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拿出手機給周燦打了一個電話,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自動關機了。在機場隨便找人藉手機給周燦打電話,得知此刻她人在本來準備做婚房的公寓里,就趕緊掛斷了。
於江江太急了,也沒聽出周燦燦此刻的異狀。
一聲嘆息,一個人站在機場出口,為了搶計程車還和人吵了一架。真是諸事不利。
計程車開到城中公寓,電梯到九樓,於江江很容易就找到了周燦,他們家的門都沒有關。
還沒進去,於江江已經聞到了淡淡的天然氣味道,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趕緊衝進房子里,把閥門給關了。
此刻蘇承毅和一個怯生生的女人坐在沙發上,一旁是殺氣騰騰的周燦。三人就這麼對峙著,誰也沒說話。見於江江闖進來,蘇承毅的眼睛裡短暫閃過一絲尷尬。
周燦聽到響動也不回頭,只是直直盯著蘇承毅。
「周燦!」於江江皺著眉頭喊著:「你給我過來。」說著,就去拉周燦。
偏偏周燦這會兒執拗得要命,誰的話都不聽。她手上拿著打火機。一副要同歸於盡的架勢。
「這樣有什麼意思?留不住就讓他走!」於江江氣極:「你怎麼和我說的?怎麼這次換你這麼沒出息了?」
周燦狠狠甩開於江江的手:「我不走,我要聽他編,繼續編下去。這次什麼理由?她鞋壞了還是拉肚子?到我家來借廁所還是借我的男人睡?」
於江江聽不下去,她實在不忍心周燦在蘇承毅面前這麼跌份:「周燦,你給我適可而止。」
周燦一瞬不瞬地盯著蘇承毅:「騙我啊!蘇承毅,你說得對,我就是個傻子,你說什麼我都信,你怎麼不說了呢?」
良久沒有說話的蘇承毅抬頭看了一眼周燦,最後撇過頭去,用冷冷的聲音說著毫無情分的話:「我每次說分手,你都以為我在逗你。你們一家一直在用道德綁架我。你自己說,這麼多年我給了你爸多少錢,少說一兩百萬了吧。你爸爸資助我上學,花了多少錢你們周家最清楚,我不欠你們周家的,該還的都還了。」
於江江聽他這麼說,實在沒忍住,隨手撿起地上的一隻拖鞋,向蘇承毅臉上砸去。
「周家資助你讀書,和你劈腿是兩碼事,別以為穿了衣服你就不是禽獸!」
於江江噁心地啐了一口,轉身去拉周燦。周燦失望地看了一眼蘇承毅,最後什麼都沒說,和於江江走了。
那天晚上,於江江在周燦家睡的。周燦不肯睡覺,一回來就一直在整理東西,她零零散散把屬於蘇承毅和他送她的東西整理了一大箱,半夜三更的非要抱下去丟。
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她卻哭都沒有哭一下,這讓於江江更是擔心。
躺在床上,周燦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說:「我真沒用,丟死人了,他都不要我了,我還去纏著他。」
於江江皺眉:「到底怎麼回事,前段時間不是還好好的?」
周燦苦笑,雙手附在眼睛上,強裝鎮定地說:「這個女人已經不是第一個,其實好幾次我都發現他車上有別的女人的東西,我就是自欺欺人,裝不知道。」
「都走到這一步了,」周燦說:「我就想著,再往前一步,一步就好。」
於江江伸手抱住周燦:「不,你該慶倖幸好差這一步。」
「我和他談愛,他就會和我談錢。我爸資助他讀書的時候,又怎麼會想到我會喜歡他?我喜歡他一步步奮鬥,卻忘了他一步步奮鬥的除了錢和地位,還有女人。從前他窮,沒人貼他,如今送上門的多了,他眼就花了。」
「也不全是這樣,蘇承毅只是個例。」 於江江抿了抿唇說:「也有一步步奮鬥上來的好人,」她想了想說:「你看陸予,我那樣貼他他都不為所動,也不劈腿呢。」
就沒見有人這麼揭自己瘡疤安慰人的。縮在於江江懷裡的周燦終於忍不住開始哭:「怎麼辦,我在你面前的女王形象是不是都毀了,我以後哪還有資格教育你,沒想到我居然和你一樣,在感情世界裡就是個沒用的東西!」
於江江拍著她的背,安撫她:「你在別的世界裡也是沒用的東西,不光在感情世界裡,所以不用太傷心了。」
哎,於江江好像有點不擅長安慰人……
於江江原本工作就岌岌可危,不能在江北久待,連自己家都沒空回就又買了機票回北都了。
周燦看上去已經好了很多,但於江江還是覺得擔心,她此刻表現得堅強,多少還是有幾分逞強的意味。
蘇承毅是周爸爸資助的貧困學生,畢業後留在江北工作,年紀輕輕非常有才幹,工作六七年,已經做到高管級別。周燦和他也說不上誰追誰,就自然而然在一起。周爸爸喜歡蘇承毅,這樣的結果也是樂見其成。只是誰曾想到他是這樣一個人呢?
周燦這回在蘇承毅身上栽了這麼大個跟頭,以她那鑽牛角尖的性格,一時半會是走不出來的,可感情的事,旁人也不能做什麼。只能讓她自己去調試。
一個人發著呆坐在候機室,看著形形色/色的候機人群,於江江腦海里回蕩著周燦最後說的那些話。
她說:「老一輩總說結婚要門當戶對,我現在覺得挺有道理的,兩個人差距太大,就會失衡,愛情沒法在失衡的關係里保存的太久。所以於江江,放棄陸予吧,他不是適合你的人。」
於江江覺得自己此刻頭腦空空,什麼都想不到。只要扯到陸予,她就是這副獃頭獃腦的樣子。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找到了機場的投幣公話。
口袋裡有兩塊錢,她只丟了一塊。
熟稔得如同本能地撥通代表著陸予的那十一個數字。很巧合的,那數字中間還有於江江的生日混在裡面。想必陸予自己都沒有發現吧?
平穩地嘟了三聲,陸予接通了電話。
還是那麼溫柔的聲音,有禮貌地說著:「這裡是陸予,請問是哪位?」
於江江握著聽筒的手有些顫抖。聽著聽筒里傳來的陸予均勻的呼吸聲。沒來由地有些鼻酸。
於江江一聲不吭,那樣沉默的一通電話,兩邊的人卻都沒有掛斷。
大約五六秒後,陸予篤定地喊出了她的名字:「於江江。」
眼眶瞬間就紅了。於江江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一分鐘,兩分鐘……
陸予輕嘆了一口氣,用拿她沒辦法的無奈口氣說:「於江江,你現在在哪裡?我……」
也許是天意吧,電話金額到了,自動掛斷了。
耳邊斷線的忙音讓於江江急忙地拿出硬幣想再往裡塞,可片刻後,手又停在了中途。
何必?
她問自己,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不是嗎?
周燦的問題與她而言,沒有答案。
不放棄也不一定有結果,所以放不放棄又有什麼關係?
陸予也不會愛她不是嗎?
這麼想的於江江心酸極了。吸了吸鼻子,把硬幣收了回去。
在飛機上洗了個臉,早上十點,飛機難能準點到達了北都。
回家簡單洗漱補給後,於江江又投入工作之中了。那些糾葛的人和事都被她暫時拋到了腦後。
她先給定製店打了個電話重新確定了一個試裝時間,隨後又打了個電話給饒老先生。誰知饒老先生的電話居然是段沉接的。
「怎麼是你?」於江江驚訝地問。
段沉聲音壓得很低,耐心解釋:「昨天崔婆婆突然暈倒了,饒老這會在陪床上睡著呢,我們在北協和,你要過來嗎?」
「……」
於江江到了醫院,找了一會兒才找到崔婆婆的病房。她剛要敲門,段沉正好從裡面出來。
於江江皺著眉頭,很嚴肅地看著段沉:「怎麼回事,之前還好好的!」
段沉看了一眼病房裡,低聲說:「崔婆婆有肝癌,末期。」
於江江見他還在這裡,怒不可遏:「崔婆婆有肝癌,你還要在這煩她?二十萬的魅力有這麼大嗎?」
「我……」
不等段沉解釋,於江江機關槍一樣連著說:「一開始你和我打打鬧鬧,我說說你你都不當真,可這回你真的太過了,老人家老了想有個伴很正常,更何況人家年輕的時候就相愛。不說讓你多有人性去支持二老,好歹別老去搗亂,你家裡沒老人嗎?這樣一天到晚打擾老人家,你真的沒有一點內疚嗎?你怎麼這麼討人厭?」
起先還準備解釋的段沉聽於江江噼里啪啦說完這麼一大串,什麼都不再說了。雙手環胸,就這麼看著於江江,眼神里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於江江義憤填膺,還準備再說,病房的門開了。饒老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
「於小姐,」饒老嘆了一口氣:「你誤會小段了,他沒有打擾我們,他只是想勸我們不要辦婚禮。我子女們的考慮,我也知道的。冬梅還多虧了他,忙前忙後的,不然不可能那麼快就送過來了。」
替段沉解釋完,饒老瞅了兩人一眼,交待了一句:「你們別為我們的事吵架了。」說完,輕嘆了一口氣,想著給他們留點空間,便回病房了。
饒老走後,面面相覷的兩人顯得略有些尷尬,尤其是錯怪了段沉的於江江。兩隻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看了。
段沉還是方才的模樣,輕啟薄唇,問:「怎麼不說話了?失憶了?」
於江江撇了撇嘴,沒好氣地盯著段沉:「是不是男人,這麼小氣?要我給你跪下怎麼地?」
段沉笑:「那也不至於。」
「那你要怎樣?」
段沉突然神神秘秘地一笑,說道:「我決定也噁心噁心你。」
說完,段沉突然抬起雙手,扶住了尚在錯愕的於江江的腦袋。
電光火石的一刻,於江江只覺得眼前突然多了一片陰影。瞳孔里如實放映著段沉的景象。好看的眉眼,戲謔的表情,和不懷好意地湊近……
那一瞬間,時間好像停止了,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
只見段沉扶住於江江的後腦勺,突然一低頭,快准狠且毫不猶豫地吻在了於江江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