化藥粉是洗不掉的,相貌遮蓋的很好,這才走了出去。
張蓮塘在草堂內端坐神情沉沉。
薛青神情也不由一沉,道:「怎麼了?」
張蓮塘道:「鍾世三死了。」
這其實是預料中的,薛青默然,聽張蓮塘又道:「不過,鍾世三三年前就死了。」咿?薛青抬頭看他。
張蓮塘道:「他叫黃衣,黃沙道人。」將京城裡發生的事講了。
薛青沉默一刻,原來是個同行啊,怪不得當時覺得這投案自首古古怪怪,道:「既然如此便要送一送了。」
怎麼送?張蓮塘有些不解,薛青提筆寫了兩張便筏,遞給他道:「讓人送給樂亭和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