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江江楞了一下。思緒停滯了大約一秒,覺得胸腔里哪一處似乎酸了一下,很輕很淺的一下,只一秒就消失了,快到她自己都幾乎要忽略。
從進入大學到今天,四年的時間過去。於江江自然知道陸予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才在北都爭得一席之地。她知道自己不該再關心他的事,可這種關心像來自身體的一種本能,是一種長達七年的中毒反應。
於江江一回頭,正與陸予的視線相對:「為什麼?你要放棄……北都了嗎?」
陸予短暫地逃避了於江江的注視。他用一種很淡漠的眼神看著電梯的按鈕。許久,他才扯著笑容,安慰著於江江說:「也不是不幹了,到江北分公司去。工作壓力還小呢。」
於江江疑惑地看著他。陸予這樣的人,從來不會畏懼壓力。他那麼努力只為了在北都立足,如今好不容易有所建樹,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棄?
「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江江皺了皺眉頭,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是因為我嗎?」
這問題問出來於江江都覺得有些難受。如果陸予回答「是」,那她又該如何回答呢?
「噗嗤。」陸予笑出聲來,他臉上還帶著笑意,只是溫柔地摸了摸於江江的腦袋:「傻丫頭,別想那麼多。」
「我只是覺得人生那麼短暫,還是和家人在一起才不會遺憾。」
陸予話音一落,於江江開始腦洞大開。這麼多年看的韓劇和小說派上了用場,她已經在腦海里演出了一場蕩氣迴腸的生死絕戀。
到最後,她眼眶都忍不住有點紅了。此刻於江江像個害怕爸媽離開的小孩,小心翼翼地拽著陸予的衣角問:「陸予……你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
陸予忍笑,眼睛眯成一條縫,「你怎麼想像力這麼豐富?於江江,別詛咒我啊。」
……
陸予幫於江江拎著大包小包,並且稱職地把她送回了家。
於江江解了安全帶,開了車門,正準備回頭拎那些東西,發現陸予已經把所有東西都拿走了。一抬頭,他已經繞過車子走到了於江江的方向。
「走吧,我送你上去,太多東西了你拿不動。」陸予說。
於江江有些不好意思,想去給他分擔兩個。被陸予拒絕,他把所有的東西移到右手上,然後伸出左手說:「別的我都能拿,要不你拿這個吧?」
於江江被他豪放厚顏的話惹得臉漲得通紅。站在那接受也不是,拒絕也不是。
陸予也不準備為難她,笑笑說:「你以前不是說,任何時候男人都應該一手拎所有的東西,另一隻手騰出來牽女朋友嗎?」
於江江自己回想,才想起這話是她幾年前隨手轉發的一個微博。陸予居然至今都還記得。頓時就覺得難受極了。
「你為什麼記性那麼好?」記得那麼多事,叫她怎麼放棄?
夏夜的風如愛人的手,輕柔撫弄著臉頰。陸予迎風而立,像想要說什麼。最後卻只抿了抿唇。他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夜空璀璨,星幕是天然的背景,他轉過身來,背著光,表情隱在暈暗裡。
沉默中,陸予突然說:「於江江,我回去了,你會不會就此忘記我?」
於江江歪著腦袋看著陸予,反問了一句:「那你呢?」
七年,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有些話不用說出答案。就算沒有結果,最初的過程也是最美好的。
「謝謝這七年。於江江,找個愛你的男人,這輩子都別受苦,我看不了你受苦。」
於江江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她撇過頭去,不想陸予看見她此刻狼狽不堪的表情。
剛才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脫口而出要和他一起回去。回江北,將所有的錯過撥亂反正,一切從頭開始。
可她不行,一切已經不是當初的模樣了。時間過去的過程就像一壺熱水從熱到冷,沒有誰好誰壞。熱水可以泡茶,涼水可以解渴。只是去路不同了而已。
站在分叉路口,隨陸予的,是一條被於江江放棄的回頭路。這是兩人都已經明白的事實。也是最最無奈的事實。
陸予將於江江送到小區里。小區綠意繁盛,花木扶疏。兩人穿過那段已經很熟悉的石子路。剛準備告別。於江江就被角落裡一直盯著他們的人給嚇著了。
於江江瞪大了眼睛,大著膽子走過去,才發現那個鬼鬼祟祟坐在花壇上瑟瑟發抖的人居然是鍾又青。
於江江一時震驚,頓時什麼都忘了,連陸予也在都忘了。
「鍾小姐,你怎麼在這?江先生呢?」於江江緊張地脫口而出。
鍾又青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一句話都不說,不難看出她整個人都在發抖。聯想之前看到的新聞,於江江很快就大概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想必鍾又青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會投奔她這麼個沒認識多久的人。於江江對喜歡的人一貫是熱心腸。她果斷地做出了決定,將鍾又青扶了起來。
走了兩步想起陸予還在。又折回來,直接從他手上拿走了所有的東西,對陸予使了使眼色:「今天謝謝你,你先回去,明天我給你打電話。」
陸予皺了皺眉頭,那表情,似是欲言又止,但他一直以來都是十分持重體貼的人,也沒有責怪詢問什麼,只對於江江說:「我送你上去吧,你拿不動。」
於江江這次並沒有拒絕。聽話的把東西給了他。
送走陸予,於江江趕緊回屋去照看坐在沙發上孱弱顫抖的鐘又青。於江江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回頭又有些害怕地去鎖了家裡所有的窗子。
她在鍾又青對面坐下,想了許久,組織了很多問題想問,最後都沒有問出口,只關切地說:「要不要先洗個澡去睡覺?可能會舒服一點。」
鍾又青一直維持著一樣的動作,目光獃滯地看著前方。那模樣不難看出已經全盤崩潰。於江江說什麼她都不理。於江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想了許久,無計可施。最後只能拿出了手機,準備和江一述打電話。
她剛打開屏幕準備進電話簿,手機已經被鍾又青眼疾手快搶了去。
「不要打!」鍾又青眼眶裡蓄滿眼淚,美麗脫俗的臉上帶著幾分病態的柔弱美,她用楚楚可憐地表情看著於江江,哀涼地說:「求你了。」
於江江仰著頭才能和高挑的鐘又青對視。她臉上滿是肅然的表情,她說:「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因為新聞?」
鍾又青倔強地扭過臉去,想要逃避這個話題,卻又知道逃也逃不過,只略略帶過,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我沒事,我能挺過去,我本來也是一無所有的人。」
「你為什麼是一無所有的人?」於江江一時也有些氣憤:「為什麼任何時候都不肯給江先生一個機會,你從來沒有問過他不是嗎!」
鍾又青沒有動,安靜了兩秒,她用絕望地語氣說:「問什麼呢?四年一直把周小葵的照片放在錢包里,四年一直堅持每年去掃墓定期去拜訪她的父母,從來沒有追過女孩子的人,看到我第一面就主動要留電話。」鍾又青情緒崩潰,眼淚決堤,她問於江江:「你要我問什麼呢?他愛不愛我嗎?從頭到尾我都知道他不愛。這四年,我一直如履薄冰,我甚至害怕自己會懷孕,我怕會生下醜陋的孩子,讓他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替代品,我只是個冒牌貨。」
她咬了咬唇,很執拗地說:「於小姐,你不用擔心,我真的不會做傻事。我只是……只是沒地方可去……整容後,我連家都沒有回過……我爸媽不知道我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於江江眼眶也有些紅:「那怎麼辦呢……」
「是我咎由自取,我孤注一擲。我忘了是謊言總有揭穿的一天。我以為我中了灰姑娘的魔法,其實我只是那個削了腳後跟穿上玻璃鞋的壞女人。」
於江江拚命搖著頭:「不是這樣的……四年怎麼可能沒有重量……江先生不是那種看外表的人。」
「他不是看外表的人,他只是要一個像周小葵的人而已。是我太自大了,隨便得罪人,忘了我是把柄那麼多的人。我不疼。我還可以愛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只是換一種方式而已。就像延長賽一樣,他不用理會我,我一個人參加就好。」
女人在愛里偏執於常人,就如同崔婆婆,如同張晚情和眼前的鐘又青。鍾又青的故事,放進那些八卦論壇,也許會成為一個不孝偏執虛榮女人的故事。可於江江卻可以理解她的那種瘋狂。
女人都是如此,置身事外還有理智,一旦深入其中就瘋了。
「你說得對,」鍾又青說:「我早該向他坦白,可我不敢。如今倒不用我自己去剖白了。一切都結束了。」
……
那一晚,於江江用了很久才把鍾又青弄睡了。鍾又青睡著的樣子像個被人拋棄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睡在床邊的角落,一定要抱著枕頭才敢閉眼。那模樣實在太讓人心疼了。得多麼沒有安全感才能這樣啊?
於江江輕輕吸了吸鼻子,轉頭準備去洗漱。剛一出房間,家裡門鈴就響了。這麼晚了,會是誰呢?於江江小跑過去,接通了視像電話。
窄窄的屏幕上顯示了一個有些陌生的頭頂。大約是聽見接通了,那人突然抬起了頭。從屏幕里,於江江看到了江一述那張茫然而慌張的臉。
於江江什麼都沒說,直接將他放了上來。
她穿著拖鞋,站在電梯口,等待著將要上來的江一述。
等待的時間是一種煎熬,看著不斷變動的電梯數字,於江江知道江一述離她越來越近了。那一兩分鐘里,於江江想好了無數種措辭和無數種可能。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於江江直接攔住了江一述急匆匆要往裡走的身影。
「又青呢?」江一述無暇他顧,眉宇間似有愁字,見到於江江,開口便問到了鍾又青。
「已經睡了。」於江江拉著江一述,想了想問:「你怎麼知道她在我這?」
「她沒有幾個朋友。每一個我都去了。最後想到了你,打電話給你同事問到了地址,過來碰碰運氣。」
於江江抿了抿唇,問他:「你這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其實也是愛她的?」
所有的一切都表現得很完美,那急不是假的,眼裡的擔憂也偽裝不出來,明明就是愛到骨子裡的感覺,卻偏偏哪裡有些不對。於江江不過是問了個普通的問題,這一次,江一述卻很意外的沒有回答,而是保持了沉默。
半晌,江一述用有些低沉的聲音說:「我承認我沒法忘記小葵。八年的感情太過深刻,她就是我的命。第一眼看到又青,真的太像了,我沒辦法忽視她,就那樣放她走。」
於江江有些生氣,打斷他:「可她不是又青,也不是周小葵,她是鍾守真。是你初中高中的同學。是愛了你十幾年的人!她變成誰不好!為什麼要變成你死去的愛人!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一切會是這樣。」江一述的表情有些為難,逃避了於江江所有的問題:「我能帶她回家嗎?」
「回家了,然後呢?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嗎?」於江江有些悶悶地看著江一述:「你覺得現在鬧成這樣,還有可能嗎?」
江一述眼中滿是茫然,他像個天真的孩子,反問:「為什麼不可能?」
「……」於江江滿腹都是髒話。眼前這個學歷這麼高腦子這麼聰明的男人為什麼說出這麼不合理的話,她真的有點不能理解。彼此都粉飾太平,感情該怎麼維持?
於江江咬了咬嘴唇,正準備說話,她家裡的門突然開了。
本以為睡著的鐘又青此刻斜斜站在門邊,有些疲憊的臉上是冷冷的表情,她用很空洞的眼神看著江一述,彷彿已經他已經是一個陌生人。
「你走吧。」鍾又青用冷情而漠然的聲音說:「今後我不會再見你了。」
「又青!」江一述的眼神里充滿驚恐,彷彿不敢相信鍾又青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並不是上天派來拯救你的鐘又青。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只是個騙子。」
江一述上前想要靠近鍾又青,被她決然地躲開。江一述緊皺著眉頭,認真地說:「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鍾又青眼中盈光閃閃,卻仰起頭讓那些水汽都退了回去:「江一述,我們都醒醒吧。」
她決然地、對江一述,也對自己說。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更智能for看球的妹紙才能即時看了。。
不好意思= =因為昨天朋友搬家arty回家太晚。。所以也寫得太晚= =
從12點寫到四點我真的太傷不起了。。。
打牌輸得狂慘。然哥被朋友們畫了一臉生/殖器= =囧~~~
我看過的灰姑娘的故事裡面有一段是王子拿著水晶鞋來找人。灰姑娘後母的女兒一個削了腳趾一個削了腳跟去試鞋子的~~
我去給前一章的留言送分~~這一章還能持續這樣溫暖溫暖我嗎~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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