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的塗鴉倒是笑了,說:「殷老師今天很開心啊」
尤明許想起飯局上的他,笑了:「嗯,看樣子是。」
塗鴉說:「我就知道,他除非很開心,或者很難過,才會喝多了。這種時候都很少。」
尤明許聞言,看向殷逢。醉酒的他看起來乖極了,眉眼平順,嘴微微抿起。平時凌厲的五官,此時卻更顯清秀。
回家後,聽說殷逢喝醉了,冠軍幾個都跑過來,倒沒有多擔心的樣子,反倒像是來看熱鬧的。陳楓微微笑著,上來幫忙。小燕倒是站得遠,他不喜歡醉酒的人。冠軍則一貫的陰陽怪氣:「殷老師以前可不這樣,很有分寸。現在跟了某人,動不動就玩一醉方休,紅顏禍」
話沒說完,尤明許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
冠軍一臉錯愕。她打他的頭尤明許居然打他的頭從來沒人敢
尤明許:「少廢話,不幫忙,別擋路。」
冠軍還傻傻站在原地,他們已經扶著殷逢走到前面去了。冠軍連忙追上去,就跟在尤明許屁股後頭,想說什麼,可又氣得要死,什麼也說不出來。憋死了
一行人把殷逢丟在主卧床上,就走了。
尤明許聽著殷逢均勻幽長的呼吸聲,估摸著他今晚就會這麼睡過去了。她去洗了澡,精神不少,看著時間還早,就拿了個平板電腦,戴著耳機,趴在他身邊,刷新出的電視劇。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夜更深了,黑漆漆的窗外,天上懸著幾顆明亮的星。樓下隱約還能傳來那幾個的動靜。尤明許看得全神貫注,連放三天假呢,她今晚要看到飽。
樹枝在窗玻璃上,輕輕搖動。除了床頭檯燈,一室柔和的昏暗。
尤明許雙眼緊盯屏幕,神遊天外。冷不丁,一個身體突然撲過來,雙手更是將她抱了個結結實實,尤明許低呼一聲,感覺到那人的身體從後背將她覆蓋住,溫熱的氣息,也噴在她的脖子上,臉在她後腦勺上用力蹭了蹭:「阿許」
這語氣
尤明許想要轉頭,一時居然轉不動,這人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她給壓住了尤明許笑了,那心跳加速的感覺又上來了,還有些隱隱的激動。
腦子裡冒出個念頭:清醒的殷逢要是知道我更喜歡該氣死了。
她還是成功轉過身,就看見了一雙燦若繁星的眼睛。他的臉上寫滿歡喜,還有某種強烈的、即將爆發的情緒。
尤明許有些遲滯。
殷逢已經告訴過她,有關第二人格的推斷。嚴格來說,尤英俊算不上他的另一個人格,只是他性格的另一面。所以他們的記憶才會逐漸交融。也就是說,一個人有一段時間傻了,後來不傻了,就這麼簡單。但殷逢也無法解釋,為什麼上次一醉酒,尤英俊又冒出來了。
「也許我喝醉酒,大腦的某個區域就罷工了。」他當時臭著臉說,「有的人喝醉酒,就會變得比較簡單快樂。」
尤明許那時悶笑不語。
這時殷逢的臉已湊過來,嘴巴嘟起要親,手也開始往衣服里摸,尤明許:「等一下。那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你記得多少」
殷逢瞅她一眼:「都記得啊。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不是第二人格,那就是我。別浪費時間了,我們」
尤明許吃了一驚。所以真如殷逢所說,兩個性格的記憶,已經完成了融合眼前的人,是尤英俊,也是殷逢。
正出著神,眼前人已自動閉上眼,嘴巴高高嘟起,送了上來。
所以說,眼前這人,就是今晚那個清貴驕傲的男子他已經康復了,現在只不過,單純在發酒瘋,和芸芸眾生沒有差別
尤明許突然哈哈大笑。
殷逢睜開眼,不滿地望著她,憤然扭過身子。尤明許還在笑,實在止不住,轉身就去摸手機想錄下來,心想殷逢你也有今天。
結果剛打開攝像,就被拍掉,人也被抱住,他冷下臉的模樣,倒有幾分清醒時的倨傲:「想幹什麼」
尤明許說:「喜歡你,想拍你。」
尤英俊是多好哄的人啊,立刻笑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了。真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啊。尤明許心口泛起一股濃烈的、蘊藏已久的甜意,還有寫說不出的心疼。她輕輕地在他臉上一親,他轉過來,狂風驟雨般降臨
氣喘吁吁,熱烈又溫暖。
人都說男人醉酒了要麼不行,要麼會更狂。可他不一樣,醉酒了,從那個邪氣老男人,變回了老實肯乾的青年尤明許腦子裡胡亂想著,這才開始沒多久,某人又玩上癮了。
等尤明許氣喘吁吁都要開始抗拒時,他抬起有些暈沉的眼,不知為何,表情有些窘迫。
尤明許摸摸他的臉鼓勵:「怎麼了」
「我」
「到底怎麼了」她下意識往下看了看。
殷逢捏著她的手勁就加大了:「你這是什麼眼神」居然還給了她頭上一個爆栗。尤明許捂著頭,冷笑:「翅膀硬了。」
「我是想」他又吞吞吐吐。
「不說拉倒。」
「哎」他按住她的肩膀,汗水從額頭流下來,一雙眼卻晶亮無比地望著她,帶著某種堅定的決心,「這回被冤枉到處逃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念頭。」
「什麼念頭」
他的眼神變得寧靜,像一片黑色寂寞的森林裡,藏著星星。
「我想和你結婚。」他說,「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就覺得想了。覺得如果我能安全回來,洗脫嫌疑,就一定要干這件事。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尤明許也有些發怔。
是嗎
原來你一直在想我嗎
自從那天你拿著證據,出現在我家樓下,一層層見警局領導,眾人商量行動計劃。時間是那麼緊迫,情況是那麼危急,我們倆連多說一句話的時間也沒有。即使說,也是在說案情,說罪犯,說別人。我們兩個,什麼也沒有多說。連擁抱都來不及有一個。有許多次,我只是從背後,望著你的身影,冷峻得像棵筆直的樹。而你的眼神,我看到,感覺得到,一直覆著寒霜。
卻原來在那寒霜背後,藏著還未說出口的心意。
其實殷逢,我也一樣。起起伏伏,槍林彈雨,攜手並肩,什麼話也不用多說。我們兩個早已經是
看到她失神不語,殷逢居然感覺到一絲前所未有的緊張。他是沒跟人求過婚,但他是誰男女之間什麼情形搞不定這樣想著,他一把抓緊她的雙肩,用極其認真、極其渴盼的眼神盯著她,慢慢地說:「阿許,你可不可以嫁給我」
尤明許的心就這麼猛跳了幾下,這一瞬,她也感覺到整個世界好像靜下來。
只不過
她笑了,氣急敗壞地笑。他的手,還緊緊扣著她淌著汗水的手臂上。
她一巴掌就拍在他頭上:「哪有人這個樣子、這種時候求婚的你是要把我氣死嗎下去我不同意」
當然,最後,殷逢並沒有「下去」。他訕訕地,又哄又求,就像只癩皮狗一樣,很快乾起了別的,終於讓尤明許歇了火氣。求婚的事,自然也沒來得及再提,他也沒臉提。
天亮了。
殷逢醒來時,感覺到宿醉的頭疼,他揉了揉腦袋,轉頭,看到尤明許趴在身邊,還在呼呼大睡,露在被子外的肩上,有不少痕迹。
殷逢微微一笑,繼續揉著腦袋,下床去沖澡。
等他洗完,一身清爽地出來,就看到尤明許已經醒了,抱著雙膝坐在床上,看了他一眼,目光晦澀不明。
殷逢走到床邊坐下,剛想摟她,她就躲開下了床。
殷逢盯著她的動作,語氣平淡:「怎麼昨晚我讓你不滿意」
記憶可以融合,喝酒卻會斷片。殷逢只隱約記得昨晚的激烈,好像兩個人很開心,具體說了些什麼,卻不記得了。
尤明許看著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又不記得了。心裡罵了句髒話,冷冷一笑,去了洗手間。
這倒讓殷逢一愣。
不過這種事後翻臉的事,尤明許也不是第一次干。八成是他昨晚幹了什麼過激的事,讓她羞惱了。殷逢微微一笑,這種事作為男人,他是不會讓步的,更不會道歉,要讓她接受並習慣。
他走到洗手間外,問:「早上想吃什麼」
「麵條。」尤明許的聲音聽不出生氣還是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