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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一轉身,便是一生

所屬書籍: 到愛情為止

潘石離開那雪後,擔心給那雪帶來麻煩,就忍著沒再和那雪聯繫。他只希望那雪能夠安安靜靜地調養身心,能夠趕緊好起來,能夠去「北方歌舞團」上班。至於對那雪的感情,他覺得自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人大概在無能為力的時候,總喜歡把問題交給老天,潘石也是。他總是勸自己,一切隨緣吧,至於緣深緣淺,還是讓老天來定吧。他盡量地把精力撲在工作上,來分散自己對那雪的思念。

這天,潘石坐在辦公室里正看著文件,段總突然急匆匆地闖了進來,一副非常焦急的樣子。潘石請段總坐下來慢慢說,並給他倒了一杯大紅袍。段總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根本無意品茶,心急如焚地說,如果下周保證金不到位,他公司自營盤坐莊的股票就要被強行平倉了。然後他拍著胸脯請潘石放心,自己是個絕對講信用的人,上次借潘石的錢連本帶息準時還款到位了。

段總說完眼睛死死地盯著潘石,額頭上的冷汗不停地往外滲,說現在是關鍵時刻,誰都指望不上了,還得靠師弟。潘石看了眼坐立不安的段總,段總看出了潘石的猶豫,懇求說:「師弟,一定要再幫我一次,不然師哥就死定了!和上次一樣,我拿股票2:1配比質押,利息6個點,再給師哥融一個億?就一個月,保證連本帶息準時還款,您放心!」

「師兄,說實話,上一次我本是不同意的!一是不贊成你坐莊,二是坐莊的股票風險太大,但念在師兄的份上才勉強同意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師弟,這次真的是人命關天,師弟不會見死不救吧?」

「中國茶道的精髓,在於一個『和』字,既然師兄開口了,我會儘力的!」

「感謝師弟的大恩大德啊!」

「別客氣,喝茶、喝茶。」

段總終於鬆了口氣,端起那杯大紅袍,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一口氣把滿滿的一杯茶喝完了。潘石談笑風生,心裡在評估著貸款的風險。段總放下茶杯,覺得心裡還不踏實,說他最近認識了一位歌星,還神秘地趴在潘石耳邊說了個名字,似乎是當下正火的一位女歌手,提議晚上請客去MGM喝酒,介紹給潘石。

潘石聽後笑了笑,說晚上已經安排了,就算了。突然,潘石想起了答應過那雪的事兒,於是順便給段總提了提,看看他那兒能不能安排一下劉鐵的工作。段總一聽壞笑地問:「師弟,說實話,你是不是看上那個服務員了?怎麼樣,搞定沒有?說心裡話,我心裡早就很痒痒了,哈哈哈。」

「師兄,你除了錢就是美女!我就順便一提,你別為難!」

「別呀!都開口了,必須落實啊!你讓那服務員聯繫我,我來安排!這都是小事兒,我那可是救命的事兒。」

「謝謝師兄!」

「對了師弟,您怎麼想起幫那服務員的男朋友介紹工作呢?明白了……穩定好後方,就好下手啦!高,實在是高!」

「師兄,別瞎說!」

「要我說,用不著這麼費勁,夜店的女孩兒,多給點錢就行了!」

「那雪可不是那種女孩兒!」

潘石知道段總嘴大,整天胡說八道的,不想再和他瞎扯了,更不想聊那雪的事兒,免得他出去到處亂說,於是找了借口,送走了段總。回到辦公室,他想了想,覺得為了避免劉鐵多想,再給那雪添亂,還是給趙小汐打個電話,讓她轉告那雪比較合適。潘石電話里也沒給趙小汐多說什麼,只是給了一個電話號碼,說那雪拜託的事兒,與這個人聯繫。趙小汐也沒多想,馬上撥打了劉鐵的電話。

劉鐵還在昏昏欲睡,被趙小汐的電話吵醒了,看到是趙小汐的電話,知道是找那雪的,於是喊那雪接電話。劉鐵背對著那雪將電話遞給了她,他自己心虛,不敢直視那雪的眼睛,轉過身繼續睡了。那雪正在洗衣服,接過電話聽趙小汐把潘石說的又講了一遍,急忙找了一張紙和筆把電話號碼記了下來。

那雪知道昨晚劉鐵很晚才回來,一身酒氣,怕吵到他,想讓他多睡一會兒,那雪躲到一旁打通了那個電話號碼。當知道是段總時,那雪有點意外。段總解釋說,是潘石拜託他幫忙的,說明天周末有時間,讓那雪去找他。那雪滿口答應著表示了感謝。

第二天晚上,那雪跟劉鐵說找趙小汐有點兒事兒,沒說去找段總幫他找工作的事兒,一是覺得八字還沒一撇,二是覺得是潘石介紹的。劉鐵低著頭說知道了。那雪出門後,劉鐵順手看了眼手機,發現有好幾個熊小乖的未接來電,猶豫了半天,還是給熊小乖回了。

熊小乖電話里語氣嚴肅地說,今天晚上必須要和他談談,因為她老爸熊龍德回國了,可能是他們家阿姨打了小報告,熊龍德找她談了一次話,聽起來感覺好像知道劉鐵和她的事兒了,熊龍德還說要找劉鐵好好談談。劉鐵聽著聽著,感到背後涼颼颼的,心想這次可能惹上大麻煩了。

那雪按照段總給的地址,乘公交,轉地鐵,又問了好幾個人,終於找到了一家私人會所。她發現自己似乎來過這家私人會所,應該是上次和潘石、卞團長、趙小汐一起吃飯的同一家。她走進了一間包間,裡面坐著段總和幾個男人。段總看見門口的那雪,眉飛色舞地急忙迎上前,咧著大嘴哈哈大笑著讓那雪快請坐。那雪禮貌地說段總有客人就不坐了,把男朋友的簡歷交給段總就走。段總一邊拉著那雪的手,一邊說要和她好好談談。那雪不好意思再推辭,勉強坐了下來。

段總給飯桌上那幾個男人介紹說,那雪是他的一個好妹妹。那幾個男人浪笑著說:「段總妹妹真多!」段總悄悄地給那雪說,那幾個男人是銀行的領導,自己有求於他們幫忙貸款,一會兒麻煩那雪替他敬幾個酒。那雪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剛想說自己不會喝酒,段總又補充了一句,說男朋友的事兒就包在他身上了。

那雪一聽,只好硬著頭皮起身敬酒。那幾個銀行領導故意灌那雪,有的還動手動腳的。那雪差點兒放下酒杯就走,但想想劉鐵工作的事兒,也就豁出去了,忍著連喝了十幾杯。終於,飯局結束了,那幾個男人走了。

劉鐵掛了熊小乖的電話,大腦一片空白。他分析了半天形勢,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去了工體有璟閣,想找熊小乖解釋清楚,昨晚自己是喝大了,想求熊小乖的諒解。熊小乖和張若菲早早就等在那裡了,看到劉鐵那副慫樣兒,熊小乖哈哈大笑起來。她讓劉鐵放輕鬆,不用害怕,不用緊張,自己是自願的,大不了有了自己養,不用劉鐵承擔什麼責任。

劉鐵越聽越出冷汗,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熊小乖故意逗劉鐵,問她床上的功夫如何,對她是否滿意?聽到熊小乖的問題,劉鐵不由地腦子裡閃了一下,心想,之前還真不知道,原來那種事兒還可以那麼瘋狂和刺激。看著劉鐵愣神兒,熊小乖偷偷地笑了笑,警告劉鐵說,只要他乖乖的,熊龍德那兒她自己搞定。

那雪喝得頭昏腦漲,保持著不讓自己暈倒和失態。段總抽著煙,看著那雪的曼妙身材,露出了邪惡的光。那雪見客人走了,急忙從包里拿出劉鐵的簡歷,剛要遞給段總,看到段總的眼神,緊張得手一抖,簡歷掉落在了地上。那雪不好意思地沖段總笑了笑,急忙彎下腰伸手去撿簡歷。段總看著那雪彎腰露出的雪白肌膚,感覺一股熱血上涌,起身假裝幫那雪撿,順勢摟住了那雪的腰。那雪本能地一揮手,一巴掌打到了段總臉上。

段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一愣,強壓著心中的羞怒,尷尬地笑了笑,急忙解釋說自己只是想幫忙,沒別的意思。那雪連忙給段總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希望段總不要生氣。段總說沒事兒,誤會了,自己不會生氣的,然後假模假式地問起了劉鐵的情況。那雪戰戰兢兢地把簡歷遞給了段總,和他保持著一定距離。

段總假裝在看簡歷,心思卻根本沒在簡歷上,心想本來就是借花獻佛,順便讓那雪來陪個酒,活躍活躍氣氛也就算了,沒想到居然被打了一巴掌,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搓火。段總腦子裡閃了一下潘石,覺得潘石可能就是對那雪有好感,並沒真想泡她,否則怎麼還會給她男朋友介紹工作呢?再說了,女人都是用來消費的,夜店的女孩兒更是如此,如果自己今晚下了手,也就是嘗個鮮而已,大不了事後多給那雪點兒錢,那雪也就不會往外說什麼了。再說了,那雪這樣的美色可是百年不遇啊,自己怎麼能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呢?

想到此,段總心裡暗自罵著,今晚老子非把你辦了不可,臉上卻裝得很認真的樣子說:「那雪,你男朋友條件很不錯嘛!到我公司上班吧,沒問題!」

那雪一聽,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到劉鐵終於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了,自己也可以放心地去「北方歌舞團」上班了,兩個人都可以去追逐自己的夢想了,那雪一下子激動不已,不停地給段總鞠躬道謝。段總觀察著那雪的表情,不失時機地試探著問:「那雪,你準備怎樣謝我啊?」

「我和我男朋友請您吃飯,行嗎,段總?」

「就吃飯啊?」

「等我們掙了錢,一定會……」

「哈哈哈……這樣吧,我讓服務員再拿瓶紅酒,就紅酒,你再陪我喝兩杯,就算是感謝了,你覺得怎麼樣?」

「啊?……好的,沒問題,應該的,段總!」

段總讓服務員拿了瓶紅酒進來,隨即讓服務員出去關上了門。他狡黠地看了看低著頭的那雪,趁那雪沒注意,迅速地從手包拿出了一個小袋子,背對著那雪將一小袋白色的粉末倒進了酒杯,然後搖晃了一會兒,轉過身舉著兩杯酒走到那雪身邊說:「來,為了你和你男朋友的美好未來,干一杯!」

那雪趕緊接過酒杯,再次表示了感謝,然後將那杯紅酒喝了下去。段總皮笑肉不笑地坐了下來,大聲地描繪著自己給劉鐵的一些規劃,表示一定要好好地培養培養劉鐵。那雪心裡感激不已,嘴裡不停地說著謝謝,但她感到眼皮越來越發沉,渾身無力,不一會兒就暈了過去。

夜深了,那雪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暈暈乎乎地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張寬大的床上,驚恐地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渾身赤裸,床頭柜上還放著一萬元錢。那雪頓時渾身顫慄,感到似乎整個房間都在飛速地旋轉。想到段總的大背頭,想到他淫笑的嘴臉,她感到一陣噁心,嘴一張就吐了出來。

那雪裹著被單衝進了浴室,趴在洗臉池摳嘴,一股黃色的膽汁涌了出來。她抬頭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看到自己臉色慘白,流出了悲憤的淚水。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是那麼的污穢,她將淋浴的水龍頭開到了最大,用力地洗擦起了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抓出了一道道血痕,但還總覺得有洗不清的污垢。

滾燙的熱水和她的淚水一起流淌著,她不停地洗著擦著抓著,腦子裡浮現出劉鐵審視的目光,感到眼前一黑,一下子癱在了浴缸里。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目光獃滯,任憑滾燙的熱水噴洒在身上,腦子裡又浮現出溫潤如玉的潘石深情的目光,心裡咯噔一下,感到椎心泣血,閉上了眼睛,久久不肯睜開。她不由地又想起了長眠於杜鵑花叢中的母親,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感到萬念俱灰,流出了絕望的淚水……那雪神情恍惚,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離開了身體在遊盪著,而污穢的身體卻無處可藏。

突然,她驚恐地睜開了眼睛,發出了一聲悲慟欲絕的哀號,死死地盯著洗臉池,慢慢地起身走了過去,顫慄地抽出了一次性刮鬍刀片。她眼睛一閉,默默地說了句:「媽媽,對不起!我來找你了!」說著,朝自己的手腕猛地割了下去,頓時一股鮮血從手腕上噴涌了出來。

她蜷縮在地上,冷冷地看著從手腕上流出的血,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死一般沉寂的房間里,只有水龍頭噴出的水在嘩嘩流著,熱氣在整個浴室里盤旋著。突然,她猛地睜開了雙眼,雙唇抖動地低聲自語著:「不要,我不要死,我答應媽媽,我不能死……」

此刻,一種本能的求生慾望重新燃起,她感到了一種死亡的恐懼,拚命地爬出了浴室,爬到床頭柜上的電話旁,艱難地伸出了手,掙扎著撥打了劉鐵的電話。電話嘟嘟嘟地響了半天終於通了,電話里卻傳來了一個女孩兒的叫聲:「喂?……誰呀?找鐵子呀?他在洗澡呢!」沒等那雪說話,電話就掛斷了,發出了嘟嘟嘟聲。那雪拿著電話呆愣著,猛然,她想到了潘石。

周末的夜晚,潘石擺脫了一周繁瑣的事務,靜靜地享受著讀書和寫作的時間。在這個充滿慾望的帝都,在這個流金的歲月,不知還有多少人能靜下心來去讀讀書。一束燈光照在潘石臉上,看上去十分淡然和寧靜。晚上十一點了,潘石有睡子午覺的習慣,他站起來伸展著腰,走進浴室,準備洗漱睡了。

潘石已經好久沒和那雪聯繫了,他忍住了沒去看她,卻忍不住去想她。潘石躺在床上,不由地又想起了那雪,想著這段時間,也不知她身體和精神恢復得怎麼樣了?過去,潘石有書相伴並不覺得孤單,但自從愛上了那雪,思念卻讓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內心孤單,尤其是在漫長的夜裡,思念更是讓他經常無法入睡。

夜深了,潘石好不容易睡著了,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了。他伸手拿起電話,心想可能是公司又有什麼急事兒找他了,但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是會所的電話號碼,他下意識地猛地坐了起來,心裡頓時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電話接通了,傳來了那雪微弱的聲音:「救我、救我……」潘石聽後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迅速穿上衣服,衝出了家門,飛快地開車向會所駛去。會所客房的走廊里,一個服務員跟在潘石後面氣喘吁吁地跑著,說那間房是段總開的。潘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大步跑了起來。潘石用力推開了房門,眼前一黑,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那雪……

軍區總醫院急救室的門外,潘石焦急地來回踱著步。天漸漸亮了,一位醫生走出急救室,潘石急忙迎了上去。那位醫生告訴潘石,病人還在昏迷中,不過已經脫離了危險期,請他放心。潘石推開了急救室的門,眉頭緊鎖,腳步沉重地走到病床邊,看到那雪面無血色,手腕上纏滿了繃帶,嘴上戴著氧氣罩,感到一陣眩暈。他趕緊仰起頭,閉上了眼睛,鎮定著自己。過了一會兒,他走出急救室,拿出手機,撥通了段總的電話,沒等潘石說話,段總就興奮地說:「喂,師弟啊?這麼早?我就知道,師弟一定會救我的,今天可是最關鍵的一天啊!我……」

「住嘴!你老實告訴我,對那雪都做了什麼?」

「哦……師弟,是這樣,您聽我說,我本沒想怎麼著她的,就是讓她陪領導喝幾杯酒,但誰想,她居然打我一個大嘴巴子!太氣人了!不過,我可給了她一萬塊呢!夠意思吧……」

「住嘴!你他媽真是個畜生!」

潘石氣得渾身發抖,坐在門外的一張長椅上,深深地埋下頭。潘石的手機不停地響著,是段總打過來的,潘石看都沒看。手機發出了一條簡訊提示音,潘石厭惡地打開看了看,上面寫道:「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不就是一個夜店上班的嗎!您不會為了一個夜店女生氣吧?再說,我給她一萬呢!」潘石看著簡訊手直發抖,他刪掉了信息,撥通了公司主管資金調度副總的電話,壓低聲音說:「把給段總的那筆融資馬上停掉!」

潘石回到急救室,醫生說病人脫離危險期,現轉到病房治療。幾個護士推著移動病床,潘石緊跟在一旁,看著病床上昏迷的那雪,自己心愛的姑娘,心像被刀扎了一樣。那雪剛剛經歷了「非典」的折磨,現在又遭受了這麼大的屈辱,這是怎麼了?老天對這個善良的女孩兒太不公平了。他責備起了自己,是自己介紹的段總,當時還擔心段總亂說話,沒敢明確承認自己喜歡那雪,否則,就不會發生現在這種事兒了,是自己的自私和懦弱害了那雪。

轉到了病房,護士叮囑潘石,病人需要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兒就呼叫她們。護士走了,潘石心疼地握著那雪的手,懺悔地說:「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他輕撫著那雪慘白的臉,祈禱著她快快醒來。不知過了多久,潘石發現那雪慢慢睜開了眼睛,眼淚差點兒掉了下來。那雪模模糊糊看到了潘石,羞辱、痛苦、委屈等交織在一起涌到心口,眼角里頓時滾落出一粒粒晶瑩的淚珠。潘石趕緊拿出紙巾摩挲著那滾落的淚珠,緊緊地握著那雪的手,目光十分堅毅地看著她說:「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潘石的目光彷彿在告訴那雪,你要堅強,我會陪伴在你左右,共同面對命運安排的一切。那雪掙扎著想坐起來,潘石急忙示意她不要動。那雪閉上了眼睛,淚水依然禁不住流著。看著眼前這個歷經磨難的女孩兒,想著她那顆被打磨得千瘡百孔的心,潘石暗自發誓,從這一刻起,自己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再也不要讓她受一點傷害,再不讓她流一滴眼淚。正在這時,病房的門一陣躁動,門被猛地推開了,劉鐵滿臉通紅地闖了進來,身後緊跟著幾個護士,還有趙小汐。

原來昨晚劉鐵和熊小乖、張若菲在MGM又喝得酩酊大醉,劉鐵還向喬總正式辭了職,下決心去熊龍德集團工作,前提條件是可以給熊小乖當牛做馬贖罪,但不可以再「出台」。熊小乖哈哈大笑著答應了。劉鐵去洗手間時,她看到來電顯示「老婆」,猜到了是那雪,就背著劉鐵接了,沒等那雪說話就故意說劉鐵去洗澡了,劉鐵回來後,她把電話給沒收了,繼續不停地灌劉鐵酒。

劉鐵醉得已經不省人事,深夜回到出租房倒頭就睡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那雪沒在家,心裡才開始發慌了,急忙打電話問趙小汐。趙小汐焦急地給潘石打了個電話,才知道那雪出事兒了。兩個人幾乎同時到了軍區總醫院,從護士那兒得知那雪受辱割腕自殺的消息。劉鐵一聽拖著一個護士就走,幾個醫護人員嚇得緊跟著來到了病房。

潘石見到衝進來的劉鐵,一臉嚴肅地站起來,走上前想要質問劉鐵,為什麼不陪那雪一起去?為什麼現在才出現?為什麼沒照顧好那雪?剛要開口,見劉鐵滿眼凶光,猛地一拳打在潘石臉上。潘石完全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頓時滿臉是血。這時,一個醫生大吼著:「不準動手,這裡是醫院!」

潘石慢慢地站起身,氣得臉色發白,不過轉而一想,自己似乎並沒有權利質問劉鐵,也理解此刻劉鐵的心情。幾個醫生和護士勸潘石走出病房,帶他做了簡單地包紮處理。潘石越想越憤怒,心中積累的怒火一下子爆發了,他冷冷地大步走出了醫院。

段總再也沒打通潘石的電話,知道貸款的事兒一定黃了。他坐在辦公室的大班椅上,盯著電腦上被死死封在跌停板上的股票,像一攤爛泥似的癱坐在那兒。突然,他聽到「砰」的一聲,辦公室門被一腳踢開了,見潘石怒形於色地站在了門口,臉上還包紮著紗布,一時呆住了,隨即假模假式關心地詢問發生了什麼,其實心裡猜到了一定和那雪有關,但心裡還存有僥倖,想著如何求潘石答應貸款的事兒。

段總一副關心的樣子走上前,潘石厭惡地看著他那副嘴臉,上去就是一腳,狠狠地踢到了段總的下身。段總一聲慘叫雙腿跪在地上,驚恐地抬頭看著潘石。潘石憤懣難平,拳頭握得咯吱直響,不停地在段總的臉上狠狠地擊打著,段總滿臉是血躺在地上大聲慘叫著:「師弟,是為了那個夜店的服務員?您不會因為一個女的跟師兄翻臉吧?多大點兒事兒啊!你自己不用,我不用,別人也會用的啊!這樣吧,我再多給她點兒,行了吧?」

聽著段總的話,潘石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幾乎失去了理智,發瘋似的一腳一腳地往死里踢著,心想踢死這個人渣也不能解心頭之恨,也不能彌補那雪內心的創傷。終於,他停了下來,用袖角擦了擦汗,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輕蔑地看了眼段總,轉身走了。

病房裡,劉鐵慢慢走到了那雪床前,臉色陰沉得可怕,木然地看著那雪。他心裡填滿了痛心,同時也有疑惑,更多的是憤怒。他認定是潘石侮辱了那雪,這是一個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奇恥大辱,覺得自己的臉面和尊嚴此刻已經完全喪失殆盡了。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著:「我要殺了那個畜生!」看著眼前的一切,那雪傷心地轉過臉去。

那雪理解此刻劉鐵的憤怒,但她不願相信,劉鐵此刻不是關心她內心的痛苦,而是關心他的面子和尊嚴。她本想給劉鐵解釋,但看到劉鐵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了潘石,覺得不想再解釋了。一旁的幾名醫生和護士勸著劉鐵,告訴他潘石不是侮辱那雪的人,而是救那雪的人。

此時昏了頭的劉鐵,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了,覺得那些醫生和護士是在替潘石隱瞞,肯定被潘石買通了。心想,退一萬步講,即使不是潘石,那雪出了事兒,第一個想到的人居然不是自己。想著,他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趙小汐實在受不了,覺得潘石絕對不是那種人,劉鐵太不可理喻了,於是指著劉鐵的鼻子大聲地罵道:「劉鐵,你他媽還是人嗎?趕緊滾出去!」醫生也嚴肅地警告劉鐵,說病人剛剛脫離危險期,需要休息,請他別再鬧了,趕緊出去。劉鐵額角上的青筋一鼓一脹著,覺得所有的人都在護著潘石,就是因為他有錢,就是因為自己是個窮保安,依然蹲在地上哈哈哈狂笑不止。

那雪轉過臉來,看著歇斯底里的劉鐵,一行絕望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吃力地轉過身來,示意護士幫她拿了一張紙和一支筆,咬著嘴唇,吃力地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遞給了護士,再次轉過身去,閉上眼睛,沒再回頭。劉鐵接過那張紙條上,看到歪歪扭扭的幾個字:「到愛情為止吧!」他驚愕地瞪著大眼,手劇烈地抖動,突然大聲咆哮著,一把將那張紙條撕得粉碎,一揮手拋向了空中。

「到愛情為止吧」這幾個字,不知包含了那雪多麼複雜的感情。有對劉鐵的愧疚,對劉鐵的絕望,對劉鐵的不舍,對劉鐵的無奈,更多是對劉鐵的渴望。此時此刻,她是多麼渴望能得到劉鐵的寬容和安慰,多麼渴望能得到劉鐵的信任和鼓勵,多麼渴望能得到劉鐵的厚愛和挽留。哪怕劉鐵的一句溫存,一個鼓勵和信任的眼神,也許她就會再次轉過身來。

遺憾的是,倔強的、死要面子的劉鐵,連這最後一次的機會也放棄了。他被那雪的轉身激怒了,被那雪的冷靜激怒了,被那雪「到愛情為止吧!」這句絕情的話激怒了。他覺得所有的人都無視他的憤怒和尊嚴,連那雪也一樣無視,甚至覺得那雪是在袒護潘石。他無法接受那雪的「背叛」,哪怕是「失身」。他堅定地認為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是貪求物慾的動物,那雪也不例外。他堅定地認為自己今天所遭到的羞辱,完全是輸在自己是一個窮光蛋。想著,他像個孩子,一賭氣,哈哈狂笑著衝出了病房。

懂一個人比愛一個人更重要。年輕的劉鐵沒有意識到,他的這一賭氣,那雪的這一轉身,竟是他一生的悔恨,一輩子愛的永失。劉鐵太要所謂的面子和尊嚴了,他沒有選擇放下所有,先去關心那雪內心的痛苦,安慰那雪受傷的心靈,而是選擇了打潘石一拳,而就是這一拳,讓他徹底輸了,讓他們的愛情真的就到此為止了。他堅定地認為,是潘石摧毀了他和那雪堅如磐石的愛情,並沒有意識到,愛情也是給他自己弄丟的。

劉鐵一路哭著跑出了醫院,哭得悲壯而慘烈。跑了許久,他終於停下了腳步,站在馬路邊,抬頭仰望著天空,感到天旋地轉,心如死灰。他猛然又想起了熊小乖說的話。熊小乖說得對,這個城市是個戰場,不接受失敗,也不允許失敗,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才有愛的權利和自由,才能有尊嚴地昂起頭,否則,有一天你就必須滾蛋。

想著想著,劉鐵就像一隻刺蝟一樣,用渾身的刺保護著自己的尊嚴,嘴角上翹,露出了倔強的笑。他對天起誓,從這一刻起,要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強大起來,哪怕是不擇手段。他拿出了手機,撥通了熊小乖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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