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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越過山丘,感恩生命

所屬書籍: 到愛情為止

劉鐵失蹤了!

一時間有關劉鐵的去向眾說紛紜。大部分的說法是說劉鐵跑路了,有的說他從香港去了美國,也有人說他借道澳門去了泰國,也有人說他根本哪兒也沒去,就躲在北京。證監局曾經找過劉鐵,但公司的大門緊鎖,他的手機一直關機。不過,鄭大光確實主動到證監局投案自首了,並承擔下了所有的責任。潘石沒有再追究劉鐵的法律責任,還幫著他在證監局那兒說了些好話,並承擔了一部分經濟損失。

劉鐵開著他的大悍馬飛駛在三環路上。他關掉了手機,決定開始一次愛誰誰的旅行。以前因工作關係,東部發達地區都跑遍了,於是他做出了個決定,一路向西,走哪兒算哪兒,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他開著車上了京藏高速,把車裡的音響開到最大,放著那首熟悉的歌曲《到愛情為止》,扯著五音不全的嗓子大聲跟著唱著,一口氣開到了內蒙古大草原。

遼闊的大草原,藍藍的天空,沒有霧霾,沒有紅綠燈。劉鐵開足了馬力,像狼一樣號叫著,在大草原撒著野。晚上,他朝著遠處一團篝火開去,見幾個蒙古包中間,人們圍在一起又唱又跳。他下了車走了過去,馬上被好客的蒙古族兄弟拉了過去,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也許是大草原負氧離子高,也許是長期壓抑的心情釋放了,他喝了一碗又一碗也沒有醉意,和蒙古族兄弟們一起唱著跳著:「酒喝乾,再斟滿,今夜不醉不還……」頓時感覺胸懷似乎寬廣了許多。

劉鐵馬不停蹄,橫穿了整個河西走廊和古絲綢之路,馳騁在大風從坡上刮過的黃土高原,來到了雄壯非凡的嘉峪關。他登上了游擊將軍府,眺望著腳下的雄偉萬里長城,腦海里浮現著歷代一卷卷鐵馬金戈、悲壯慘烈的烽煙畫面,內心裡激情澎湃,想像著假如自己出生在那個年代,一定是個統率千軍萬馬的將軍。

大悍馬在崎嶇的山路上行駛著,劉鐵遇到了一隊驢友,聽他們津津有味地講述了野外求生的經歷。他們說剛剛穿越了一片暗藏殺機的高地,還穿越了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等。劉鐵聽得很刺激,又感到不寒而慄,從心裡佩服驢友們的冒險精神。

劉鐵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盡情地瀏覽著雄偉壯麗的山川大河,領略著古樸雄渾的文化,在北京的那種壓迫感很快就拋到了九霄雲外。路過甘肅境內時,劉鐵闖進了一個山大溝深的小鎮里。當看到了那裡的人居然還住在破舊窯洞里時,他簡直都不敢相信,中國還有這麼窮的地方。他開車超過了一群孩子,好奇地又將車倒回來,下車走了過去。

劉鐵吃驚地看到,大冷的天,又刮著大風,一群孩子穿著有破洞的棉衣,居然坐在土墩上拿著書本,圍著一個老師正在讀書。劉鐵被眼前的情景震呆了,這些孩子別說沒有教室,就連個黑板都沒有。看著孩子們被寒風吹得紅紅的臉蛋兒,想到自己平日在MGM一晚上造的錢,劉鐵的臉唰地一下白了,眼淚掉了下來。

劉鐵二話沒說,轉身上了車。他翻山越嶺不知跑了多遠,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銀行,好說歹說取了十幾萬現金。回來時又迷了路,找了半天終於找回到了那個小鎮。他找到了小鎮的老鎮長,表示希望能給孩子們蓋幾間能擋風遮雨的教室。老鎮長一聽感動得熱淚盈眶,馬上召集全鎮的人,感謝他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大好人。

劉鐵心情十分沉重,決定留下來親自動手為孩子們建造教室。孩子們尖叫著圍著他的大悍馬嬉鬧著,劉鐵也經常和孩子們一起玩耍,給他們講一些北京的事情。小鎮里除了年久失修的各式窯洞,好一點兒的也就是土坯房,在老鄉們的一起努力下,三間磚木結構的教室很快就建好了。

臨走的那天,看著孩子們一張張笑臉和老鄉們感激的眼神,劉鐵突然明白當初那雪為什麼那麼堅持去孤兒院了,發覺原來付出也是一種幸福,覺得自己以前在北京拚命想要的、拚命得到的和痛心失去的,似乎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2014年的春節快到了。

潘石帶著那雪回了山東,按照山東老家的規矩,在父親的墓碑前獻上了祭品。李小迪帶著姚貝貝回了湖南鄉下,還特意帶著她去了一棵老馬桑樹下,說小時候父親經常在這裡教導他:「要做一個老實人!」小迪的奶奶看著姚貝貝高興得合不攏嘴,偷偷地問小迪啥時候能讓她抱上大孫子。

炎夏和艾雪找劉鐵都快找瘋了,她們都不約而同地找過美美,但美美始終避而不談。艾雪求了美美好多次,說自己只是想感恩,希望在劉鐵落魄的時候安慰一下他。炎夏也不斷地給美美解釋,說劉鐵現在的狀況是自己父親造成的,自己應該為此負責任。最後美美被她們的真誠打動了,說那天晚上她喝多了,昏睡了一天,醒來後發現劉鐵人就不見了。她也不知道劉鐵去哪兒了,不過她告訴艾雪和炎夏不用太擔心,鐵哥是好樣兒的,不會有什麼事兒的,她答應幫著找劉鐵,有消息就告訴她們。

劉鐵游遍了大半個中國,眼看就要到春節了,他決定回贛南老家。十年來,劉鐵沒有回過一次老家。大學剛畢業那會兒,他覺得自己是個窮小子,想等到事業有成時再衣錦還鄉;後來終於暴富了,但又把那雪弄丟了,他發誓等奪回那雪後再一起回家。就這樣一等再等,一晃十年就過去了,都還沒來得及回味,一切就成了昨天。

十年來,劉鐵的父母也只去過一次北京。他們住在空蕩蕩的大別墅里,卻始終見不到那雪人影。雖然劉鐵一再解釋那雪出國了,但父母最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鐵子是個從小就不會撒謊的孩子。他們從他躲閃的眼神里猜到了什麼,只是不想多問、不願意去捅破。老兩口沒住上幾天,就堅持要求回老家了。

十年來,劉鐵一直覺得愧對父母,還覺得非常愧對那雪的母親。他曾答應過雪兒母親,要一輩子好好照顧雪兒,但如今雖說自己事業有成了,卻把雪兒弄丟了,他覺得自己無臉去見雪兒母親,也無臉去見老家的父老鄉親。但今天,他終於放下了面子,放下了執念,想趕緊回老家,看看自己日夜牽掛的、漸漸老去的父母。

贛南山區崇山峻岭之間,劉鐵日夜兼程開著車,行駛在曲曲彎彎的山路上。大悍馬在山間雲霧中盤旋著,車窗外一座座起伏的山巒,一片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一條條清澈的小溪細流,猶如一幅水墨畫兒,那麼的靜美,令人心曠神怡。劉鐵往日在北京整天緊鎖著的眉頭,不知不覺地舒展開來了,焦躁不安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平和了。終於在一天清晨,他開到了自己熟悉的青山上。

劉鐵下了車,眺望著遠處客家人那一座座獨特的圍屋。看著圍屋上的炊煙裊裊,遙遠的往事彷彿就在昨天。他彷彿看到兒時的自己,和扎著小辮的雪兒手牽手,一起走出圍屋的大門,走在上學的路上。劉鐵的眼睛有點兒濕了,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趕緊開著車從青山上盤旋下來,在離圍屋不遠的地方停下了車。

家是一個離著越近、腳步就越來越快的地方。劉鐵下了車大步朝圍屋大門走去,但走著走著,他感到腳步十分沉重。看著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一切,他眉頭緊鎖,一時間百般滋味掠過心頭,心怦怦直跳得快要跳出來了。他強壓著複雜的情緒,終於,邁進了圍屋大門。

時隔十年,家族祠院前的那塊空地兒沒有任何變化,那曾是父親懲罰他時,給他畫「圓圈圈兒」的地方。他慢慢走進那塊空地兒,彷彿又聽到了母親大聲呼喚著他的名字,讓他上樓吃飯的聲音;彷彿又看到了雪兒偷偷把餅乾放進「圓圈圈兒」里,然後可憐巴巴地一步一回頭哭著走了……想著想著,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劉鐵慢慢地走到祖堂前,「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在供奉著祖先的牌位前敬香磕頭行禮。這時,一群小孩兒跑了過來,圍著劉鐵好奇地看著。劉鐵站起身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摸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的頭,抬起頭凝視著那扇熟悉的家門,臉上的肌肉劇烈顫抖著。

劉鐵曾無數次想像過回家的情景,無數次想像過魂牽夢繞的父母的模樣。他走到了家門口,一對老人正坐在桌旁吃飯,他的心被猛地刺痛了一下。他輕輕地敲了下門,推門走了進來。兩位老人一轉頭,夾著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劉鐵兩眼噙滿了淚水,用家鄉的「阿姆語」輕輕地說了句:「爸、媽,我回來了!」說完,「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驚喜萬分的母親放下手裡的筷子,疾步跑到劉鐵身邊,用一雙布滿皺紋的手,緊緊地抱住劉鐵,像個孩子似的眼淚不停地滾落著,哽咽地叫著:「老天爺啊,鐵子,是你嗎?你可回來了!趕緊起來,起來,兒子!」父親並沒有起身,輕輕地說了句:「起來吧!」

劉鐵站起身,仔細地端詳著慈祥的母親,看著她臉上的皺紋,她滿頭的銀絲,緊緊地抱著母親,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母親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露出了純樸的笑容,拉著劉鐵的手高興地說:「鐵子,快,快,快坐下!」劉鐵走到了桌旁,深深地給父親鞠了一躬,抬起頭目光停在了父親那爬滿白髮的頭上。

父親一直低著頭,慢慢伸出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指著桌旁的一把椅子低聲地說了句:「回來了?坐吧!」劉鐵慢慢坐了下來,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父親的那雙大手。這雙大手曾經是那麼蒼勁有力,曾經牽著他的手,走遍了家鄉的山山水水,而如今卻已滿是褶子。歲月催人老,父親和母親真的老了,比他想像的還要老。劉鐵不敢再看下去了,急忙低下了頭。他告訴自己,不能讓眼淚掉下來,要微笑,讓父母覺得自己很開心、很幸福。

「鐵子,媽好想你,你爸也老念叨你!」

「爸、媽,我也很想你們!」

「你們爺倆兒先聊會兒,我去給你做最喜歡吃的『扣肉』去!」

「老婆子,坐下,鐵子愛吃我做的!」

「好好好,你做得好吃!」

「爸、媽,別忙活啦,我隨便吃兩口就行,不餓。」

「鐵子,快坐下,讓媽媽看看。」

「媽,您也坐!」

父親去做扣肉了,母親拉著劉鐵的雙手坐了下來,慈眉笑眼端詳著劉鐵,不知不覺地又流下了眼淚。劉鐵輕輕擦著母親眼角的淚水,像哄小孩似的哄著母親,眼睛也濕潤了。父親不一會兒端著一盤扣肉走了進來,嘴裡喊著讓鐵子趕緊嘗嘗。劉鐵用筷子夾了一大塊扣肉放進嘴裡,不住地點頭說好吃。父親和母親站在桌旁,笑眯眯地看著他,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劉鐵拿著筷子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不敢抬頭去看兩位老人,低著頭大口地吃扣肉,聲音哽咽地說:「爸、媽,你們別站著啊,也坐下吃啊!」

「你吃、你吃,我們老吃!」母親說。

「怎麼樣,在北京吃不到這麼地道的『扣肉』吧?」父親說。

「嗯嗯!」

「行,行,就你做得好吃!」母親笑著說。

父親母親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只是站在那裡,笑呵呵地看著劉鐵。劉鐵想起了小時候家裡窮,父親母親不捨得吃扣肉,總是站在一旁看他吃的情景,眼裡的淚水越積越多,一滴熱淚沒忍住,啪嗒一聲落在盤子里。父親一看,急忙轉身走到床邊,點上了一根煙。母親也趕忙轉過身去。劉鐵隨便吃了幾口,站起身說吃飽了。母親默默地收拾著碗筷,父親泡了一壺老家的白茶,喊劉鐵過來喝茶。三個人圍坐著聊起了天兒。

劉鐵環顧了一眼整潔卻陳舊的家,問父親為啥不選塊好地兒蓋座大房子,自己匯給家裡的錢足夠蓋座大別墅的了。父親沒有回答,母親笑著說住在圍屋挺好的,家裡有點兒事兒,整個圍屋的人都過來幫忙,和和睦睦像一家人。還說劉鐵匯過來的錢,他們一分都沒動,一來有吃有喝用不著錢,二來想著留給劉鐵,萬一有個什麼事兒的時候再派上用場。

聽了母親的話,劉鐵心裡一陣心酸。劉鐵一直不能理解,父母這一輩為什麼那麼節儉,就是不捨得花錢。上次去北京時,劉鐵想盡點兒孝心,覺得父母辛辛苦苦一輩子了,想讓他們好好享受享受,帶他們逛商場下飯館,結果卻被父母批評了一頓亂花錢,對此劉鐵真是想不通。想到父母現在年齡越來越大了,劉鐵再次懇求說:「爸、媽,過了年,你們二老跟我去北京再住一段時間吧,行嗎?」

「鐵子,爸媽的身子骨都挺好的,你就放心吧!」母親說。

「就是,你們北京有啥好的?人多車多樓多,鄰居叫啥都不知道,走路跟跑似的,天天跟打仗似的。再說你也忙,上次去北京,一天到晚連你的人影也見不著!」父親說。

「爸,對不起!爸媽放心,這次我哪兒都不去,就好好陪著你們!」

「媽懂你的心意,你是想孝敬我們,但是……」

母親話還沒說完,這時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母親急忙走過去打開了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大群人。劉鐵知道圍屋裡就是這樣,誰家有點兒什麼事兒,不一會兒整個圍屋裡的人就會全知道了。父親和母親笑盈盈迎了上去,劉鐵也趕忙站起身來。一位鬍子白白的年長者笑嘻嘻地上前拉住劉鐵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就對了,在外面混得再好,過年了,也該回家看看,這是咱客家人的傳統和規矩!」

劉鐵深深地向長者鞠了個躬。一位婆婆也上前拉著劉鐵的手,關心地問:「鐵子,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媳婦呢?那雪呢?」劉鐵尷尬地笑了笑,父親和母親相互看了一眼,母親急忙搶上前去拉住了婆婆的手,將劉鐵擋在了身後解釋說:「那雪出國學習去啦!他們都太忙了!」父親也趕緊客氣地說:「大伙兒別站著了,都快進屋坐坐!」

鬍子白白的年長者高興地笑著說今天就不坐了,等過兩天大年三十的時候,按照祖宗的規矩,敬祖先、貼春聯、宰豬羊,大伙兒再一起吃個團圓飯。父親和母親連忙稱好,大伙兒散了。三個人回了屋,劉鐵偷偷地看了眼母親,見母親笑嘻嘻的臉上藏著一絲憂傷。劉鐵明白,母親剛才被那位婆婆一問,一定是想那雪了。在老家,無後是大不孝。想想自己出去十年,雖說事業做得很大,父母從來沒有抱怨過他,但過年了,兒媳婦沒回來,孫子也沒抱回來,誰家的父母不想抱孫子呢?誰家的父母不盼著過年合家團圓呢?想到此,劉鐵深深地低下了頭。

晚上,父親炒了幾個家鄉的小菜,母親又端上了一盤客家多味花生,拿出一瓶客家的糯米酒,劉鐵和父親喝了起來。幾杯酒過後,父親借著酒勁兒開了口:「鐵子,爸想嘮叨兩句。你現在出息了,爸媽為你高興,但錢掙得再多,事業做得再大,也得成個家呀!沒家你掙那麼多錢有啥用呢?沒家,你幸福嗎?」劉鐵一邊聽著一邊頻頻點頭說:「爸,媽,兒子不孝!您看,這大過年的,也沒能給您二老抱個孫子回來,那雪她也……出國了!對不起,對不起!」

劉鐵說完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給二老鞠鞠了一躬。母親看著劉鐵鼻子一酸,轉過臉去抽泣了起來。劉鐵一愣,慌忙上前拉著母親的手問,怎麼了?母親低著頭哽咽地說:「我們老兩口都十年沒見過那雪了,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嗚嗚嗚……」劉鐵一聽,「撲通」一下再次跪在地上,臉色鐵青地說:「爸、媽,對不起!」

母親一看,急得眼淚又掉下來了,使勁兒拉著劉鐵勸他趕緊起來。劉鐵跪了半天不肯起來,父親一看劉鐵倔脾氣又上來了,走過來親自拉劉鐵。劉鐵站了起來,已淚流滿面,不好意思地擦著淚水,恭恭敬敬給父親倒了一杯酒。父親笑著提起了小時候懲罰劉鐵時畫「圓圈圈兒」的事兒,但現在已經是三十大幾的人啦,也要改改自己的臭脾氣了。

父親對劉鐵說,做人最主要的是兩點:第一,對得起良心,輸什麼都不能輸了良心,千萬不要做傷害別人的事兒,人到最後最重要的是心安。做人心安了,一輩子也就幸福了。第二,不能太貪心。貪心就會造惡,就會結怨,就會煩惱。凡事自己儘力了,結果順其自然就行了。人到最後啥都帶不走,簡簡單單就挺好的。身體上累不叫累,精神上累才叫累。

父親的話雖沒有太多的大道理,但卻句句樸實中肯。曾經滄海難為水,回首在北京打拚的十年,自己從一無所有的毛頭小子,打拚成了一個人人羨慕的成功者,似乎得到了不少,但最後卻發現丟掉了一個最好,丟掉了初心,內心並不開心和快樂。十年磨一劍,劉鐵覺得自己是應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整理一下自己、總結一下自己了,不能再停留在原地打滾兒了。如果再糾結偏執下去,那就真的是白活了。自己只有勇敢告別昨天,才能有一個真正的開始。

劉鐵給父親說,明天帶他到鎮子上去一趟。父親問劉鐵去鎮子幹啥?劉鐵說知道老家有很多留守兒童,自己想以那雪母親的名義,在她曾經工作過的學校捐一筆款,盡自己所能幫助一下那些孩子。父親一聽,笑了,舉起酒杯和劉鐵碰了一下說:「好樣兒的,兒子!我和你媽都堅決支持你!」母親也開心地笑了,高興地說:「我兒子從小就心眼兒好!明天媽也陪你去!」

大年三十到了。圍屋裡的人早早地起來,敬祖先、貼春聯、宰豬羊,劉鐵也和大伙兒一起,忙得不亦樂乎。晚上,家家戶戶都拿出了自己家最好吃的,在院子里擺了個「滿漢全席」,大伙兒熱熱鬧鬧地吃了個團圓飯。劉鐵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和幸福,一直開心地笑著,他發現自己好久沒有這麼開心地笑過了。大伙兒吃完團圓飯後散了,劉鐵和父母回到家裡,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等著看「春晚」。劉鐵偷偷地看著兩位老人樂呵呵的笑臉,以及那笑臉上光陰留下的痕迹,感慨著他們簡單樸素的愛情,默默祈禱著父母健康長壽。

這時,電視里出現了一個清秀的小夥子,深情地唱著一首中國風的歌曲《時間都去哪兒了》。那悠揚的歌聲、樸實的歌詞,一下子吸引住了全家人:

時間都去哪兒了

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

生兒養女一輩子

滿腦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

還沒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鹽半輩子

轉眼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

……

劉鐵聽著聽著,不由得抬頭看著父親和母親老去的鬢白,感嘆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轉眼間,他們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兩位老人一邊聽著歌,一邊笑呵呵討論起了「誰先死了,對方怎麼辦?」的問題。他們的眼神那麼淡然,像在談論一件家常瑣事兒似的。自己的父母這一對普普通通的老人,面對人生有著如此坦然的態度,劉鐵不由得想到了「向死而生」這個詞。

「唉,老頭子,我要是先走了,誰來照顧你呀?」

「我要是先走了,家裡的重活兒,誰來幫你干呀?」

「還是我先走吧,我走了,你再找個老伴兒!」

「找你個鬼!還是我先走吧,我走了,你就省心了!」

聽著兩位老人開玩笑似的聊天,劉鐵心裡感到一陣陣的悲涼。雖說生死是人之常情,但聽到自己的父母談論這樣的話題,劉鐵的心裡還是接受不了。聽著聽著,他猛地一下子站起身來,急眉火眼地大聲說道:「爸、媽,您二老說啥呢?我還沒給您二老帶回兒媳婦呢!還沒讓您二老抱上孫子呢!以後別說這些了!」

大年初一。清晨薄霧蒙蒙,圍屋炊煙裊裊,新春的鞭炮聲震耳欲聾,一群孩子穿著過年的新衣裳在院子里歡快地玩耍著,家家戶戶喜氣洋洋、歡歌笑語。劉鐵也早早地起來,漫步在家鄉秀麗的山間小路上。不知不覺,他又走到了那曾開滿杜鵑花兒的青山上,站在了那雪母親的墓碑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這裡曾是他和那雪夢想出發的地方,十年後的今天,他覺得自己似乎從夢想的終點又回到了起點。

劉鐵坐在青山上仰望著天空,家鄉的天空是那麼的藍,山裡的空氣是那麼的乾淨宜人。春暖乍開,早晨的陽光照射著劉鐵緊閉的雙眼。光禿禿的青山上突然一下子開滿了杜鵑花兒,他和梳著小辮兒的雪兒手牽手,在那萬花叢中嬉戲追鬧著捉著迷藏;他摘下了一朵杜鵑花兒,小心地插在雪兒烏黑的長髮里;他在雪兒脖頸上刻著「mama」,吻著雪兒脖頸上流出的鮮血,哭著發誓要用自己的命照顧雪兒一輩子、愛雪兒一輩子……他急忙睜開雙眼,一行熱淚從眼裡輕輕地滾落了下來。

回憶如墓,淡薄如素。劉鐵任憑自己的思緒輕舞飛揚,任憑眼裡的淚水盡情流淌著。他久久地凝視著遠方,看了好久好久,想了好久好久,靜靜地回首著在北京打拚的那些日子。歲月似水而無痕,如夢而疑存。過去的十年,自己曾那麼不擇手段地追逐著貪婪的慾望,而如今,當他重新回到這夢想出發的青山時,想起自己最初的夢想,感覺像經歷了一個輪迴,苦苦追尋的終點似乎又回到了起點,彷彿一切都是空無。劉鐵告誡自己,放慢追逐的腳步,靜靜領悟,想好了,再出發。

劉鐵深深地吸了一口山裡的空氣,心情覺得平靜了許多。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誰都無力改變歲月的軌跡,走過了就應從容面對,不應再去糾結於那些無法改變的過去了,如果能潔凈相忘,又何嘗不是一種通透?劉鐵想著,剎那間覺得自己釋懷了。他慢慢地站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塵土,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雪兒,你我就此,相忘於江湖!」

「鐵哥、鐵哥……」

劉鐵邁著大步正往山下走,隱隱約約地聽到遠處似乎有人在呼喊。他轉過頭去,看到一個女孩兒美麗的倩影,正爬著山坡一步步向他走來,那呼喚聲也變得越來越清晰了。劉鐵眼神迷離看著那個如影如幻的倩影,一時間產生了幻覺,難道是雪兒回來了?難道是雪兒回來看望她的母親了?難道是雪兒回來找她的鐵子哥了?

劉鐵久久地凝視著那個美麗的倩影,那倩影越走越近漸漸地依稀可見,他驚訝地失聲喊了一聲:「艾雪?」是艾雪,她正一步一步朝他走來,而且腳步越來越快,離他越來越近。劉鐵清晰地看到艾雪那雙純凈的眼睛,充滿了深深的思念和真誠的愛意。艾雪一下子撲到劉鐵懷裡,哽咽著說:「鐵哥,你瘦了……」

劉鐵呆站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看著手機顯示著一個熟悉名字:「炎夏!」他再次呆住了。想到回到老家時曾和美美通了一個電話,他猜艾雪和炎夏一定都找過美美了。劉鐵一時不知所措,尷尬地看了眼艾雪。艾雪溫柔地低下頭,劉鐵猶豫了下,聽到電話里傳來了熟悉的沙啞聲:「我在你老家的長途汽車站。鐵哥,其實,蓋茨比並沒有去找黛西……」

面對艾雪和炎夏的真誠,劉鐵的心顫動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沒有了不相信真誠的理由,深藏在他內心的那份真誠終於被喚醒了。劉鐵覺得,也許,珍惜生命中每一次真誠遇見,勇敢地付出自己的真誠,才是使自己人生完美的唯一途徑。過去的、現在的都是遇見的,曾擁有的都是最好的。也許,會有一次真誠的遇見,將唯美自己的整個曾經。

青山上,劉鐵眼神寧靜而深遠,凝視著遠處連綿不斷的山丘,彷彿看到山丘的背後,有一道救贖的光。

越過山丘,去感恩生命中每一次真誠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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