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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誰拿流年,亂了浮生

所屬書籍: 到愛情為止

傍晚,金錢與財富橫溢的金融街,一座座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劉鐵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冷冷地注視著窗外的寫字樓。看著行色匆匆的人群,劉鐵知道,他們不是官員,就是頭頂桂冠的財經名人,至少也是金領白領。

劉鐵將目光轉向了月壇南橋東北角保留下來的呂祖宮。十年來,金融街已經變成了一個白天富貴逼人,夜晚火樹銀花的財富中心,只有這個最早建於明代的道教宮觀,依舊從容地隔世而立,有時與濃濃的霧霾糾纏在一起,顯得有些詭異。

十年來,金融街記載著劉鐵太多的回憶,記載著他的羞辱與驕傲,以及他執念的夢想。他經常會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一些往事,尤其是那雪曾陪自己在這裡找工作被拒絕的情境。今天,當他站在豪華的辦公室里,想到「WG地產」的股票被封死在漲停板上,想到自己「打虎行動」的初戰告捷,內心一陣陣暗流涌動。

第二天上午9:30,滬深股市開盤了。劉鐵下令,以最快的速度將「WG地產」股票封死在漲停板上。然後,看著電腦上的那一根直線,劉鐵倚在大班椅上,將一雙腿蹺到了大班桌上,想到自己其他的幾個賬戶在悄悄地賣出,已經輕鬆掙了兩個漲停板,少說也有兩個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時,鄭大光帶著一副領功請賞的笑臉走了進來,劉鐵看了他一眼,笑著說:「大光,幹得不錯,明天按原計划進行!」

「好的,好的,老大英明!」

「哈哈,好戲還在後頭呢!」

寶哥、熊哥、黑哥也都興奮地走進了劉鐵的辦公室,強烈要求晚上去MGM慶祝一下,放鬆一把。劉鐵從酒櫃里拿出了一瓶25年的XO,給每個人倒了滿滿一杯,然後舉起了酒杯,勸兄弟們再忍一忍,等把這隻「大老虎」打倒在地、再踏上億萬隻腳的時候,再出去好好慶祝一番。劉鐵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感覺像一隻困在籠子里的老虎,隨時都要衝出籠子撲向獵物。他眼裡冒著殺氣,對寶哥他們說:「兄弟們,絕對不能有片刻的放鬆,要整就往死里整,絕對不能給這隻『大老虎』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我頂!況且,還要『老虎』『蒼蠅』一起打!」寶哥說。

「就是呢!蒼蠅也是肉呢!」黑哥說。

「把『雞』也帶上,一網打盡,片甲不留!」熊哥說。

「兄弟們,且干且努力啊!牛!」劉鐵猛地拍了把桌子。

而潘石和俊宏,還有公司的主要骨幹,正在陪著一些戰略投資人參觀「大愛江河文化產業基地」項目。聽了俊宏講的「產業基地」未來的規劃和藍圖,戰略投資人們紛紛讚嘆不已。這時,潘石的電話響了,是公司再次緊急報告「萬國地產」的股票被巨量買單封在了漲停板上,而且造成了中小散戶大量的跟風盤。更令人擔憂的是,他們觀察到,在大量中小散戶跟風買進的同時,有幾筆大單在悄悄地拋出。潘石聽後說:「密切跟蹤,及時報告!」

第三天上午9:30,滬深股市一開盤,「萬國地產」的股價再次被巨量買單封在了漲停板上,伴隨著大量的跟風盤,又有幾筆大單悄悄地拋出。按照交易所的規定,公司股票連續三個交易日達到漲跌停板限制,公司必須予以公告說明和解釋。果然,不一會兒俊宏就急匆匆來到了潘石的辦公室,報告收到了交易所的通知。

潘石當即決定召開董事會緊急會議。下午,公司董事準時到了會議室。潘石全面介紹了目前公司的運營情況,並讓俊宏立即起草了一份關於「萬國地產」運營一切正常,沒有應披露而未披露信息的報告,經全體董事表決同意,及時上報給了交易所。

第四天一大早,潘石剛剛走進辦公室,俊宏就給他送來了幾份國內主要的證券報。潘石接過報紙,看到幾份證券報在明顯的位置,同時刊登了一篇《關於「萬國地產」投資價值研究分析報告》的文章,指責「大愛江河文化產業基地」項目存在著嚴重的質量問題,並指責「萬國地產」存在著嚴重的財務虛假問題,暗示「萬國地產」涉嫌信息披露等違法違規行為。

9:30滬深股市開盤了,潘石和俊宏看到「萬國地產」的股票瞬間被打到了跌停板上。潘石雙眉微皺,隱隱約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不再像以前認為的那樣,覺得只是有人單純的炒作股價,從而獲取暴利那麼簡單了。難道是有人惡意收購?那會是誰幹的呢?難道是?……不會吧?!以他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在二級市場上興風作浪啊?潘石心裡產生了一連串的問號。

第五天上午,不出潘石所料,滬深股市一開盤,「萬國地產」股票再次瞬間被封死在了跌停板上,並引發了大量的恐慌性跟風拋盤。潘石通知馬上開會,會議室里主要部門的負責人個個表情嚴肅、神情緊張。投資總監、項目總監、財務總監等各自列舉了大量的數據,從各個方面客觀地分析了公司的基本面,報告了公司各項指標、各個項目運營情況都很正常,尤其是「大愛江河文化產業基地」項目進展情況非常順利。

潘石雙目炯炯,不容置疑地說:「打鐵還需自身硬!公司的戰略是正確的,基本面是好的,我們就不懼怕任何對手,尤其是不懷好意的對手!」隨即,潘石下令,成立一個臨時小組,任命俊宏為小組組長,研究制定有效的對策,做好各種迎戰的準備,維護公司股價的穩定,堅決捍衛公司的名譽和利益。潘石指揮若定,大家紛紛獻計獻策,信心十足,嚴陣以待。

下午,某家證券公司營業部股票交易大廳,廳里擠滿了男女老少的股民。股民們驚恐萬分盯著巨大的股票行情顯示屏,看著「萬國地產」的股票被巨大的賣單封死在跌停板上,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一些股民想到前兩天剛剛在漲停板上衝進去,緊接著就吃了兩個跌停板,自己的血汗錢瞬間蒸發了,憤懣難平。一位戴花鏡的老大爺,看著一篇《「萬國地產」因項目質量問題失寵基金,遭市場拋棄》的新聞,大罵「萬國地產」是一家黑心的上市公司,氣得捶胸頓足。

就在這時,人群突然一片嘩然。只見「萬國地產」的股價出現了異動,就在離下午收盤的十分鐘內瞬間翻紅了,被一根幾乎九十度的直線,從跌停板直接打到了漲停板。股民們炸了鍋了,憤怒地大罵「萬國地產」股票的莊家是個黑庄,一會兒漲停一會兒跌停的,搞得跟風的股民個個損失慘重,紛紛嚷嚷著組織起來,一起到主管部門上訴去。

劉鐵的辦公室內則已經歡呼雀躍起來了,大家紛紛舉著酒杯向偶像劉鐵敬酒。劉鐵狂笑不止,做了一個毛主席指揮千軍萬馬過長江的手勢,並揮著大手學著毛主席的口音大喊著:「同志們,乘勝追擊,繼續前進!」劉鐵走進了一間密室,用座機撥通了澳門何耀陽的電話,詭秘地笑著說:「陽哥,現在執行第二步計劃,請打開錢袋,準備收錢!」

「錢袋已經打開!」電話那頭兒傳來了何耀陽的陣陣狂笑。

劉鐵又問何耀陽「地下錢莊」那邊是否安全暢通,何耀陽說讓劉鐵絕對放心。密室里也傳來了劉鐵的哈哈大笑聲。突然,劉鐵聽到密室外一陣陣大聲地驚叫,他急忙走出去,看到寶哥他們幾個目瞪口呆地看著牆上的LED顯示屏。劉鐵順著他們的目光看了過去,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劉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自己打電話的這會兒工夫,「WG」股票的股價居然翻紅了,還被拉到了漲停板。

劉鐵怒不可遏地沖著鄭大光大吼一聲:「你媽的,這是怎麼回事兒?」鄭大光驚愕地搖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劉鐵強作鎮定,沉思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看來『大老虎』發現了,開始反撲了!」他猛地站起身來,指著鄭大光大聲叫道:「通知有關部門,馬上開會!」他冷笑了一聲,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十年了,正式開始了!」

此時,「萬國地產」總部的大門口前已擠滿了各路媒體記者,他們將俊宏團團圍住,不停地提問,尤其追問市場上流傳的關於「大愛江河文化產業基地」項目存在質量問題的說法是否屬實,堅決要求董事長親自出面予以說明,給廣大股民一個交代。俊宏實在招架不住了,給潘石打了電話。潘石聽完彙報,立刻做出決定,讓俊宏安排車輛,馬上請記者朋友們到工地現場。

俊宏帶著各路記者到了工地,潘石鎮定地揮著手,請記者們先安靜下來,然後語氣堅定地說:「各位媒體朋友,我是潘石,『萬國地產』的法人。在這裡,我很負責任地告訴大家,你們眼前所看到的『大愛江河文化產業基地』,完全符合國家的產業政策,有著廣闊的市場空間和發展前景。目前該項目各種工作進展順利,不存在任何質量問題。在此,我代表董事會保證,公司將會堅決維護股價的穩定,用實際行動向廣大股民證明『萬國地產』的責任與擔當!」

潘石的一番話使現場媒體記者安靜了下來。這時,一位神秘的中年男人站了出來,自我介紹說是過來考察「大愛江河文化產業基地」項目的戰略投資人,他表示經過認真考察研究,非常看好該項目,並願意投巨資加入。潘石看了看這位中年男人,留著小鬍子,雖個頭不高,但看上去有一種掩飾不住的霸氣。中年男人說完,走上前與潘石握手,表示希望馬上能與潘石進一步詳談。潘石對中年男人的信任和支持表示了感謝,安排俊宏帶媒體朋友繼續參觀考察。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向了市區。

他們驅車到了金融街的一座寫字樓,兩人談笑風生上了電梯。電梯在39樓頂層停了下來,電梯門一打開,赫然醒目的「龍德集團」四個大字映入了潘石的眼帘。中年男人熱情引領著潘石到了他的豪華辦公室,兩個人在茶室坐了下來。中年男人親自為潘石泡茶,並推薦了一款武夷山產的上等的大紅袍。

潘石笑著說自己也特別喜歡喝大紅袍,中年男人半開玩笑地說,看來他們是志趣相投的同路人。潘石一出電梯就明白了,眼前這位神秘男人,就是「龍德集團」的掌門人熊龍德,只是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對「大愛江河文化產業基地」項目感興趣,更不知他是熊小乖的父親,劉鐵的前岳父。

熊龍德開門見山地說,自己是個商人,在商言商,他認為「大愛江河文化產業基地」項目確實不錯,未來的發展前景廣闊,希望能作為戰略投資人參與該項目,並希望能雙贏多贏。潘石非常客氣說,熊老闆是投資界的前輩,能對項目感興趣並想投資,自己非常高興和歡迎,並表示一定會對戰略投資人負責。

突然,熊龍德話題一轉,說他注意到了近日媒體上有一些對該項目的負面報道,並導致「萬國地產」股票的股價在二級市場上劇烈波動。潘石沉思了一下,如實地說目前還沒搞清楚原因,暫時只能猜測是有人想利用「大愛江河文化產業基地」項目的題材,在股票市場上炒作一把掙取差價。熊龍德笑了笑說:「恐怕,沒這麼簡單吧?」

從熊龍德的話以及他睿智的眼神里,潘石敏銳地察覺到好像有什麼弦外之音,感覺熊龍德好像知道些什麼似的,並非就只是一位戰略投資人那麼簡單。熊龍德察覺到了潘石的異樣,急忙解釋說,目前是項目發展的關鍵時刻,保持「萬國地產」股票的股價穩定,維護公司的市場形象,可是影響全局的大事兒,千萬不能掉以輕心,要防止一些惡意收購的行為。

熊龍德的這番話,使潘石確認了他確實對項目進行了較深入的跟蹤和研究,而且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不愧是投資界的高手。潘石坦誠地告訴熊龍德,他也懷疑可能有人在進行惡意收購,目前正在調查,請熊老闆放心。熊龍德笑著說,他相信對方絕對不是潘石的對手,因為從市場操作的手法上看,一看就是個輕狂加瘋狂的年輕人。潘石若有所思,低頭自語道:「其實,他可以走得很遠的!」

送走了潘石,熊龍德點上了一根雪茄,眉頭緊鎖。想起自己在法國時,突然看到寶貝女兒出現在面前,見她傷心欲絕地痛哭,後來得知熊小乖和劉鐵已經離婚了,熊龍德當場又被氣得送進了醫院。2008年熊龍德被氣得送進醫院那次,看在劉鐵是自己女兒老公的分上,看在熊小乖苦苦求情的分上,他心一軟放過了劉鐵,但這次,儘管熊小乖多次懇求他,不要再去報復劉鐵,但熊龍德沒什麼可顧忌的了,他發誓要好好教訓一下傷害了自己寶貝女兒的劉鐵。

經過了一周的激烈交鋒,劉鐵獲得了暫時勝利。不過,潘石的有力反擊,也讓劉鐵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劉鐵下令進入全封閉工作狀態,所有部門的主要人員都被關在一間操盤室里,日夜開會研究下一周的作戰計劃。劉鐵給鄭大光下達了死命令,下周的目標是,利用手裡長期吸納的「萬國地產」股票籌碼,不管用什麼手段和方法,一定要將「萬國地產」股票的股價連續打在跌停板上,引發市場對「萬國地產」股票大量恐慌性拋盤湧出,力爭將「萬國地產」的股價腰折,再重新殺回去全面收購,在二級市場上舉牌,最終成為其第一大股東。

周一上午,滬深股市開盤了,坐在大班椅上的劉鐵嚴陣以待,死死地盯著電腦上「萬國地產」股票的走勢。果然,在他的大量拋盤的打壓下,開盤不到半個小時,「萬國地產」的股價就被死死地封在了跌停板上。緊接著,大量恐慌盤的跟風拋出,「萬國地產」的股價被巨量的拋單一字封在了跌停板上。看到巨量的跟風盤拋出,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偷偷地通知鄭大光,撤出一部分自己的籌碼,以備明天繼續打壓。

劉鐵伸了伸懶腰,在辦公室隨便吃了一盒盒飯,等待著下午的戰鬥。下午一點開盤後,「萬國地產」的股價幾乎沒有任何買盤,一動不動地趴在跌停板上。時針再次指向下午2:50時,離3:00收盤僅僅10分鐘了,只見「萬國地產」股票的股價瞬間又被大筆買單拉起,「萬國地產」的股價再次翻紅。劉鐵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他怒髮衝冠,拍案而起,指著鄭大光的鼻子大聲咆哮著,一定要把「萬國地產」的股價封死在跌停板上。但「萬國地產」的股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被拉到了漲停板上。

周二上午,滬深股市開盤後,「萬國地產」的股價毫無抵抗地被劉鐵再次封死在跌停板上,但這次劉鐵一刻也不敢放鬆,他親自坐鎮全封閉的股票操盤室,整個房間緊張得令人窒息。劉鐵眼裡充滿殺氣,下令鄭大光,如果「萬國地產」的股價再次被拉起,所有的賬戶要萬箭齊發,同時拋出99萬手,務必要把「萬國地產」的股價打壓在跌停板上。

十幾個熬了幾個通宵的操盤手眼裡布滿了血絲,卻仍像打了雞血似的死死地盯著電腦,牆上掛著的時鐘再次指向下午2:50時,劉鐵所擔心的一幕果真再次發生了。只見「萬國地產」股價再次從跌停板上被迅速拉起。劉鐵額頭上頓時滲出了一粒粒冷汗,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兩眼噴著火,猛地站起身來,大聲咆哮著下令:「拋!」

十幾個操盤手同時下單,開始拋售著手裡的籌碼,股價瞬間又被打到了跌停板上。時鐘嘀嗒嘀嗒一秒一秒地走著,還剩下最後的三分鐘就要收盤了,劉鐵和每個操盤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突然,「萬國地產」股價被幾筆巨量買單再次迅速拉起,直奔漲停板而去。打壓在跌停板上的籌碼被瞬間吃掉。劉鐵眼前一黑,癱坐在了地上,整個房間瀰漫在絕望的氣氛中。

這時,寶哥、熊哥、黑哥都衝進了操盤室,個個露出了驚恐的眼神,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說,看來這隻「大老虎」不但實力超群,而且還是有備而來。還埋怨著說,這幾天連續跌停價格拋出股票,不但把上周的利潤全部消耗殆盡,還賠了夫人又折兵,損失太慘重了。再說,如果繼續這樣操縱股價玩下去,肯定會很快招來證監局的調查,勸劉鐵趁能回頭時趕緊回頭、趕緊停手。劉鐵渾身發抖,暴跳如雷地大聲吼叫:「開弓沒有回頭箭,不能臨陣脫逃,做縮頭烏龜!」

「瘋了!簡直瘋了!不能再玩兒了!我不玩兒了!」寶哥幾個看著已經失去理智的劉鐵,轉身走出操盤室,小聲嘀咕著。

周三,「萬國地產」的股票買盤很少,很快就被打到了跌停板。劉鐵知道,這是潘石故意放空,真正的戰鬥在下午收盤前。他通知鄭大光,收盤前集中火力,拋售手裡所有的「萬國地產」股票。下午2:30,離可怕的2:50就差20分鐘了,鄭大光報告說,寶哥、熊哥、黑哥的電話打不通了,劉鐵一聽怒目圓睜,親自撥打了電話,但三個人的電話都傳出了同一個聲音:「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劉鐵自嘲地笑了,心裡罵著這些平常口口聲聲兩肋插刀的鐵哥們兒。

時針在一秒一秒地向2:50轉著,劉鐵的神經也綳得越來越緊了。突然,辦公室的電話響了。劉鐵驚喜地抓起電話,以為是寶哥他們打過來的,但卻聽到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劉總您好,我是潘石!長話短說,開門見山,我想,如果真是你的話,希望劉總能夠收手,我也準備放棄護盤。我們不要再爭鬥下去了,希望劉總停止『收購計劃』,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劉鐵一直拿著電話聽著,沒等潘石說完,冷冷地說了句:「你打錯了!」

劉鐵的腦袋嗡嗡作響,他沒想到潘石會打來電話,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如何應對潘石。他知道現在自己的處境已經很危急了,但他絕不會放棄處心積慮準備了十年的復仇計劃,更不會就此倒下認輸。強烈的復仇慾望在他血液里流淌著,仇恨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燒著。他臉憋得通紅,雙拳捏得格格作響,然後像沉雷般自言自語說:「潘石,我跟你丫拼了!」

劉鐵看了眼時間,馬上就要到可怕的2:50了。他急忙刷新了一下電腦,想要打開由他親自控制的與何耀陽合作的賬戶,但發現賬戶提示輸入的密碼錯誤。他又重新輸入了兩次密碼,看到的是同樣的提示。他明白了,密碼改了,何耀陽平倉了。時針不可逆轉地指向了2:50,「萬國地產」的股價果然再次從跌停板上被迅速拉起。盛怒之下的劉鐵抄起電話,孤注一擲地下令鄭大光,立刻把手裡所有的籌碼統統打壓出去。

劉鐵突然想起,自己曾以熊小乖的名義開立了一個賬戶,裡面還持有一千萬股「萬國地產」的股票,這本是他想留給熊小乖的財產,但此刻他也決定派上用場,準備與潘石決一死戰。他手指顫抖地輸入了密碼,打開了賬戶,剛想掛上賣單,但抬頭一看,發現電腦上「萬國地產」股票,被連續幾筆99萬股的大買單迅速掃貨,直接打到了漲停板上。

看著被巨量封在漲停板的一根直線,劉鐵驚恐地一下子瞳孔放大,眼前一黑,差點從椅子摔倒在地。劉鐵趕緊閉上了眼睛,雙手用力地撐著大班椅,臉色變得越來越紫。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定神分析著。據他這段時間觀察,之前潘石的護盤手法不是如此兇悍,不至於打到漲停板時還有如此巨量的買單。突然,他腦子裡閃過了一個可怕的猜想,難道是?……

劉鐵拖著沉甸甸的腳步走進了操盤室,慢慢地走到了「總指揮」鄭大光身旁。鄭大光看了看劉鐵充滿殺氣的目光,不但沒有驚慌,反而非常淡定。劉鐵惡狠狠地問道:「怎麼回事?我的鄭大總指揮!」

「哦……是這樣,剛才我一緊張,操作失誤,把『賣單』下成『買單』了,下錯單了!不好意思啊!」

「你是說,你玩兒了把『烏龍指』?」

「應該……是吧!」

「跟『光大證券』學的吧?」

「應該……是借鑒吧!」

劉鐵一聽暴跳如雷,一把扯起了鄭大光的衣領,生生地把他從椅子上拎了起來。鄭大光被勒的脖子暴出了青筋,滿臉通紅,憋得幾乎快喘不上氣來了,但依然淡定地看著劉鐵。劉鐵頓時明白了,鄭大光根本不是什麼緊張下錯單了,而是故意在最關鍵的時刻,在他背後狠狠地捅了一刀。劉鐵兩手一松,放開了他這位大學同學,這位平時鞍前馬後、百依百順、唯命是從的老同學。

劉鐵頭痛欲裂,雙手用力地掐著太陽穴,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冷汗從額頭上不停地滾落,渾身開始劇烈地顫抖。一個交易員見狀趕緊跑了出去。很快女秘書驚慌地拿著幾個藥瓶跑了進來,將一把白色的藥片倒在劉鐵手裡,劉鐵一口吞了下去,踉踉蹌蹌地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示意女秘書離開,閉上了眼睛。

操盤室里死一樣的寂靜。過了一會兒,劉鐵的情緒漸漸地穩定了下來,睜開眼睛盯著鄭大光看著,嘴角上翹地笑了。鄭大光若無其事地左顧右盼。伴隨著一陣刺耳的高跟兒鞋腳步聲,女秘書再次慌張地敲門跑了進來,慌慌張張地說:「老大,證監局剛來電話了,說懷疑我們公司涉嫌操縱『萬國地產』股價,要派人來公司調查,要請您接電話,要不要給您接進來?」

「來得可真快……就說我不在!」

「明白!」

女秘書急忙轉身走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劉鐵想起了馬局長,起身躲開鄭大光,走到了一個角落裡,撥了馬局長的私人手機號碼。手機馬上被掛斷了,隨後打過來了一個直線電話。馬局長開口就說劉鐵玩得有點兒過了,已經被交易所盯上了,自己也壓不住了,並提醒劉鐵最近盡量少給他打電話。劉鐵鎮定地告訴馬局長不必過於擔心,並簡要地說了他最壞的準備,希望到時候馬局長配合一下就可以了。馬局長「嗯」了一聲又迅速地掛斷了電話。

劉鐵掛了電話,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再次將目光轉向鄭大光。鄭大光抬起頭,整理了一下扯亂了的襯衫,挺了挺腰板兒,冷冷地笑了笑。劉鐵不再懷疑自己的判斷,確認了是鄭大光有意所為。他的臉被一種極度的憤怒扭曲了,強壓著心裡的怒火,點上了一根煙,冷冷地問道:「大光,你是不是盼這一天很久啦?」

「哈,也就十年吧!」

「爽快!大光,此刻,你看上去還算個爺們兒!」

「謝謝!劉鐵,你終於知道,我也是個爺們兒了吧!哈哈。」

「呵呵,呵呵,可以,你可以的!」

「劉鐵,在大學時,我就不相信,一個山溝里來的窮小子能做到的,而我做不到?我還就不信了!」

「哦……那你覺得,現在你做到了嗎?」

「還行吧!至少我現在有你賞賜我的那一千萬!不過,你呢?我想,還是等你從監獄裡出來再說吧!沒準你還會像十年前那樣,又找我借錢了!哈哈哈……」

「夠狠!大光,真沒看出來,藏得夠深的啊!」

「劉鐵,是你太張揚了,是你太輕狂了!你自己想想,為了睡一個美美,你可以在富力城給她買套房子,而我呢?你天天防著我,處處控制著我,即使我鞍前馬後伺候你,你也不信任我!還有,我跟了你幾年的工資,還不夠買富力城美美的那套房子!『財散人聚,財聚人散』,懂嗎?」

「大光,你最後一句說得確實有點兒道理,雖然我給你的工資不夠買美美的那套房子,但也已經是同行業工資的兩倍!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的提醒!」

「不必了!要說謝謝,我還要謝謝您!因為你給美美買的房子,我也睡過了。不好意思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可以,大光,有你的啊!」

「行啦,劉鐵,您就別誇我了!作為老同學,我想提醒您下,您現在是不是應該好好想想,如何去和證監局的領導坦白從寬呢?這樣吧,我還有點事兒,就不打擾了。別緊張,沒多大事兒,操縱股價在中國量刑也不是很重,也就幾年吧!好了,再見吧!」

「等等!大光,我想請教你個問題!」

「哈哈,請教吧,老同學!」

「我想請教你,知道為什麼請你做『打虎行動』的『總指揮』嗎?」

「哈哈,想讓我感恩?不過,我謝謝劉總看得起我!」

「不謝!對了,還有,知道為什麼,我非要以董事會的名義,全權授權的方式,讓你做『總指揮』嗎?」

「終於發現我是個人才了?」

「你真他媽是個人才!大光,實話告訴你,我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我擔心會有今天!」

「什麼意思?」

「大光,你懂的,法律是最講證據的!難道你忘了,所有的交易指令都是你簽的字嗎?難道你不懂,誰應該負法律責任的嗎?大光總指揮,董事會如此信任你,而你卻背著我,操縱『萬國地產』股價,還搞什麼『烏龍指』,你真的辜負了董事會的信任啊!老同學,你太讓我失望了!」

「劉鐵,你……你……你他媽也太陰險了吧!」

「我承認我陰險,我承認我一直不信任你。但你自己想想,我又不傻,你這種人品,我能信任嗎?敢信任嗎?老同學,你是被權力和金錢沖昏了頭腦啦!」

「劉鐵,你……你……你……」

「大光總指揮,別激動!操縱股價在中國量刑不重,也就幾年吧!」

「劉鐵,你……你……你他媽太狠了吧!」

「我狠?大光,你可以算筆賬,打給你賬戶上的錢,等於你平均每天在監獄的收入都上萬元呢!大光,我用心良苦,對你不薄啊!我是把你的後路都想好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跟我玩兒什麼『烏龍指』,背後捅我黑刀子啊!看來你是真想置我於死地啊!」

「哈哈哈……說的也是!幾年後,老子出來還算個有錢人!而你呢?老子把你所有的子彈都打光了,恐怕又要從頭再來的吧?」

「大光總指揮,放心,我死不了!你不給我留後路,我自己會留的!不過,倒是你,賬戶上的一千萬是從公司的賬戶上打過去的,我本想看你的表現,再決定這筆錢怎麼定性!是定性為獎金呢、還是借款呢、還是挪用公款呢?大光總指揮,你告訴我,你覺得我現在應該定性為哪一種呢?」

「鐵哥……鐵哥,我知道我錯了!鐵哥,看在我以前鞍前馬後的分上,你饒了我吧!你放過我吧!求求你了!」

「大光總指揮,有點兒晚了!假如沒有『烏龍指』,我計劃以董事會的名義,把那一千萬定性為獎金,還安排了你跑路。但現在,我覺得沒必要了!」

「鐵哥,我錯了!我錯了!你饒了我吧!求你了!」

「大光,像剛才那樣兒,爺們兒點兒,多牛啊!放心,我會去監獄裡看你的,也就幾年的事兒,很快就會過去的。」

鄭大光撲通跪在地上,爬到劉鐵身邊,抱住劉鐵的大腿,不停地磕頭求饒。劉鐵鄙視地看著要死要活的鄭大光,但卻動了惻隱之心。他猶豫了一會兒,告訴鄭大光,念在他曾經借過他兩千塊錢的分上,念在他這麼多年鞍前馬後的分上,他可以不置他於死地。不過,他提出了一個公平交易的方案,他答應可以將那賬戶里一千萬元定性為獎金,條件是鄭大光必須承擔起全部的法律責任,最好是主動投案自首。

劉鐵覺得,對鄭大光來說,一千萬蹲幾年監獄,是一筆很公平的交易,讓鄭大光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答覆他。鄭大光知道自己鬥不過劉鐵,不答應也只能是人財兩空,只好咬著牙答應了。正在這時,女秘書又神色慌張地跑進來說:「老大,有位潘石先生來電,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您商量,接嗎?」劉鐵一聽到「潘石」兩個字,恨得牙根兒直疼,兩眼直冒火星,心想潘石的電話一定是貓哭耗子。他沖著女秘書怒吼了一聲:「滾!」

潘石被劉鐵掛了電話,坐在辦公室發獃。他從盤面上已經判斷出來,劉鐵已經基本上沒有抵抗能力,對公司也已經構不成威脅了。想到自己曾經答應過那雪,不再爭鬥下去了,不再傷害到劉鐵,更不要置劉鐵於死地,於是下令,收盤前放棄護盤,停止收購劉鐵拋出的籌碼。潘石想用實力告訴劉鐵,想讓他知難而退,於是打電話給劉鐵,想要找他談判,但沒想到劉鐵沒等他說完就掛了。

潘石冷冷地盯著被打在跌停板上的「萬國地產」股價,無奈地搖了下頭,閉上了眼睛。但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不知從哪兒冒出了很多筆神秘的巨量買單,瞬間將劉鐵拋出的籌碼吃掉了,並直接巨量封在了漲停板上。潘石很是吃驚,打電話詢問,回答是絕對按兵沒動。潘石心裡一連串的疑團,腦子急速地轉著,分析著各種可能性,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潘石急忙拿起電話,是熊龍德打來的。電話里熊龍德哈哈大笑著說:「潘總,怎麼樣,我最後的那幾筆買單,還可以吧?」潘石頓時明白了,神秘巨量買單原來是熊龍德所為,但他不知道還有鄭大光「烏龍指」的貢獻。他忍不住問熊龍德為什麼這麼做。熊龍德簡單地道出了原委,說自己的寶貝女兒熊小乖就是那個混蛋的前妻,前段時間被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拋棄了。熊龍德還發誓要好好教訓一下劉鐵,一定要讓他身敗名裂。

潘石一聽全都明白了,難怪熊龍德主動找上門來投資入股,難怪和熊龍德喝茶的時候話裡有話,難怪熊龍德似乎什麼都了如指掌,原來他是有備而來。聽到熊龍德發誓要將劉鐵置於死地,潘石急忙耐心地勸熊龍德:「熊老闆,算了吧!到此為止吧!再說,我個人認為,劉鐵本質上不壞,也很有才,就是太年輕,有點兒輕狂!但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啊?熊老闆,消消氣,就放過他,原諒他算了!」

「原諒這小子是上帝的事,我的事,是把這小子送進監獄!潘總,不能手軟啊!」

「熊老闆,還是算了吧!你我都是過來人了,冤冤相報何時了?給他一次機會,看他的造化吧!」

潘石掛了電話,心情十分沉重,並沒有因打敗劉鐵而高興。想到十年前,他和那雪相遇,傷害了劉鐵;劉鐵遇到了熊小乖,又傷害了熊小乖。十年後,劉鐵為了報復自己,惡意收購「萬國地產」;熊龍德為了報復劉鐵,又幫著他擊垮劉鐵;還有,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女兒炎夏又偏偏愛上了劉鐵……這一切到底都是怎麼了?難道這是一種宿命?「誰拿流年,亂了浮生?」他再次拿起電話打給劉鐵,想和他好好談談,但女秘書婉轉地告訴他,劉鐵拒絕了。

劉鐵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癱在了沙發上,感到心力交瘁,大腦一片空白,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當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他抬頭看著牆上的時鐘,時針指向了上午9:30。他習慣性地急忙起身打開電腦,看著「萬國地產」的股價走勢,只見「萬國地產」的股價一開盤又被巨量的買單封在了漲停板上。他恍然清醒了,知道他和潘石的戰爭,已經結束了。他感到整個人被掏空了似的,再次癱在了大班椅上。

劉鐵吃力地喊了一聲女秘書,卻發現外面遲遲沒人答應。他慢慢地走出了辦公室,看到偌大的辦公區里居然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來上班。看著眼前凄涼的情景,劉鐵心裡感嘆,真是樹倒猢猻散。想到過去十年自己苦苦經營的一切,頃刻之間就坍塌了,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他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劉鐵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區里一圈又一圈兒走著,辦公室里回蕩著他沉重的腳步聲。想著過去一個個忙忙碌碌的日子,想著過去一個個畢恭畢敬的員工……再看看現如今,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他恍然覺得一切都如同一場過眼雲煙。終於,他低下了高傲的頭,蹲下身來,一聲嘆息:「太他媽累了!」

劉鐵不知自己蹲了多久。突然,電話響了,空蕩蕩的辦公室里,電話鈴聲顯得非常刺耳。劉鐵掙扎地站起身來,慢慢地朝大班台走去。他猜想,肯定是證監局又來電了。他鎮定了下情緒,猶豫了一下,拿起了電話,冷冷地問道:「喂,哪位?」

「劉總,我是潘石!請不要掛電話,我希望,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呵呵……潘大老闆啊?你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聊的嗎?」

「劉總,我想,你應該清楚,你的行為屬於什麼性質。我們最好不要在證監局見面,不要到那時在一起『喝咖啡』!另外,劉總,難道你不覺得我們應該見一面聊聊嗎?」

劉鐵一直聽著,腦子急速地轉著,想著自己要不要去見潘石。劉鐵知道,他不怕什麼證監局,因為鄭大光肯定會主動投案自首。但劉鐵知道,現在自己是個戰敗者,見到潘石會很沒面子。但如果不去,潘石會不會更看不起自己,會不會更沒面子?

劉鐵笑了笑,心想自己是他媽一個頂天立地的爺們兒,即使倒下,也要像一個戰士!即使死去,也要死得體面!再說了,君子報仇再來個十年也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想著,劉鐵呵呵乾笑著說:「好啊,潘大老闆,哪兒見?」

「去十年前你曾住過的地方吧!」

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到愛情為止 > 10.2 誰拿流年,亂了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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