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掩行

黃沙道城陷入安靜，但並非所有人都入睡。

黃沙道官衙燈火通明，一間廳內國子監的官員考官們似乎被打斷了說話，氣氛有些凝滯。

「宋大人，怎麼評分各考官心中自有定數，具體的說是不太方便。」一個官員說道。

宋元嗬了聲，道：「那就是說想訂誰高分就訂誰咯？」

「琴棋書畫的評判就是這樣，但不是沒有規矩可循，如果是好的話，人人都能看得出來，所以你放心不會有不公之事。」一個考官說道。

宋元哈哈笑，伸手拍了拍這考官的肩頭，道：「放心放心，我有什麼不放心的，王相爺精挑細選的你們都是最厲害的…那我就高枕無憂睡大覺去。」

眾人施禮恭送，看著宋元走了出去，立刻站直了身子。

「什麼都不懂還想要什麼都聽。」一個官員甩袖鄙夷說道。

另一個官員則淡然一笑：「君子試豈容他插手，監察之事，他想多了。」一面對廳內其他人含笑招呼，「諸位請坐，我們來商議一下明日的樂科…」

廳內言語嘈雜不時響起笑聲。

獨行在廊下的宋元看上去有些孤寂，邁進自己的房間內，幾個男人迎上施禮。

「大人，今晚就要開始了，您要不要去看看？」為首的低聲道。

宋元打個哈欠，道：「打開了我再去看也不遲….不急不急。」擺擺手，「有消息了通知我。」

幾個男人俯首應聲是。

夜色里的黃沙道城恍若一盞琉璃盞，內里的流光火亮，被一道城牆罩住，對比之下四周越發的濃墨漆黑，遠處的皇后陵白日的喧囂早已經散盡，高大的陵碑孤立在夜色中。

沙沙的聲音在地面上響起，一隻蠍子游移其上，安靜的沙土地上是它自由自在的獵場，似是有意無意爬上了一根蘆草，蘆草發出抖動，似乎懼怕這從未見過的蟲子。

蠍子也變得僵硬，似乎驚訝為什麼這片火燒過寸草不生的地面上會冒出喜水的蘆草….

下一刻寒光從天而降，伴著噗通一聲刺入地面，原本平整的地面劇烈的抖動瞬時凸起一片…而與此同時四周都閃起寒光，人落地劍刺入地面的聲音此起彼伏…而大地也開始了反抗，沙土被掀起，其下的人躍起，但還沒有發出聲響就被繩索勒住脖子，隨之四面長劍刺入他的身體，尚未站穩又重新跌倒，飛揚的沙土落下覆蓋，一隻腳也順勢踩在其身體上，噗嗤一聲似乎踩在泥水裡，伴著這聲音黑影如飛蛾般飛舞在夜色里。

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一瞬間開始一瞬間結束…有人伸手在地上捏起亂爬的一隻蠍子。

「..這是第一道暗崗…」篤說道。

薛青蹲下身子伸手撥開鬆散的沙土，看到其內露出的死屍，口中還含著用於呼吸的蘆草，一劍貫穿的咽喉血還在突突的冒…薛青抓過一把沙土蓋在其上站起身來。

「這些都是篤大人的人啊。」她說道，看著暗夜裡浮動的黑影，一眼掃去大概有十七八人，先前這一動可以看出這些人身手不凡。

篤道：「是皇帝陛下的人。」看著薛青糾正。

薛青嗯了聲，道：「這皇后陵布局就是為了待我們來，我們真這樣闖進去嗎？」

篤道：「他們要引誘我們來必然要露出一些破綻，這何嘗不是我們的機會…至於張開的網等候的獵人，誰說獵物就不能反噬？我們今日要做的就是吃掉誘餌。」

……

……

高大的陵碑後是高大的圓丘，大黃牙說過黃沙道附近的土都燒酥了，風一吹就散，能立起這麼大的圓丘自然不是本地天然形成，而是從外地運來的沙土堆積而成，遠看是土丘，走近的話則能看到是巨石堆砌而起，所以其上光禿禿的寸草不生更別提樹木。

圓丘被巨石封起似乎堅固無比，但既然是人建造的，人就自然能打開，而此時圓丘腳下透出一絲絲光亮，在那裡有巨石碎裂如同蛋殼。

叮叮噹噹的聲音從中傳來，四周禁衛肅立警惕的看著四周。

內里禁衛所用的鎧甲被卸下堆積在一旁，一群老少男人赤膊忙碌，他們手中擺弄著各種工具，對準一塊巨石，似乎要將巨石搬開。

這巨石完全沒有縫隙天然而成，上面雕飾著火焰與鳳凰。

幾個身穿黑袍的男人站在一旁端詳，火把照耀下眼中閃過幾分好奇又幾分敬畏。

「這真的能打開嗎？」一個喃喃低聲，話音落就聽的咯噔一聲，那群忙碌的男人們中發出低聲的歡呼。

「開了。」

隨著這一聲歡呼，幾個黑袍男人沒有上前反而急忙後退，地面開始震動，四周沙土刷刷落下，面前的巨石隨著咔吱咔吱的響聲裂開一道縫隙，片刻之後恢復了平靜…沒有倒塌也沒有暗器弓箭射出來。

躲避在後的男人們這才站出來，看著巨石上火焰中的鳳凰分成了兩半。

「竟然真的能打開。」他們說道。

一個老匠上前恭敬的道：「既然是人讓它合上的，就必然能再打開…大人們放心我們是按照它原本的設定來打開的，不會觸動機關。」

黑袍男人們對視一眼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向石門，兩個工匠忙舉起火把先行照亮，石門後是一條通道，暗夜裡石壁閃著幽幽光。

「怎麼..」一個男人道。

「從這裡才可以進入地宮的門。」另一個男人答道，看了眼身邊的巨石，「這只是假門而已。」

「一個假門就用了這麼久的時間。」先前的男人道，「那接下來更難吧。」

那男人笑了笑道：「知足吧，當初曾從地面往下打過試圖進入地宮，結果耗費了幾天幾夜沒有打開一條路反而將所有人都埋在了地下。」

曾經的事這個男人也聽過，再次審視眼前幽幽的通道，道：「所以大人這次決定堂堂正正從大路進入地宮。」

堂堂正正么…一旁的工匠們謙卑的低下頭不敢表露半點心思。

「好了，走吧。」

聽得傳來一聲號令，工匠們便忙收拾自己的工具，兩個舉著火把的男人站開讓路，手裡的火把搖晃，照著石門，其上雕刻的火焰花紋似乎也隨之跳躍搖晃，就好像真的在燃燒一般…..炙熱瞬時在洞內散開。

「著了！」一個工匠忽的喊道，面色恐懼的指著石門。

眾人大驚看去，只看到石門的火焰騰騰而起，隨之眼前金光一閃裂開的鳳凰騰飛起來，耳邊尖叫聲頓起。

站在門外的禁衛聽到立刻轉身奔進來，就在踏入的那一刻轟然一聲，內里火光炸裂，沙石亂滾，瞬時將所有人都吞沒，旋即一切歸於平靜，火光也消失不見，只有亂滾散開的山石。

…..

….

薛青手撫著地面感受傳來的顫抖。

「這誘餌就是出事故嗎？」她道，那些精心培養的用來工匠就這樣作廢了？養著他們不是為了打開地宮，而只是打開通向地宮的門，她站起來看著前方，散落的山石中透出幽幽的光芒，「真是好大的誘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