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城警方調了艘小船過來,眾人渡到小島上去。只見河岸邊,還停了艘破舊的小船,滿是剝落的船皮,儘管船身完好,儼然已棄用很久。幾名警察正在小船上勘驗,期望找到任何屬於死者或者兇手的痕迹。
據說這小島一漲水,就被淹去大半,加上位置又偏,人跡罕至。若不是今日清晨,有漁家回鄉下,從這裡抄近路,看到了島上那個東西,屍體不知何時才能被發現。
說是小島,不過幾百平方的小土丘,雜草叢生、碎石嶙峋。行至島心處,有片低洼地,裡頭放著個黑色箱子。
箱子是20寸的,又舊又臟,此時箱蓋是打開的,裡頭折了個人。
說「折」,真的就是字面意思的「折」。因為20寸的小箱子,本來是放不下個成年人的,哪怕是苗條的女人。死者全裸,膚色白皙。肢體表面看來完好,仔細一看,就有點古怪。
「樊大頭,你不是個瑜伽達人嗎?」許夢山對樊佳說,「能把自己身體折成這樣塞進這個箱子不?」
樊佳白他一眼。
尤明許拿起死者的小腿,果然,裡頭是斷的。只怕是全身幾個主要關節都被打斷,否則怎麼能把身體折得這麼平整方正?
殷逢在她身旁蹲下,盯著屍體,蹙眉沉思。
尤明許問:「死者身份確認了嗎?」
樊佳說:「不久前確認了。死者名叫劉伊莎,23歲,懷城理工大學學生,今年剛畢業,辰溪縣人,目前一個人生活在懷城,沒有工作。父母都在老家。所以到今天,都還沒有人發現她失蹤。」
「法醫怎麼說?」
許夢山答:「初步判定死亡時間在2天前,致命傷是頭部的一處鈍器傷,目前還無法確定兇器。死者身上還有其他多處軟組織挫傷,但都不致命。她的身體被清理得非常乾淨,暫時沒有發現任何指紋和DNA。死前曾經遭受性侵,**嚴重撕裂。多處關節遭遇鈍器擊打斷裂,是在死後造成的。」
大家一時都不出聲。
冷不丁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說道:「所以,兇手反覆強姦她很多次,然後殺害,又把她從裡到外洗得乾乾淨淨,然後一節節敲碎關節,整齊折進箱子里?」
尤明許心想,小說家就是小說家,同樣的情形換到他口裡一說,立馬毛骨悚然。
尤明許看了眼周圍環境,說:「這裡車流量雖然不大,但一直有車經過,山上也有幾戶人家。
兇手必須用車,才能把屍體運到這裡。我想他不會選擇白天棄屍,因為還要提著沉重的箱子,穿過草地、渡到小島上去,一定會被人看到。
查一下昨天和前天晚上,主要是後半夜,有沒有經過的司機,看到可疑車輛或者可疑的人,停留在附近。」
「是!」
等現場勘驗得差不多了,尤明許一抬頭,看到殷逢換成坐在屍體旁,雙手撐在地面,擺出個眺望遠方的姿勢。
尤明許走過去,踢他一腳:「走了。」
他不動,抬頭望著她:「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尤明許反應了一秒鐘,答:「殘忍、暴力、變態、細心。」
殷逢點頭:「從看待受害者的角度,強姦犯分三種。一種把受害者當』人』,會和受害者交談,企圖建立關係,甚至假裝談戀愛。這種罪犯最缺乏自信。第二種,把受害者當』物品』,他把自己視為專業罪犯,也許會偽裝身份,也許會準備很多工具折磨受害者,從而達成目的。
第三種……把受害者視為』工具』,兇手是暴力罪犯,具備很強的侵略性,會侮辱受害者,並且強迫受害者參與各種性行為。他們的主要目的,是釋放自己的憤怒。」
尤明許現在已經非常習慣,他不定時閃現的心理學學霸技能了,點頭:「第三種。」
殷逢說:「是啊,他真的非常憤怒,對女人,對自己的人生。」
尤明許靜默不語。
殷逢又說:「他身上既有市井粗獷的一面,又具備手工匠人的特質。」
尤明許一擰眉:「啥意思?」
「我問過法醫了。普通人根本沒有辦法,做到那麼精準地把骨骼和關節擊碎,幾乎沒有造成別的外傷。而且他把屍體折得乾淨又整齊,很有點強迫症。但他不是醫生,因為醫生沒有那麼臟和窮。他用的是最便宜劣質的箱子,儘管箱子上沒有留下什麼東西,但是有不少成年污垢和使用痕迹,也就是說,箱子是他常用的。如果是醫生,首先不太可能用這種箱子。而且箱子裡頭都弄乾凈了,外頭一定也會習慣性弄乾凈。他和醫生,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職業和人生。」
尤明許聽著就覺得有點扯,於是嘴角也一扯:「你的意思……兇手是個屠夫?」否則怎麼能又粗俗,又有擺布屍體的手藝呢?
殷逢卻搖搖頭,說:「阿許你的腦子有時候不要那麼直線反射。那只是其中一種可能。如果這樣就斷定兇手是個屠夫,那不是胡鬧嗎?他也可以是個獸醫、木匠、鐵匠、管道修理工。我只是認為,他極有可能是個出身市井、文化層次不高、手藝精湛的工匠。你們可以在死者的居住地點附近範圍找一找。」
尤明許聽了一會兒,卻並不打算把他說的話作為一個偵查方向。太過天馬行空。她當然要按照傳統刑偵的路子,基於物證和事理邏輯,順藤摸瓜,展開全面調查。
尤明許賞了他腦門上一個暴栗:「老子的腦袋要是直線反射,你就是糊狀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