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璀璨,漫天光華,無可比擬的風流夜晚,恍惚間會讓人忘記兩人之間橫隔的天塹。
青年的身影彷彿和十年前元宵燈會上的少年悄然重合,她記得那日韓燁牽著不大的她在人群中躲著侍衛東藏西竄,套中兔燈籠時躊躇滿志,送她回宮戀戀不捨。
有些事沒有忘,只是似乎也不需要再被記起。
那時候她尚在稚齡,韓燁也不過是個少年,在分不清何為因緣時就已牽連著雲夏之上兩個最尊貴世族的承諾和傳繼。
開國之帝賜婚,天子為媒,江山為諾,世間傳誦的天作之合恐怕也不及如此圓滿。
面前站著的是她自出生起就擇定的夫婿,正直善良,心懷百姓,或許她這一生都再也尋不到這樣的人。
只可惜……這世上誰都可以,只有韓燁不行。
任安樂抬首,手負在身後,聽見自己篤定清晰的聲音。
「殿下,帝小姐德容出眾,性情溫良,會是殿下良配。下月殿下成婚之時,臣定備上晉南最醇的美酒,親入東宮,為殿下道喜。」
笑言如斯,聲聲入耳,韓燁望著面前立著的女子,眼底深藏的希冀一縷縷消失,直至完全沉寂。
他垂下眼,道:「安樂有心了。」稍一停頓,又重新抬頭,定定地看著任安樂,「借安樂吉言,此後年歲,想必我與承恩能如你所說……琴瑟和鳴,相攜一生。」
韓燁未再看她,轉身朝另一邊走去,行了幾步,頓住。
「昨日我已遣驍騎營統領先入化緣山談判,青城掌門言只要朝廷不姑息忠義侯,他們自會散去,絕不會和朝廷作對,明日我親自對武林人士做下承諾後便可回京。出京前我已向父皇奏請太子妃冊立之事,父皇亦已賜旨,想必現在京里已在準備嫁娶事宜,安樂,最多十日,便是我成婚之期。」
他迴轉頭,眼底深沉如海,「我原本便猜著……你會如此回我。」
任安樂怔住,破天荒的有些無措。
「韓燁……」
「我對一個叫任安樂的女子動過心,但我這一世都會護著帝梓元。任安樂,這句話,你永遠都要記住。」
青年眼底盪著淡漠的笑容,隔著漫天煙火,如是開口,然後毫不遲疑地轉頭,離去。
流水潺潺,梨花飄落,韓燁的身影消失不見的那一刻,任安樂蹲下身,雙手抱膝,半晌後,她突然揭下臉上的面具。
水面上倒映的面容有些蒼白,眉峰如聚,一雙眼深不見底。
「韓燁,我聽見了。」
煙火繚繞的臨西河畔,最終只傳來這麼一句極輕極淡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