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和熊小乖結婚了……」
劉鐵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講著自己的傷心往事。他長長嘆了一口氣,使勁抽了一口煙,煙圈兒在客廳的上空飄移著。他不想再講下去了,假裝著若無其事,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窗前,但那漫天飛舞的憂傷和惆悵,又如何能夠隱藏得了。他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眼眶裡藏滿了淚水。
艾雪聽著劉鐵的故事,一直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抽泣著,紙巾被她扔了一地。尤其是當她聽到最後在醫院裡,那雪寫了「到愛情為止吧」那一幕,哭得已經泣不成聲了。她深深地為那雪和劉鐵的結局感到痛惜,聯想到自己和李小迪剛剛結束的愛情,感嘆自己正在重複上演著那雪和劉鐵十年前的故事。她知道,自己不僅僅是為那雪和劉鐵的愛情哭泣,也是為自己和李小迪的愛情哭泣,更為感情在現實面前的萬般無奈哭泣。
看到哭得和淚人似的艾雪,聯想到李小迪,劉鐵內疚地走到艾雪面前,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艾雪一邊擦著眼淚,一邊不好意思地收拾著滿地的紙巾。她低聲問:「鐵哥,你怪那雪姐姐嗎?」劉鐵苦笑了下告訴艾雪,其實後來沒多久,他就知道了,是自己誤解了那雪、也錯怪了潘石。他曾去找過段總報仇,但卻始終沒有找到,再後來知道段總的資金鏈斷了,跑路了。而當自己知道所有發生的這一切時,一切也都來不及了。
艾雪聽後也苦笑了下,嘆惜說:「都是命運的安排啊!我覺得,那雪人真的挺好的,又受了那麼多苦,也挺不容易的!你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我明白您為什麼這麼放不下那雪姐姐了!」
「是啊!她已經成了我青春和生命的一部分,無法替代!」
劉鐵正說著,手機響了,顯示著「AA」兩個英文字母。這是他給熊小乖專門設的代號,那雪的電話號碼被設為了「A」,十年了,從未變過。在他心目中,那雪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其次是熊小乖。劉鐵注視著手機,猶豫著。電話斷了又響、斷了又響,劉鐵終於皺著眉頭接通了電話,電話里傳來了熊小乖醉醺醺的聲音:「劉鐵,你丫『遼寧號航母』的項目應該忙得差不多了吧?」
「哦……項目還有點兒麻煩。」
「知道多久沒回家了嗎?你丫心也太狠了吧!」
「哦……這不項目離不開嗎!」
「馬上到春節了,你能回家待兩天嗎?」
「嗯嗯……爭取吧!」
掛了電話,劉鐵看了看錶,說時間不早了,要回家了。
艾雪小聲地問了句:「是……小乖姐姐吧?」
「啊?嗯……」
「其實,我覺得……她也挺好的,很愛你的!」
「艾雪,早點兒休息吧!」
「對了,AA是什麼意思呀?」
「你猜!」
劉鐵說著,從包里拿出兩萬塊錢放在茶几上,轉身就要走。艾雪急忙拿起錢遞給劉鐵,說在酒吧唱歌可以養活自己,不想再要劉鐵的錢了。劉鐵沒說話,放下錢,轉身頭都沒回,大步走了。艾雪獃獃地站在那兒,看著茶几上的兩萬塊錢,琢磨著這錢是劉鐵為了補償,還是想包養自己?
在京城娛樂中心的地帶,有一家會員制的紅酒會所,名字叫「女人幫」紅酒俱樂部。在一間專屬的VIP包房裡,熊小乖正和她的幾個閨蜜喝著紅酒,酒吧台上幾瓶拉菲、拉圖已經空了,幾個穿著十分講究的女人已經喝得橫七豎八、爛醉如泥了。熊小乖掛了劉鐵的電話,東倒西歪地坐回到沙發上,點上了一顆細細的女士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個人坐在那兒發獃,眼神迷離。
十年後的熊小乖,已經沒有了當年小太妹的影子,看上去有了一種十足的大姐大的范兒。她渾身上下一水兒的世界一線品牌,性感的身材保持得也相當好,精心保養的容顏看上去不像是個已經三十齣頭的女人。但是,長期的酒精浸泡和每天晚上的孤枕難眠,還是給她留下了厚厚的眼袋和深深的黑眼圈兒,即使在名貴眼霜的遮掩下還是暴露無遺。十年前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已經沒有了昔日的光彩,而是多了許多獃滯和冷漠,身和心的每個角落,都無法隱藏地滲透著一個缺乏愛情滋潤的女人的孤單、寂寞和失落。
但是,熊小乖是一個從小被寵壞的公主,一直是別人眼裡的千金大小姐,高傲的臉已經成了她的標誌,趾高氣揚已經成了她的習慣。她告訴自己,即使暗地裡再傷心難過,也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眼淚,不能讓別人看見自己的傷口,更不能讓別人同情和憐憫自己。她告訴自己,學不會忘記,就假裝失憶。於是,她天天假裝堅強,假裝開心,假裝幸福,假裝沒在假裝。
這些年來,劉鐵經常借口出差,一走就是一兩個月,偶爾回家來看看。劉鐵給熊小乖在朝陽區最高檔的棕櫚泉小區買了一套400多平的複式公寓,從此,熊小乖過上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獨守空房的生活。熊小乖認為,天底下的男人都他媽一樣花心,總有一天劉鐵會玩兒膩了,會回家的,回到她身旁的。她忍受著劉鐵心裡裝著那雪,忍受著劉鐵在外面亂搞女人,她忍受著多年的無性婚姻。而這一切,在熊小乖看來,都是因為一個「愛」字。她覺得為愛赴湯蹈火的女人最美麗。
長期的無性婚姻,加上長期的壓抑和焦慮,讓熊小乖幾乎終日泡在這家「女人幫」紅酒俱樂部里,用酒精麻醉著自己的神經,排解內心的寂寞。這家紅酒俱樂部是劉鐵掏錢給熊小乖投資的,在張若菲的積極張羅下,經過層層嚴格篩選,俱樂部吸納了一些所謂有實力、有品位、又被男人深深傷害和背叛過的神秘女人,慢慢地這裡就演變成了京城最高檔的地下「女同性戀俱樂部」了。
對於熊小乖來說,回憶是美好的。她經常會講她和劉鐵當初是如何如何的美好、如何如何的幸福,聽得她那些閨蜜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了。但迫於她大姐大的地位和暴脾氣,大家都不得不一遍一遍地耐著性子聽著。後來大家實在是忍受不了了,只要熊小乖一開口提到劉鐵,大家就會找各種理由閃。看到熊小乖掛了劉鐵的電話,又一個人坐在那裡發獃,擔心她一會兒又要開始講美好的過去了。
十年前,劉鐵撕碎了那雪寫的「到愛情為止吧」的紙條,撥通了熊小乖的電話,說現在立即馬上要見到熊小乖。熊小乖的紅色法拉利很快就到了醫院附近的大街上。她遠遠地就看到了悲慟欲絕的劉鐵,心急火燎地趕緊下車了,剛想問發生什麼事兒了,話還沒出口,劉鐵一把就將熊小乖緊緊地抱在懷裡,站在馬路上瘋狂地吻她。熊小乖傻傻地瞪著大眼,任憑劉鐵瘋狂地親吻。
劉鐵心裡清楚,就在他剛剛將撕碎的紙條拋向空中的那一刻,他的整個世界從此改變了,他的生命軌跡從此也改變了。他一邊吻著熊小乖一邊哭著,熊小乖沒說什麼,只是任憑劉鐵發瘋。劉鐵終於停住了狂吻,上了駕駛座,瘋狂地開著車在擁擠的車群里竄來竄去,熊小乖嚇得不停地大聲尖叫著:「鐵子,你瘋了嗎?到底怎麼了?小心點兒!」
「我餓了!去哪兒吃點兒啊?」
「簋街?小龍蝦?行嗎?」
「行!吃狗屎都行!」
車終於停在了簋街一家店的門前,熊小乖長出了一口氣。兩個人下了車走進店裡,劉鐵要了瓶二鍋頭,熊小乖要了幾盤小龍蝦。劉鐵悶著頭大口喝酒,熊小乖一邊吃小龍蝦,一邊悄悄地觀察著劉鐵鐵青的臉,試探著問:「鐵子,出啥事兒啦?能說嗎?」
「沒什麼!我們……分手了!」
熊小乖拿小龍蝦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張著嘴吃驚地看著劉鐵,從一見他一連串異常的舉動判斷,知道他沒在開玩笑。熊小乖趕緊低下頭,繼續吃,不知是應該心疼,還是應該高興,假裝很隨意地說了句:「是嗎?為什麼呀?」
「不為什麼!」
「好吧,那就不問了!不過,別難過了!說實話,分手是遲早的事兒,對你們都是解脫!挺好的!」
「你丫是不是有點兒幸災樂禍啊?」
「是嗎?我只不過說了一個事實,而已!她是不是跟那個潘大老闆跑了?很正常……」
「你丫能不能閉嘴?」
「得,今兒你老大,我錯了,行嗎?親愛的,應該恭喜你,終於走上了正確的道路!來,我陪你干一個!」
「來,干!今兒老子要他媽喝個一醉方休!」
「對了,鐵子,求你件事兒!你可一定要答應我!」
「說!」
「你就受累,賞個臉,去我老爸公司上班吧,行嗎?」
「哦……這事兒啊?行啊!去就去!誰怕誰啊?」
不久,劉鐵就去龍德集團上班了,並按照他的意願,去了證券事務部。他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中,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抓緊一分一秒、爭取每一個機會趕緊掙錢,趕緊發財,趕緊發大財。熊小乖錯誤地估計了形勢,以為佔有了劉鐵的身體就等於得到了他的愛情,但在一個性隨意的時代,佔領一個人的身體容易,佔領一個人的精神就太難了。劉鐵千方百計地想忘了那雪,但那刻骨銘心的愛怎麼能說忘就能忘了呢?他感恩熊小乖的幫助,但不能接受她的愛情,直到有一天,熊小乖告訴他,說她懷孕了,說還告訴了熊龍德。
熊龍德一聽傻了,再三問熊小乖怎麼想的。熊小乖就一句話,要和劉鐵結婚,讓熊龍德看著辦。熊龍德知道寶貝女兒的壞脾氣,更心疼寶貝女兒,只好找劉鐵談了一次話,並警告劉鐵,如果有一天背叛了自己的女兒,一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劉鐵的腦子快要炸了,他清楚自己還沒放下那雪,也清楚自己並不愛熊小乖,但熊小乖終究懷孕了,自己必須負責任。再說,他篤定那雪已經背叛了自己,跟了那個有錢的潘石,於是,後來一賭氣,乾脆和熊小乖結婚了。
一天,熊小乖高興地拉著劉鐵到了京城一家著名的婚紗店。劉鐵發現,這家婚紗店竟是他和那雪曾來過的那家,心裡說不出的滋味。熊小乖試著一套又一套婚紗,不厭其煩地問劉鐵的意見,劉鐵有一搭無一搭地說都挺好看的。熊小乖挑來挑去始終不滿意,最後總算選定了一款,開心地從試衣間跑了出來,深情地看著劉鐵問:「鐵子,怎麼樣?漂亮嗎?喜歡嗎?」
劉鐵盯著熊小乖身上的婚紗,看著看著,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猛然想起那晚那雪佇立在展示窗前凝視的那款婚紗,居然和熊小乖身上的是同一款。沉浸在幸福中的熊小乖並沒有留意劉鐵的變化,仍在興奮地說:「真是太美了!我好喜歡這款!鐵子,你到底喜不喜歡嗎?」
「啊?……哦……喜歡……」
「那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
「啊……哦……額……」
「什麼啊、喔、哦的!還雞、氣、西呢!正面回答!快!」
「別鬧了!我不會說肉麻的話!」
「切!說句『我愛你』會死啊?」
「可能吧!」
「那我問你,你願意賣血給我買LV包包嗎?你願意放棄去我老爸公司繼續在MGM當保安嗎?假如我掉進了大海,你願意……」
「行啦,別鬧了!」
其實,女人的第六感是很敏銳的,劉鐵愛不愛她,熊小乖從他遊離的眼神里就能感覺得出來。她知道劉鐵心裡還想著那雪,不過,她假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征服劉鐵的心。熊小乖沒再糾纏下去,激動地穿著婚紗就鑽進了紅色法拉利。她還特意地將敞篷打開,伸開雙臂讓潔白的婚紗迎風飄著,引來了馬路上無數行人的關注。劉鐵無奈地搖著頭問她去哪兒,熊小乖眼裡噙著淚水說:「和我一起去天涯海角!」
熊龍德本來想給寶貝女兒舉辦個盛大的婚禮,還想請劉鐵的父母都過來,但劉鐵說不巧,父母最近身體不太好,出不了遠門,其實他根本就沒對父母說。劉鐵鼓動熊小乖不要搞什麼婚禮了,說太麻煩了,也太無聊了。熊小乖也不喜歡七大姑八大姨湊在一起,於是提出去法國旅行結婚。劉鐵巴不得跑得越遠越好,表示堅決贊同。其實,熊龍德也有顧慮,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一個窮小子,也沒什麼好顯擺的,也就依了熊小乖。
劉鐵和熊小乖開始了浪漫的法蘭西之旅。劉鐵之前從來沒敢想過會出國旅遊,也是第一次坐飛機,一上飛機就掏出一根煙抽了起來,被空姐禮貌地制止了。到了巴黎,熊小乖第一件事就是逛各種名牌店,自己買了一大堆衣服和包包,還給劉鐵買了一堆傑尼亞、范思哲等名牌衣服。劉鐵跟在熊小乖身後拎著大包小包,有時覺得自己都累得不行了,而熊小乖卻似乎永遠不知疲倦。劉鐵實在煩了,就讓熊小乖一個人逛,自己坐在商場門口抽煙,好奇地看著來來往往的金髮碧眼的美女。
被從頭到腳地全副武裝了一番之後,熊小乖發現劉鐵帥得簡直一塌糊塗,絕不輸給任何法國帥小伙兒,她開心地挽著劉鐵的胳膊走在香榭麗舍大街上。劉鐵走起路來步伐也自信了很多,突然覺得自己和去MGM的那些有錢人一樣神氣了。晚上,他們去了屹立在塞納河畔的埃菲爾鐵塔。第二天,他們參觀了著名的盧浮宮。劉鐵站在《蒙娜麗莎》油畫前,傻傻地自語:「你說,她到底在笑啥呢?」熊小乖上前拉著他說:「笑你呢,土鱉!」
第三天,熊小乖提議去阿德角鎮看看,那裡是舉世聞名的裸泳海灘「天體城市」,讓他穿得隨意點兒就行,劉鐵卻堅持穿著新買的西裝去了。到了海邊,劉鐵發現男男女女真都一絲不掛,盡情地享受著陽光、沙灘、海水和溫泉。劉鐵吃驚地看著那些赤裸的美女,卻發現她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西裝革履的自己。劉鐵一下子窘得無地自容,趕緊拉著熊小乖撤了。熊小乖一路不停地哈哈大笑。
第四天,他們去了法國東南部的沿海小鎮戛納,享受著那裡蔚藍迷人的海岸線。熊小乖不停地製造著各種浪漫,隨時隨地瘋狂地和劉鐵做愛。晚上,熊小乖聽到了窗外的海浪聲,興奮地拉著劉鐵的手跑到海邊,瘋狂地激吻著劉鐵,強迫要和劉鐵做愛。劉鐵起初還反抗,覺得這也太瘋狂了,但最後還是抵擋不住熊小乖性感的身體。不過,每次短暫的瘋狂和快感過後,劉鐵總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孤獨,總會不自覺地想起那雪。熊小乖睡著後,他會偷偷一個人跑出來,坐在海邊上默默地發獃,幻想著如果身邊是那雪該多幸福。
他們的最後一站是鼎鼎有名的波爾多的葡萄酒莊園。熊小乖告訴劉鐵,在北京喝的拉菲紅酒就是產自這裡。熊小乖說自己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在北京開一家屬於自己的波爾多紅酒俱樂部。她帶著劉鐵參觀了那裡大大小小的葡萄酒莊園,說熊龍德曾答應過她,有一天會給她買一個葡萄酒莊園,這次也算是順便考察一下。在波爾多的最後一晚,劉鐵發現熊小乖的例假來了,壓著火質問她怎麼回事兒,熊小乖只是若無其事地回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劉鐵立馬明白了,熊小乖說的懷孕是假的。
果然,後來「女人幫」俱樂部的紅酒全部都是從法國波爾多的葡萄酒莊園進口來的。之前熊小乖給俱樂部取名叫「紅酒女人」,後來由於俱樂部慢慢地蒙上了女同性戀的色彩,才改名叫「女人幫」。熊小乖坐在沙發上,出神地看著酒杯里的紅酒,沉浸在過去美好的回憶里,偷偷地自己笑著。
一旁的幾個閨蜜很心疼熊小乖,但都害怕挨罵,誰也不敢上前勸慰她。這個時候,只有張若菲會毫無條件地去安慰她。她拿著酒杯走到熊小乖身邊坐了下來。這些年來,張若菲是看著熊小乖在愛情里摸爬滾打的,最懂熊小乖的心了。熊小乖也已經習慣了依賴張若菲。張若菲看著熊小乖那深深的黑眼圈兒,心疼地說:「親愛的,來,喝酒,別想了!」
「他都好幾個月沒回家了……」
「乖乖,我知道,這孫子實在是太過分了!」
「哈哈哈……無所謂啦!沒事兒,真的沒事兒!他玩兒他的,我玩兒我的,看他媽誰玩兒過誰!來來來,喝酒,喝酒!」
熊小乖揮了揮手,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但誰都看得見她眼角噙著的淚花兒。結婚以來,她住在400多平的房子里,卻過著形單影隻的生活。她已記不清有多少個日日夜夜獨守空房,在多少個孤獨的夜裡暗自神傷。她時常掙扎在過去的回憶里無法釋懷,一個人蜷縮著偷偷地哭泣。她身邊有很多閨蜜,卻總是覺得孤單。她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很多,卻又覺得一無所有。
她害怕給劉鐵打電話,害怕聽到電話沒人接的那種感覺,害怕聽到對方一句冷冰冰的「出差!」之類的謊言,後來甚至連給劉鐵打電話的勇氣都快沒有了。她想著各種辦法來調節自己的情緒,挑著京城各大餐館吃著最貴最好的,卻還是覺得索然無味。她去看最新的電影,卻會很快就忘了電影的名字。她去香港等地買各種最新款的奢侈品,卻越來越不興奮了。她去了世界上很多地方旅遊,卻唯獨不敢去法國。
張若菲和幾個閨蜜看著還在假裝堅強的熊小乖,相互交換了下眼色,拿著酒杯湊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控訴著男人,試圖以此來寬慰熊小乖。
「唉,現在的男人,尤其是有幾個臭錢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花!都是一幫靠下半身思考的畜生!」
「就是!不過,男人花歸花,至少要回家!最恨那種不回家的男人了!」
「沒錯!就說我們家老王吧,電話都設成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去世,請來世再撥』了。你丫倒是真死呀!老娘也好繼承遺產啊!哈哈哈……」
「唉,我們家老朱吧,也他媽好不到哪兒去。去日本了都幾個星期了,問他是不是去保衛釣魚島了,他說沒能上去!」
「哈哈,你們家的都不行!我們家老牛吧,那才叫牛!說是去敘利亞倒騰化學武器去了!問他怎麼不去倒騰『神舟十八號』啊,他說跟國防科工委申請了,說中間跨度有點兒大,沒批!」
幾個女人一邊罵著男人一邊貧著找樂,熊小乖被逗得露出了一絲笑容。這時,一位某動物研究所的年輕女教授一本正經地講述了自己的觀點:「女人千萬不要無視男人的動物性,千萬不要先把男人當成『人』!如果先把男人當成畜生,正視了男人的獸慾,很多事兒也就容易理解了。如果一定要以愛情的名義把男人逼成聖人,連男人多看一眼其他女人、偷偷撩騷一下女人之類的天性都想滅掉,那隻能是自討沒趣,天天生氣上火了。天底下哪個男人不偷腥,尤其是在這個躁動的騷年!」幾個女人聽了年輕女教授的觀點頻頻點頭,誇她不愧是研究動物的。
一個外企金領接著話說,她算是看透男人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我愛你」的時候,其實就是說「我想睡你」。一個女人接受了一個男人的「我愛你」的時候,其實就是說「你丫想睡我,是吧?可以,但你丫只能睡我一個,還得養我一輩子!」等男人幾個月的激情期過去了,睡夠了,尤其是再有錢了,就變了。心想這人世間這麼多美女,一輩子只睡你一個太虧了。所以,男人說愛你,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說愛你並不等於說只愛你一個,更不等於說只想睡你一個。所以,她才不會相信狗男人的那些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的。
一個出版社的女編輯說,她曾發過一篇微博,痛斥現在的年輕女孩兒無節操無底線,為了名利出賣靈魂和肉體太可悲,結果一天就收到了上萬條留言,說什麼「站著掙錢不是本事,躺床上掙錢才叫牛!」還罵她人老色衰,才是真正的可悲。她說本來是想刷粉,結果掉粉了。氣得她差點吐血,趕緊把那篇微博給刪了。幾個女人哈哈大笑著說她活該。
幾個女人七嘴八舌不停地說著,話題始終痛斥著各種男人。說什麼現在結婚的跟沒結婚的一樣分居著,沒結婚的倒像結婚的一樣同居著;說什麼結婚了也不和你做愛,這叫「一不做,二不休」;說她們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是那些狗男人給逼出來的,等等。
開始,聽著這些女人說的,熊小乖覺得聽著還挺解恨的,但後來聽著聽著,越聽越心煩,越聽越火大,實在聽不下去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大聲說:「都他媽別抱怨了!一個個跟怨婦似的!女人要靠自己,要做個女漢子,知道嗎?來,為了女漢子,乾杯!」
幾個女人面面相覷,不敢再說下去了,趕緊舉起酒杯。張若菲陪著熊小乖一杯杯地喝。她知道,熊小乖一直過著無性生活,但心裡還是放不下劉鐵。不過,熊小乖在喝大了、失去理智時,會偶爾和她「在一起」。張若菲愛慕熊小乖已經是公開的秘密,經常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對她發騷。
見熊小乖又喝得差不多了,於是,張若菲從背後摟住了她的腰,一隻手故意蹭著她那高聳的雙乳,還偷偷地吻了下她的唇。醉醺醺的熊小乖知道張若菲又發騷了,拍了拍手,喊了一聲邁克。一個臉上打著厚厚粉底的小白臉急忙跑上前來。他是熊小乖雇來的俱樂部的經理兼司機。熊小乖將車鑰匙遞給邁克,邁克高興地接過車鑰匙,一扭一扭地走出了包房。
不一會兒,邁克將一輛最新款的胭脂紅保時捷卡宴開到了俱樂部大門口。十年後,熊小乖換了輛新車,但十年前那輛舊的紅色法拉利,她始終不肯賣掉,她覺得那輛舊車記載著她美好的青春和愛情。十年來,熊小乖心裡很清楚,劉鐵從沒有愛過她,心裡還沒放下那雪,但仍以愛的名義堅守著。十年來,曾有很多男人垂涎於她,但她從來屌都不屌。她寧可選擇不會背叛她、傷害她的張若菲,以宣洩長期壓抑的孤獨和寂寞。
邁克一扭一扭地走到熊小乖跟前,想攙扶她上車,但被張若菲一把推了過去。邁克翻著白眼開車去了,張若菲盯著邁克心裡罵,這真他娘的是個男人像女人一樣娘們兒、女人像男人一樣爺們兒的時代。她轉過身來溫柔地攙熊小乖上了車,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