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骨頭扔在桌子上,其上不僅筋肉都被啃光,骨頭也被咬的坑坑窪窪。
「你可真厲害。」歪坐在一旁的女子驚嘆,手捧著頭眼睛如同花蝶飛舞閃閃。
門口路過的民眾看過來一眼便不再理會,這些傻男人就喜歡聽這種話,活該被女人騙錢。
不過他們沒看到被誇讚的男人並沒有立刻掏出錢袋一擲千金,反而啪嗒一聲按住了盤子里的骨頭。
骨頭另一頭被那女子捏著。
「不是說請我嗎?」女子不解問道,「秦少爺難道是請我看你吃飯啊?」
男子抬起頭,露出挺直的鼻樑,這張臉只呈現一半,黑斗篷便無法遮住異彩。
「你的賞錢,只夠喝一碗湯。」秦梅道,揚聲對內里喊了聲要羊湯,聽得內里有店家高聲應聲是。
「要怪就怪你薛青不值錢。」他繼續道,一臉鄙夷,「看看你這不值錢的樣子。」說罷身子微微一傾,手上用力
薛青已經鬆開了骨頭,抬手一甩掩嘴笑,好似笑的花枝亂顫,身子向後搖去,又搖擺而回,貼近秦梅倚在他的肩頭。
「這麼不值錢的樣子,秦少爺還認出我。」她笑道,「我覺得我還是很值錢的。」
而秦梅的手則落在她的下巴上
門外一隊官兵疾步而來,一面走一面詢問兩邊的店面,街上的人
「可有見到這個人。」
他們手中舉著一張告示。
這邊僻靜的街上頓時變得熱鬧,民眾好奇的看著告示詢問。
「什麼人啊?兇徒嗎?」
「看起來像個讀書人,咿,這兩人是兄妹嗎?」
官兵們一概並不回答,只道:「窮凶極惡之徒,發現行蹤立刻報告,有重賞。」當然也查看了店鋪民眾,便看到了這家羊湯店裡相依嬉笑的男女
那女子的手放在男人的腿上,摩挲,那男子的手在女子的下巴上,輕柔
有傷風化啊,他們狠狠看了兩眼走了過去。
街上的民眾沒有再看店裡的男女,兇徒賞金什麼的是新鮮事,膽小的立刻回家去,大膽的跟著官兵去看熱鬧,一陣熱鬧後又恢復了安靜。
秦梅與薛青依偎相視。
「我數一二三。」薛青道,「一,二,三。」
三字音落,二人依舊相依偎。
薛青道:「你怎麼不放?」
秦梅冷笑:「你怎麼不放?」
有腳步聲從後邊傳來。
「客官你的羊」
聲音拉長,語調悠揚又猛地一頓。
「湯」
圍著圍裙的胖乎乎的店家捧著羊湯走到了桌邊,看到這相依偎親密的男女,嚇了一跳,好歹開店的見怪不怪,立刻收起了驚訝。
「放這裡了。」他說道,放下羊湯,看了一眼這二人忙又移開視線向門外,轉移話題,「客官,還要大骨頭嗎?鍋里也燉好了」
秦梅道:「不用。」
薛青道:「好呀。」
二人也同時分開了,秦梅的手扶住桌角,薛青的手扶住了湯碗。
用還是不用?店家再次收回視線看向他們。
薛青看秦梅:「少爺。」嬌聲喊道,「人家還沒吃飽嘛。」
店家打個寒戰,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立刻答道:「好嘞。」轉身疾奔到外邊的大鍋里撈了兩根大骨頭端了過來。
「客官慢用,還有需要叫小的。」
說罷急急的退向後堂,直到邁進後堂,帘子垂下格擋,店家才站住腳,神情有些怔怔。
那少爺還沒說讓上大骨頭,他怎麼就端上來了!
大概是因為看到隨著那女子的一聲嬌嗔,男子斗篷帽遮蓋下白如玉的臉泛青,如斯美人,不忍心讓他因為被女人痴纏而開口,拒絕或者同意都不忍心
不就是兩個骨頭,這少爺要是不肯付賬的話,他就白送了。
如斯美人的手放在桌上,掌心裡躺著一小刀片,微微的晃了晃,寒光閃閃
薛青撫著碗的手也放下來,伸到秦梅的手旁邊,兩指縫裡也有寒光閃閃
「我們的刀片差不多啊。」她說道。
秦梅冷冷道:「差很多,你的染毒。」
仔細看薛青手縫裡的寒光閃閃中有幽藍。
薛青笑了,道:「不要計較這個,我在你腿上割一刀毒死了你,你的刀片也能割破我喉嚨,沒毒我也活不了啊,都是死,手段不重要。」
秦梅冷冷一笑,伸手拿起骨頭嘎嘣嘎嘣的啃起來,低下頭帽子滑落再次遮擋了面容。
薛青將袖子挽起,露出雪白的手腕,又將三個金黃的鐲子往上捋了捋,也如同秦梅一般兩手抓起一根骨頭,從左向右認真專註的啃起來。
店外寒風吹過,大鍋里咕嘟燉的肉香四散,遠處隱隱有嘈雜馬蹄聲,人間安靜又混亂。
門外寂靜無聲時,店家才掀起帘子走出來,看著桌子上羊湯碗都空了,骨頭肉啃的乾乾淨淨,有的甚至連骨頭都被啃了,一個桌角擺著一把錢,另一個桌角擺著幾個錢還是分開付賬的嗎?
那這妓女看起來也不是混白吃白喝的。
或許這樣更能放長線釣大魚吧,可惜了這個美男子店家胡思亂想著收拾,外邊嘈雜有人跑過。
「怎麼了?」店家不由問道。
「官兵抓兇徒」
「是逆賊。」
「不管什麼吧。」
人們亂亂道轉眼就跑過去了。
兇徒啊,店家站在門口踮腳張望,聽動靜是在不遠處,他膽小還是別去看熱鬧了
這邊的巷子前有不少人聚攏,官兵們圍住不讓人靠近,民眾們縮頭在外指指點點。
「好像是說兇徒躲在那家房子里。」
「是第幾家?」
「第三家。」
巷子最深處一間屋頂上秦梅,從斗篷里伸出漂亮的手,指了指那邊。
「秦少爺真厲害啊。」嬌滴滴的女聲從房屋下傳來。
秦梅居高臨下看著站在屋角牆下倚著的薛青,翹著手指似乎在觀賞自己的紅指甲。
「我都打扮成這樣了,還能認出我,找到我的蹤跡。」她說道,抬起頭杏眼眼波流轉看著屋頂上的少年人。
秦梅冷笑道:「骨子裡都是小人氣息,換了多少皮也一樣。」
薛青哈哈笑了,忽的笑停下,皺眉,鼻頭聳動,煙火氣
嗖嗖的聲音在巷子里響起,燃燒著火箭落在一間院子的屋頂上院落里,寒冷無雪的天氣,轟的一聲濃煙火光四起,遠處的民眾發出驚呼聲,騷動。
巷子外圍攏的官兵們神情肅然沒有絲毫的波動,在他們身前弓弩手再次搭上火箭,在弓弩後是長刀密密
沒有搜查,沒有喊話誘捕,只一語不發圍攏,弓弩火箭,長刀如林,等候其內的人被燒死,或者被火逼得逃出來,然後再殺死
這不是是搜捕,這是獵殺。
看著騰起的煙火,站在牆邊的薛青手帕在身前輕搖,似乎要驅散飄來的嗆人的氣味。
「這真是急了啊。」她說道,「可惜了,這房子挺好的,剛買了新傢具。」
秦梅嗤聲道:「你還挺有錢啊。」挑釁的打量她一眼,「靠這皮囊掙來的嗎?」
這話很是惡毒了。
薛青抬頭看他,眼睛彎彎一笑,雙手捧了臉頰,道:「所以,秦少爺還是覺得我這樣子很值錢。」
秦梅呸了聲,街上又一陣喧鬧,更多的馬蹄聲腳步聲傳來,伴著呼喝聲。
「抓逆賊。」
「正在抓啊。」
「不,還有一個逆賊!」
「有沒有人見過這個人。」
「這是誰?」
「這是奸賊秦潭公的兒子,秦梅。」
「秦梅也在這裡?」
「我們已經接到舉報,在這裡等候多日,城門已經設防,外邊援兵也趕來了」
街上也隨之傳來顫抖的尖聲。
「啊,這個人,我見過」
「我也見過,在我們店裡吃過骨頭」
舉報,多日?
這小人!秦梅長眉挑起,怒目看向牆角的女子日光下女子身形一扭,腳尖輕點向外而去。
「不過,秦少爺的確比我值錢。」她笑道。
身形搖曳如蜻蜓點水,眨眼三丈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