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兩個字,對男人來說是折騰,對女人來說是夢想。
可以不誇張的說,沒有一個女人對婚禮不充滿期待,即使嫁得那個男人沒有那麼滿意,婚禮也能短暫的讓女人相信愛情。
於江江無數次想像過自己理想中的婚禮,卻不想這一天居然真的出現在她眼前。
白玫瑰簇擁的會場,以童話「海的女兒」為主題,色調上以藍色為主體,白色輔助,夢幻得有些不可思議。會場里重現了很多童話中的場景,礁石、海宮、海灘、地平線,都製作得惟妙惟肖。
這是一個很悲傷的故事,雖然常常被人提起,卻鮮少有人願意用於婚禮之上,即使這畫面和意境都美到極致。
於江江用手虔誠撫摸著泡沫質地的礁石道具,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童話場景中,像那隻等愛的小美人魚,等待著王子的回顧。這體驗對於江江而言,真是似夢不願醒。
手機鈴聲這時候突兀地響起,是於江江的老媽江女士。
「江江,你在幹嘛呢?」
於江江看了下現場,很氣派地說:「幹活唄,今天有大案子。」
「輪得到你做大案子啊?」
於江江頓時得意起來:「那是當然,我現在是我們公司的骨幹,主管特別器重我。好多大案子都是我負責的。」
正說著,別在腰間的對講機聒噪地叫囂起來:「於江江!你杵那裝什麼門神,給我最後check一遍音響和進程!你是不是老年痴呆忘了你到底搞砸了多少案子?」
於江江嚇得手機都差點掉了,趕緊掛斷了老媽的電話。戰戰兢兢對著對講機連連稱是,「主管,我這就去。」
對講機中傳來主管沒好氣地抱怨:「hr真不知道是幹什麼吃的,明知道公司缺人,還竟招些不會幹事的繡花枕頭。」
「繡花枕頭」於江江搖頭晃腦忙活去了,也不在意主管的話,愛是對一個人恆久的關注。她相信主管這麼針對她,是出於愛,只是稍微有點虐戀情深。
她也沒有對老媽吹牛,確實好多大案,都是她負責——干體力活。
這公司她才進來兩個月,實習期快結束了,她都沒能正正經經辦好一個案子。也正因為此,老闆不僅沒有讓她轉正的意思,還十分明確地告訴她,三個月她要是不能好好策劃一個案子,就得捲鋪蓋滾蛋。
這要給剛回國的於江江,肯定老早拍屁股走人了,誰沒個脾氣?
可現在的於江江可不敢了,回想回國這八個月的求職遭遇,給文筆好點的人,都能寫一本書。
幾年前於江江像大部分留學生一樣,壯志躊躇地帶著行李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到了大洋彼岸,抱著不發財絕不回家的想法喝了幾年洋墨水。
畢業回國的時候,於江江想著即使不能升職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最起碼能氣派點找個白領工作,處於金字塔中層吧?
等她正式開始找工作,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想得太多了。
當初申請學校,為了好畢業,她選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學校,也就是傳說中的野雞大學,在當今全世界都是中國人的情況下,她和中國室友合租了幾年房子,在國外吃了好幾年川粵菜,基本上除了上課,就沒什麼必須要說英語的場合。這直接導致了她雖然是海歸,但是英文不夠好,文憑不過硬,在就業洪潮中——毫無競爭力。
她讀的專業是marketing,也就是傳說中的市場營銷,就業範圍廣到超市站櫃檯的都屬於她的專業範疇。還真真應驗了她爸當初的一句話——就業面廣,就等於工資低。
接連幾次失業,換工作,她那些狐朋狗友不僅不同情她,還給她取了個外號,叫「失業女王」,恥辱,實在恥辱。
這也讓於江江不再執著於大公司的市場部,也不再執著於那些高級白領營銷策劃。工作光鮮算什麼牛x?能吃飽飯又是一條好漢!
在大面積投發簡歷後,於江江收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公司面試。抱著試一試也不吃虧的想法,她進行了一些面試。
在收到這家婚慶公司offer之前,於江江正在一家廣告公司掙扎,原本要進行最後一關面試的她突然收到一封通知信,讓應聘者按自己條件勾選,通知信上是一些公司不接受的條件和客觀原因,滿足一條即不能參加最後面試,於江江一條條瀏覽著,正在暗自慶幸,就看到一條神奇的條款,上書:本公司不招收獅子座員工。
於江江哭笑不得,拿著通知信找到hr,諂笑連連地說:「你們公司怎麼這麼調皮?應聘呢,開什麼玩笑?」
hr冷漠地看了於江江一眼,毫無表情地說:「不招就是不招,還需要理由?」
於江江正準備罵人,手機就響了。正是她現在就職的婚慶公司,這家公司的待遇其實她不是很滿意,終試她原本也不準備參加了。家裡花錢讓她出國讀書,四年多也花去了一百多萬,一個月三千的工資,她自己都覺得對不起人。
可人有時候就是有點衝動。hr給她打電話通知她終試時間,她突然大聲問:「你覺得獅子座怎麼樣?」
那hr也是愣了一下,本能地說:「我就是獅子座,挺好的。」
當著不招獅子座的hr的面,於江江女流氓一樣一掌拍在她桌上,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嘴巴一字一頓卻是大聲對電話里的人說:「等著!我現在就來!」
說著,掛了電話,對對面的人撂下狠話:「我們獅子座不喜歡被拒絕,聽著,現在是我不想進你們公司,不是你們不招我!」
就這樣,陰差陽錯的,「不喜歡被拒絕」的獅子座於江江一路通關來到了這家婚慶公司。拿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本命年作祟,一整年於江江都異常倒霉。來公司的兩個月她一共就接手了四個案子。
第一個案子的新人是相親認識的,兩個人錢都交了最後卻帶著家人來退錢,原因是男方一直有固定的女友,女方發現後堅決要求退婚。合同寫得清清楚楚,如果違約定金是不退的,他們卻蠻不講理,硬是要求全退,把公司鬧得雞飛狗跳,還砸了好幾張桌子。
第二個案子同事跟進了一兩個月,好不容易簽訂合同,轉到她手上,卻不想那同事突然跳槽,把簽好了合同的單子也帶走了,公司損失了好大一筆,明明不幹於江江的事,卻也被老闆把帳記在了她頭上。
第三個案子前期都辦得很順,最後婚禮上司儀活躍場面開了一句新郎玩笑,因此被客戶投訴到消協,公司理虧退了一半,整個案子下來沒賺還虧了。
因為這三個案子的失敗,於江江被老闆面談了,不想再度失業的於江江在工作中投入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精力,這也是她這麼重視她第四個案子——喬恩恩婚禮的原因。
對著流程表又看了一次,於江江確定所有一切都stand by後,去了一趟會場準備室,check一下新郎和新娘的情況。
於江江敲開門的時候,新娘娘喬恩恩已經化好了妝。
雖然談合同的時候已經驚嘆過幾次,但是此刻於江江還是忍不住驚為天人,新娘妝的喬恩恩實在美得有些不真實。
同樣是abb的名字模式,喬恩恩三個字簡直可愛到萌化人心,而於江江的名字完全不辨男女,讓人不禁感慨,女神還是女漢子,從一開始就是註定的。
英俊的新郎唐易軒此刻正坐在一旁等候,時不時抬頭深情望一眼喬恩恩,也不需要她回應什麼,好像只要能看著她就足夠了,那眼神,纏綿得簡直能掐出水來。不禁讓於江江有些羨慕。
唐易軒見於江江進來,溫和地和她打招呼,沒說幾句電話就來了,出去接電話了。
於江江問了幾句婚禮的事宜,全部確定以後,靠在一旁的梳妝鏡上,鬆了一口氣。
喬恩恩把玩著手中的捧花,她臉上沒有一絲遲疑、緊張、羞怯,只有一種恬淡的美,這讓她有別於別的新娘,沉靜而安然,像一幅畫一樣。
「一切都準備好了,真是一場夢幻的婚禮。」於江江由衷地感慨。這是最近公司接到最大的案子,他們光是策劃就拿了30萬。還別提別的支出了。
「我最喜歡的童話故事。」喬恩恩微笑地看了於江江一眼,說:「女人一輩子就夢這麼一次。」
「一次就足夠一輩子都不醒了。」
「是嗎?」喬恩恩眼神飄向別處:「真的不會醒就好了。」
於江江遲疑了一下,說:「唐先生真的很好,對您很好,和您很適合。」
喬恩恩點頭:「易軒是最好的,」她撥弄了下捧花,說:「可是不一定是最適合的。」
「嗯?」
「於小姐,最適合的和最好的,我選了最好的,這就是婚姻。」
「……」
於江江始終覺得沒有聽懂喬恩恩的話,她不懂為什麼最好的和最合適的是分開的概念,更不懂為什麼需要選擇,既然他是最好的,那麼不就代表他是最適合的嗎?
婚禮剛開始沒多久,各部都就位了,主管一人hold全場,也沒她什麼事了,婚禮結束後,才輪得到她們這些「民工」去干體力活,收場子。
整場婚禮的氣氛都很溫馨,音樂悠揚,童話的場景讓整個畫面看上去很是不真實,好像真的王子和公主的婚禮一樣。
於江江腦子裡還有喬恩恩的那些話,頓覺胸口有些悶悶的,獨自出了會場,在酒店門口蹲著嚼了個泡泡糖。
像電影的場景,明媚的陽光籠罩著蹲在台階上的於江江,她正走著神,一輛黑色的轎車驟然停在了她眼前,車窗緩緩降下,她下意識地抬頭,正好與車上英俊略帶痞氣的男子四目相投。
於江江就是在這樣的場景下第一次見到段沉。他著白襯衫,腕上戴著一根紅繩,扶著方向盤的手指敲了敲,先看了一眼酒店的大門,又低頭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於江江,然後,他扯動嘴角對於江江壞壞地一笑。
在於江江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段沉車上突然下來幾個農民工打扮的年輕人,手上拎著鐵鍬和鋤頭,腳上蹬著解放布鞋,滿腳泥濘,完全剛從田裡出來的模樣。
一切快到於江江始終想不起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好像只一瞬間,從段沉車上下來的以及段沉後面一輛麵包車上,一共十來個農民工打扮的人,一窩蜂衝進了酒店。那畫面,活脫脫農民起義。
等於江江意識過來的時候,喬恩恩的婚禮已經被破壞了,那些人跳上台,爬上桌,將污臟和泥濘弄得到處都是,躲避的來賓踩壞了布景,扯掉了道具,氣球爆炸和花瓶落地的聲音不絕於耳,尖叫聲大到於江江衝進會場的時候差點被震聾。
保安們急著進來穩定局面,那些農民工打扮的人把鐵鍬鋤頭丟得滿地都是,大家都不好走,他們卻是跑得比泥鰍還快,堪比時下流行的快閃族。
於江江蹬著五厘米高跟鞋風一樣追出去,只遠遠看到他們衝上車,她死命地狂奔著,想要抓住段沉,卻只能追到段沉的汽車尾氣。
她大踹氣地停在原地,想著最看中的案子、一切順利的案子、眼看著就要圓滿結束的案子卻被這二愣子給毀了。她恨恨地瞪著段沉的車,揚聲大罵:「我x你大爺!」
走遠的車車窗突然降下,車裡伸出一隻手,揚了揚手中一張黑色卡片,倏然甩向空中。
於江江喘著粗氣一步步走到那張卡片掉落的地方,最後拾起了那張黑色的卡片。
那是一張名片,上書兩個囂張可憎的漢字。
段沉。
原來那個賤人叫這個名字。
於江江想著:作案還留下名字,你以為你是佐羅啊!饞牢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