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謝棠茂被帶離訊問室,尤明許抄手靠在椅子里,仰頭閉眼。
「這人看著唯唯諾諾的,膽子很小,急於撇清關係。」她低喃道,「反正是一問三不知。」
「這也許是他慣於表現出的一面。」殷逢說,「你看他說了很多,每句話都是冠冕堂皇言之無物,絕不涉及任何實質。說不定他很聰明,只是認為這樣的一副姿態,能夠讓他操控所有人。」
尤明許看他一眼,又掃了眼牆上的時鐘。樊佳已經失蹤3小時了。
她握緊拳頭。
在這次被帶回來的分金寶公司管理人員中,財務總監張薇無疑是特別的。本身就極美,且有風情。然而面對警方的提問,她也是態度最強硬的。
無論警方問什麼,軟硬兼施,她都保持沉默。偶爾喝口水,捋捋頭髮,漠不關心地望著一旁。
等警方沒轍了,她才笑笑,嗓音溫婉得很:「請問我們公司的律師到了嗎?警方釣魚執法,無緣無故把我們帶回來,還是刑偵大隊。即便我們公司有什麼不妥,也應該是經偵來管吧?你們這麼做是符合規定的?公民還有沒有人權了?什麼時候放人?不然我們只能上網發帖申訴了。」
……
其餘被帶回來的一眾人等,要麼是公司員工,要麼是打手混混,有的一問三不知,有的只知道當時讓抓個女孩回來,也不清楚內情。
沒多久,當時尤明許從周榮峰辦公室搶下來那台電腦,技術人員的分析結果也出來了。硬碟被毀,且是徹底利用病毒程序毀掉,短時間內沒有技術可以恢復。
與此同時,警方臨時從連環兇殺專案組抽調大批警力,在分金寶公司附近,搜尋樊佳的下落。然而那片區域人口極為密集,房屋混亂,暫時沒有找到任何她的蹤跡。
天漸漸亮了。
老譚下令:「催!繼續催!讓省廳快點把指紋結果給出來!一定要趕在放人之前!媽的,你們不催不哭,他們案子那麼多,怎麼會重視?尤明許,打電話給老丁,他不是你大師父嗎?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快去哭訴!」
時間一點點推移,分金寶公司的那些人,被扣在警局,卻再也問不出什麼來了。尤明許許夢山等人,已投入大部隊,地毯搜索尋找樊佳。
日頭斜沉。
離必須放人的時間,就要到了。
許夢山早跑得沒影,不知道鑽到哪個街角去找人了。尤明許帶著殷逢,從一家店鋪走出來,一無所獲。
心急如焚,焦頭爛額,莫過如是。
算起來,兩人已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尤明許餓過了,現在只覺得胃裡泛酸,也不覺得餓了。正要繼續往前沖,殷逢一把拉住她的手。
路旁,是小吃店,坐了一兩桌客人,陣陣香味傳來。殷逢說:「阿許,我真的很餓。」
尤明許這才注意到,從來神清氣爽乾乾淨淨的尤英俊,此時也有了黑眼圈,有點憔悴。
「吃吧。」她跟著他坐下。兩人隨意點了些吃的,東西一端上來,尤明許才感覺飢腸轆轆,埋頭就扒。
沒多久,一瓶水放在她跟前,是殷逢買來的。她說:「謝謝。」這也才覺得渴極,擰開喝了一大口。
殷逢看著她一臉冷倔,疲憊中還帶著幾分麻木,心中就跟被人打了一記悶棍似的難受。
很快尤明許就吃完了,殷逢到底是個男人,跟著她練了這麼久,速度也出來了,快速扒完,一口氣灌了半瓶水。尤明許看著他的模樣,倒是笑了。
殷逢瞧見了,問:「你笑什麼?」
尤明許說:「笑你現在和我們刑警一樣粗糙皮實了。」
他低頭笑笑,到恢復了幾分小白花的單純模樣,又問她:「那是更好了嗎?」
她靜了一瞬,「嗯」。
他抬起頭,在暮色中,望著她的眼睛。尤明許陡然就想起之前的那個吻,面對失控的他,他就跟頭小豹似的,衝上來就強吻。吻疼了她的心,也驚醒了她的理智。她靜默片刻,起身說:「走吧。」
他也跟著她站起來,兩人走了幾步,他忽然伸手,很輕地放在她肩上,臉也靠近,輕聲問:「累嗎阿許?」
尤明許感覺到整個後背都輕顫了一下,尤其是他放著手的那邊肩膀,忽然沉了很多。她看著前方,說:「不累。」
他說:「那就好。」男人的氣息,就在她臉頰旁。兩人這麼走了一會兒,他的手無聲無息放下去。
天終於黑了。
這也意味著,警局已經放人了。
尤明許和殷逢,依然一無所獲。其他小組也沒有好消息傳來。
站在寂靜漆黑的巷子里,不遠處還有行人車輛經過,尤明許的心卻徹底陷入更深的暗夜裡。她同時也發現,自己想要和身邊這人,交流案情想法,尋求他的意見的衝動,越來越多。
於是她說:「你覺得會是誰?人是在他們公司里不見的,前後不過半個多小時。肯定和他們這夥人脫不了關係。」
她一有召喚,殷逢自然使盡全身解數,答道:「周榮峰還在醫院,但他在辦公室里就一口咬定是樊佳打傷了自己,然後跑掉。一個心狠果斷,一個縝密狡猾,一個故意示弱,還有兩個,滴水不漏。理論上誰都有可能,在樊佳落單後,把她藏起來,或者帶走。甚至包括受傷的周榮峰。」
「那你覺得,當時周榮峰想對樊佳做的事,其他人知不知情?」尤明許又問。
殷逢眸光清亮:「我覺得……他們都知道。」
「可是樊佳的失蹤,卻不是合謀。因為我們突然闖進去時,那些人還在大張旗鼓找她。也就是說,有一個人,瞞著其他人……」
殷逢介面道:「……獨佔了樊佳。」
尤明許心頭陣陣涼意竄起,雖然不願,還是諮詢這犯罪心理學專家:「你覺得……樊佳會有事嗎?」
殷逢看著她的眼睛,到了嘴邊那句乾脆的「凶多吉少」,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伸手,按住了她的後腦。這樣她半個人其實都在他臂彎里。這也是他第一次對她做這樣的舉動,尤明許沒動,他認真地說:「群狼中藏著一條劇毒的蛇。可是天空飛翔的兩隻鷹,一定會把它們抓出來,不死不休。」
尤明許沉默片刻,失笑。見她笑,他也笑。只是他的五指,無師自通地在她長發里,輕輕揉捏著。尤明許只感覺到他的手指帶著隱約力道,揉得微癢,揉得她從腦袋到脖子,都微微發顫。心想他竟然真的可以,一個少年般的男人,真的可以像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對待她。
這一刻的寂靜,兩人竟都覺得沒有辦法中止或者打破。直至尤明許的手機響起,她偏頭離開他的手,接起。
韓烽在那頭沉聲說:「小尤,第一批指紋對比結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