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秒郝質華電擊似的跳下床, 衣褲上的褶皺和散亂的頭髮都好整理,繚亂的心情可沒那麼容易收拾, 責怪自己大意, 就算對方是個小弟弟也不該做出那麼親密的舉動,太不成體統了。
這份慌張不能外露, 否則更難堪。她強做無事地轉身坐到書桌前的轉椅上,表情輕鬆,其實每寸肌肉都綳得緊緊的, 乒乓球碰上去也會彈回來。
貴和感受和她差不多,耗子逗貓假淡定,訕笑問:“郝所您吃飯了嗎?”
聽她說:“吃了。”,又繼續問:“吃了什麼?”
明白他在沒話找話化解尷尬,郝質華配合回答這無聊提問。他也知道老是尷問不行, 變了個花樣嘿嘿道:“我還沒吃呢。”
“你家這麼晚了還沒開飯?”
“不是, 我沒胃口, 不想吃。”
“你受了傷更該補充營養,不吃飯可不行。”
“我大嫂給我燉了骨頭湯,待會兒喝一碗吧。”
“你可以多吃些富含蛋白質、維生素及纖維素的食物, 比如瘦肉、雞蛋、魚和豆製品,蔬菜和水果也該多吃, 這樣骨頭才恢復得快。”
“好, 我記住了,明天就開始吃。”
二人相互配合修復了氣氛,貴和覺得尬聊能夠暫告段落了, 開始說實在話。
“郝所,謝謝您來看我。”
郝質華也想趕快進入正題,聽他起了頭,馬上說出來意:“是我把你打傷的,應該負責,你統計一下醫藥費,我轉賬給你。”
貴和趕緊擺手:“不用,我這都是活該,是我先冒犯您的,您要是覺得不解氣,可以再揍我一頓。”
他不能老揣著炸、彈睡覺,冒著爆炸的危險拆彈,郝質華中了他的苦肉計,怒氣被內疚抵消,平靜搖頭:“別再提那事了,只要你沒有傳染病,我就全當那是場意外。”
貴和忙賭咒發誓:“我從沒得過傳染病,您要是不放心,我明天就去體檢,把醫院的傳染病試紙都試一遍,要是有問題,我、我就……我就……”
他想賭個最厲害的咒,篩選了一兩秒,郝質華已先拒絕:“不用了,我相信我沒那麼倒霉。”
她又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大姑娘,人家肋骨斷裂都沒跟她計較,她何必惺惺作態?那樣反倒像她很在乎這件事似的,想想更丟臉。
貴和順利逃過追責,又歡喜又僥倖,歪著頭沖她呵呵傻笑,轉眼又被裂開的肋骨疼哭了。
此時珍珠正按他的指示替他消除隱患,拉著想上樓送茶點母親說:“媽媽您別去打擾三叔,一會兒見了郝所也千萬別說三叔是在家裡摔傷的。”
“為什麼?”
“三叔騙郝所說他是被郝所打傷的,剛才下樓時叮囑我轉告你們,還說要是你們說漏嘴他就活不成了。”
佳音狐疑地望向天花板,琢磨著貴和這番行動的含義。千金正好從樓上下來,見她端著果盤和茶水,問她家裡是不是有訪客。
珍珠搶著說:“三叔的上司郝質華所長來看他了。”
千金的彎眉整體上移,驚道:“貴和現在和她這麼要好了?她也太關心下屬了吧。”
“不是,三叔騙郝所,說他的肋骨是前晚被郝所打裂的。”
千金也感染了疑惑,眼珠懵懂地轉動著。
佳音透露現有情報:“他前晚是挨了郝所的打,昨天親口承認的。”
“他為什麼挨打啊?”
“不知道,他不肯說,但聽那口氣好像做了對不起郝所的事,還把人得罪得不輕。”
珍珠不像母親口風謹慎,捕風捉影是她的強項,肚子里已編排好一套理論,神秘兮兮對長輩們說:“我懷疑三叔和郝所之間有貓膩,姑姑剛才您沒在,三叔下樓見了郝所,一把抓住人家的手往樓上拽,那動作別提多曖昧了,郝所也沒反抗,任他牽著上樓,怎麼看都像戀愛中的男女。”
千金瞪眼:“真的假的?”
“不信您問媽媽。”
佳音微笑:“是挺奇怪的,不過要問問貴和才能確認。”
她們在千金心裡放了只螞蟻,急性子的女人打算上樓查看,被珍珠攔住。
“姑姑,三叔帶郝所上樓就是想和她單獨相處,您別去打擾啊。等郝所走了再說吧。”
千金呆不住,不能露面就偷聽,沒準還能套取真實情報呢。
樓上貴和在郝質華幫助下墊高枕頭,調整到比較舒服的姿勢,不會再輕易牽動傷處了。上司這次待他很有耐心,他感激她的關懷,也忍不住對她表示關心。
“郝所,那梅晉這兩天還在騷擾您嗎?”
“沒有。”
“等我去上班了,他再敢來我就幫您教訓他。”
“不用,我自己會處理。你好好在家休養吧,年前都不用來上班了。”
該說的都說清了,郝質華認為沒必要再逗留,接下來便告辭。
“您不再坐會兒?”
貴和覺得客人剛來,茶都沒讓人喝一口就走太過意不去,欲要挽留,郝質華卻說她坐地鐵來的,再晚恐怕趕不上末班車,起身時還叫他好好躺著,不用起來。
“那怎麼行,我得送您啊。”
他堅持爬起,又重複了剛才不能動彈的痛苦窘境,郝質華忙去扶持,摟住他的肩背幫他躺好,訓斥這個不聽話的麻煩傷員。
“不是叫你別起來嗎?老是亂動傷勢加重怎麼辦?”
貴和疼得睫毛都濕潤了,含淚道歉的模樣更像個孩子,叫人不忍苛責。
郝質華遞上紙巾,心想他還好跟家人住一塊兒,要是獨居還得安排人照料,不然說不定會餓死病死,由此聯想到有兄弟姊妹的好處,設想自家能這麼團聚一回該多好。遐思間,冷不防聽他輕聲說:“郝所,前晚我真不是故意佔您便宜的,您別生氣了好嗎?”
他再次鄭重賠禮,郝質華很不自在,假裝洒脫地自嘲:“我有什麼便宜可占的,都是老阿姨了。”
對方音量立即提高:“誰說的,您一點都不老,還是青春美少女。”
“美少女她媽吧?”
她不過隨口說說,貴和卻誤以為她仍在為那天被李二胖侮辱一事耿耿於懷,慌忙補救:“您怎麼還記得這事,我那同學李二胖一向嘴賤,我已經替您狠狠罵過他了,下次見面還會繼續罵。”
經他提醒郝質華正經追究起來:“你跟他們解釋清楚了嗎?”
“啊?”
“我和你的關係。”
這可是個大誤會,不澄清不行。
貴和延誤了軍機,只得謊稱已經解釋過了,她信以為真,然後放心告辭。他不敢再亂動,躺著叮囑她路上小心。不料開門時跌進來一個人。
“郝所,您好,我是貴和的妹妹,我叫賽千金。”
千金笑嘻嘻向郝質華問好,用熱情掩蓋她撲門偷聽的行跡。
郝質華只好裝糊塗,微笑著還禮。
這妹妹繼續套近乎:“貴和跟您提過我嗎?我和他是雙胞胎。”
“提過,你們長得挺像的。”
貴和不滿她的搗亂行徑,質問她來幹什麼。
“路過不行嗎?”
千金虎臉懟他一句,又迎春花似的對著郝質華笑:“郝所,您要回去了嗎?”
“是,我怕地鐵收車,得抓緊時間。”
“我開車送您吧。”
“不用了。”
“沒事,反正我正想出去兜兜風呢,就讓我送您吧。”
千金剛才在門外沒聽出個所以然,還想深入挖掘線索,執意送客人回家。郝質華推辭不過,答謝後跟她去往停車場,巧遇下班歸來的景怡。千金趁便讓丈夫當司機,和郝質華並排坐在後車廂,好在途中聊天套話。
“郝所,貴和平時在公司表現如何啊?工作還勤奮嗎?老闆喜歡他嗎?”
“挺好的,我們董事長很喜歡他,經常誇他。”
“他很聰明,走到哪兒都受歡迎。”
“是,看得出來。”
“他還很上進的,工作特別努力,又有責任心,待家人也非常好,很重感情,上學那會兒好多女同學喜歡他,可他想專心學習工作,一直沒顧上談戀愛,所以拖到現在還沒結婚。”
千金廣告商似的包裝貴和,多少有浮誇的嫌疑,郝質華訕訕聽著,後來忍不住接話:“他跟我說他從大學畢業起一共相了幾百次親,都沒成功。”
這記打臉讓千金進退兩難,景怡及時來救場。剛才他見到郝質華就敏銳覺察出異像,也將妻子送人的動機和目的推測得一清二楚,這種情況下該說什麼,他心裡都有數。
“那是因為緣分沒到,以前算命的說貴和會晚婚,到三十歲才能遇上正緣。”
千金得到丈夫支援,腦子復又靈光,對郝質華笑道:“是啊,那個算命的還說他會找年紀大的對象,我和他是雙胞胎,我老公就比我大很多,我們結婚後一直很幸福。”
郝質華覺得這妹妹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恐怕誤會了她和貴和的關係,強笑著不知如何作答。
千金意識到不能再冒進,插入其他話題緩和。
“郝所,聽說您去德國留過學?我老公也是,他在海德堡大學念的博士。”
“哦,我念的是慕尼黑工業大學。”
景怡明白妻子意在派他上場,他的交際能力和她不在一個檔次,從無關緊要處著眼,和郝質華交流留學期間的經歷感受,巧妙拉進彼此的距離,又不給對方造成任何負擔,不一會兒氣氛輕鬆融洽多了,他再設法將話題引到貴和身上。
“您真是位好領導,下屬摔傷了還親自來探病,真是太感謝了。”
人光有智慧,信息搜集不到位仍會犯錯誤。
郝質華聽了這話登時起疑。
“摔傷?賽工是摔傷的嗎?”
千金忙來堵漏:“我老公這兩天加班不太清楚家裡的事。”,之後大聲糾正丈夫:“貴和是前晚喝醉酒被人打傷的,誰跟你說他是摔傷的?”
景怡機靈地急轉彎:“哦,是這樣啊。那這事可不簡單,誰打的得查清楚啊,不能讓貴和白受欺負。”
“他不肯說,估計自己也有責任吧。”
千金和丈夫唱完雙簧,故意問郝質華:“郝所,聽說前晚您和貴和在一起,知道是誰打了他嗎?”
郝質華局促難言,又聽她說:“喝醉了發酒瘋很正常,如果是同事之間鬧矛盾還請您勸勸那位同事,我們貴和嘴巴是貧了點,可沒有壞心眼,請她別太計較,希望大家以後還能和睦相處。拜託您了。”
“是,我會轉告的。”
她笑容僵硬地點點頭,拿出紙巾擦拭額頭的毛毛汗,千金看在眼裡,以為拿住了實證,歡喜之下起身越過前排座位的縫隙在丈夫臉上啄一下,和他分享好心情。
景怡笑道:“我在開車,別玩這種危險遊戲,郝所還在呢。”
千金嘿嘿傻笑,兩口子心照不宣,把郝質華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這家人真奇怪啊。
貴和聽說妹妹送上司回家,怕她禍從口出,在家提心弔膽等消息。千金景怡到家後便去找他,他先問妹妹:“郝所回家了嗎?你在路上沒說漏嘴吧?”
千金故意嚇唬他:“燦燦他爸差點說漏了,幸好我反應快,給支應過去了。”
貴和果然嚇出一層雞皮疙瘩,埋怨妹夫:“景怡哥,你差點害死我啊。”
景怡笑道:“又沒人跟我通過氣,我哪兒知道你們篡改了歷史啊,不過我反應很快,千金一說我就明白了,放心,沒露破綻。”
千金上前一屁股坐到床上,屈起一條腿問:“你和那郝所到底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打你,你又為什麼騙她?”
貴和沒好氣地瞥過臉:“跟你沒關係,別瞎打聽。”
“珍珠說你一見面就拉人家的手,該不會在跟人家談戀愛吧?我看那郝所也挺喜歡你的,剛才我在車上試探她,她還不好意思呢。”
貴和瞪起牛眼:“你都跟人家胡說什麼了?真想害死我啊?”
“也沒說什麼,就誇你好唄。你才傻呢,為什麼跟人家說你相過幾百次親?就不怕人家以為你是JP剩男,沒人要啊?”
“拜託你們別給我找麻煩了,根本沒影的事,剛才珍珠那丫頭攛掇大嫂來問我,我已經罵過她了。瞎想什麼啊,人家比我大十歲呢,條件比我好那麼多,怎麼會看上我。”
他回答得很認真,是經過深入思考才得出這一結論,至於為什麼要深入思考他也不知道,可能思維模式跟那些還沒中五百萬彩票就開始詳細制定獎金分配計劃的人一致吧,一句話:閑得無聊。
千金也認真反駁他:“怎麼不可能,你是我的孿生哥哥,我倆的命格差不多,我都嫁了大我十歲的男人,你為什麼不能娶大你十歲的老婆?”
妹妹越說越來勁,貴和腦神經一齊蹦迪,拉起棉被蒙住腦袋。
“我求求你別胡思亂想了,總之這是不可能的事,你去轉告家裡其他人,讓他們別來問我,我頭疼胸疼渾身都疼,讓我好好養傷吧,否則春節只能在床上過了。”
當事人拒絕配合調查,一家人便聚到客廳里開案情討論會,除賽亮夫婦未歸,餘人都到齊了。
珍珠十拿九穩地定案:“三叔絕對在撒謊,他要是和郝所沒什麼,我把名字倒著寫。”
千金提出貴和的口供:“可他很堅決地否認了,還叫我們別瞎猜。”
“事情還沒確定下來,他不好意思承認唄,怕萬一不成功我們會嘲笑他。”
珍珠為了讓更多人支持她的論點,先拉攏父親,一本正經對秀明說:“爸爸,您不知道,三叔這兩天表現可詭異了,明明被郝所打了,卻不敢見人家,摔傷了肋骨又讓我打電話騙郝所,說那傷是被人家打出來的。更離奇的是今天郝所來家裡探病,他生怕我們說漏嘴,忍住傷痛下樓把人家帶到他屋裡去,還一見面就拉人家的手,媽媽都看到了,那動作可不是普通同事做得出來的。”
秀明問妻子:“他真的拉了那郝所的手?”
這次佳音認為女兒的說法有一定依據,微微點頭:“是,我當時也覺得怪怪的,男女同事之間好像不該那樣。”
珍珠打個響指:“看吧,我說得沒錯,三叔和郝所之間肯定有故事,就算沒談戀愛,也至少是曖昧關係。”
千金重新堅定判斷,問眾人要不要撮合兩位當事人。
秀明一口否決:“撮合什麼,這事不合適,那郝所比貴和大十歲,人家家裡肯定不同意。”
“這有什麼?燦燦他爸不是也比我大十歲嗎?”
“男的和女的情況不同,那郝所離過一次婚,再婚肯定只想找穩重可靠的男人,貴和還是個愣頭青怎麼配得上人家?兩個人在一起就是給人家增添負擔,必然會被父母反對。”
勝利支持大哥的觀點,還提出另一個有力意見。
“關鍵是那郝所年紀這麼大了,要是生不出孩子該怎麼辦?我們家又要多一戶丁克了。”
珍珠真想化作射線殺滅小叔的直男癌細胞,怒斥:“你當結婚是找母牛啊?兩個人彼此喜歡,生孩子是次要的。”
勝利理性討論:“你還是個小姑娘,你懂什麼。我看新聞上說如今不孕也是導致夫妻離婚的最大因素之一,二哥二嫂關係冷淡,很大程度上就是沒孩子造成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美帆幾乎踩著他的話音走進來,萬幸的是她耳朵上掛著耳機,沒聽清小叔子的發言。
“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聚在這兒?在聊什麼呢?”
勝利驚恐地彎腰捂住額頭,其餘人也很慌忙,佳音敏捷接應:“在聊貴和的事,剛才他們郝所長來過了。”
美帆被這件重大新聞吸引,聽完各路人馬彙報,投出自己那一票。
“我贊同珍珠的分析,貴和和郝所關係肯定不簡單,我看多半有戲。”
千金忙問:“你覺得他倆合適嗎?”
美帆反問:“那郝所長得怎麼樣?”
“挺清秀的,高高瘦瘦,人也很精神,看不出有四十歲。”
“那就行了,都是容貌俊秀的未婚男女,加上相互有感覺,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美帆歷來認為配偶間不必講究門戶之見,甚至學識、能力、思想也可以有一定差異,但容貌必須匹配,這樣才能對彼此產生吸引力,擁有和諧的性生活,這是做夫妻的基本樂趣。
假如貴和選擇他的女上司做對象,她會提供支持,可並不贊成小姑子推波助瀾的想法。
“戀愛這種事外人可不能插手,否則只會越幫越忙,我們最好若無其事地在一旁觀察,讓他們自由發展。”
家人們一致覺得這是最適宜的決定,目前真真假假還沒個譜,先設置一段觀察期再說。
各家鳥獸歸巢,景怡洗完澡爬進被窩,一邊拍松枕頭一邊說:“貴和要是真和他們郝所談成了,那真是件喜事啊,說不定我們明年就能喝喜酒了。”
千金剛吹乾頭髮,見丈夫躺下來了,爬到他身邊揭開被子問:“你打算就這麼睡了?”
“是啊,都12點了,還不睡嗎?”
“先把今天的作文交了吧。”
妻子的話讓景怡有點慌:“昨天不是交過了嗎?”
千金正色道:“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這是兩碼事。”
這下他不僅慌還露出苦色:“老婆,你最近收作文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自從我們從法國回來以後,這些日子好像沒斷過。”
都說女人三十如狼,難道妻子已發育成母狼,真想把他連皮帶骨吞吃乾淨?
千金不願被當成性、飢、渴患者,讓他正視原因:“是你說想生二胎的,我都去醫院檢查過了,大夫說沒問題,按照排卵期的規律辦事就能自然受孕。最近這幾天就是排卵期,錯過只能等下個月了。”
景怡只好怪自己不成器:“我最近工作太忙,回家都沒什麼幹勁了,要是生產的配件不合格,也組裝不起質地優良的成品啊,先休息幾天吧,讓我養精蓄銳。”
千金覺得丈夫近來精力比以往有所衰退,以前都是他纏著打饑荒,一周五次還不知足厭,現在卻常有彈盡糧絕的疲態,她搞不懂男人的生理周期,問他:“你真那麼累嗎?又沒讓你交長篇大論,連篇八百字的常規作文都寫不出來?”
景怡疑惑:“我覺得我昨天起碼寫了三千字吧。”
“哪有,最多八百字,還連上標點符號和空格。”
他好像一個考試失敗的優等生,受挫不小,自言自語道:“這麼差勁啊,那看來我也得去上次大嫂找的那個老中醫那裡抓些補藥來吃了。”
千金當真了,說明天就去抓藥,他急忙阻止。
“我開玩笑的,只有我們一家單過還行,現在全家都住在一起,被人瞧見多傷自尊啊。”
她不禁嗤笑:“你們男人真小氣,自尊心就像紙糊的,動不動就破。”
丈夫真誠解釋:“這就是男人的悲哀,你沒聽過哪個女人為這種事自卑吧,可男人就會覺得自己沒用,要不你二哥怎麼會成天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這麼說以後我還得小心維護你的自尊了,那我再也不說你快了,每次都誇你神威無敵大將軍、百米衝刺和42公里馬拉松綜合冠軍好不好?”
她嬉笑著鑽進被窩,猖狂地撓他痒痒,景怡躲閃還擊,嘴上還不忘答話:“也別誇得太狠了,我還是比較有自知之明的。”
嬉鬧完畢千金和他相互摟抱著,聽著他結實的心跳聲感覺非常幸福,什麼時候樓上的三哥也能享受到這種幸福呢?
過了三天貴和就去上班了,看到他趙國強很驚奇,問他傷好了沒。
“早著呢,現在胸帶還沒拆。”
貴和做任何動作都小心翼翼的,把身體當成易碎的玻璃製品。
趙國強看著都心累,埋怨:“那你還來,都快放假了,在家呆到節後再來多好。”
“我不是放不下你們嗎?要和兄弟們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
“真是愛崗敬業先進模範啊。”
事實上貴和只放不下郝質華,擔心梅晉那惡霸又來找茬,想替她站崗。
他預感很靈,下午梅晉真的出現了。他起初沒發現,還是趙國強提醒的。
“那梅總這周都來過兩次了,聽說他是郝所的前夫。”
秘密外泄,貴和十分驚訝,追問下得知消息是岳董的助理小蔡傳出來的,已在公司內大範圍流傳。
他又問梅晉來幹嘛。
趙國強攤手:“誰知道呢,每次來了過不了半小時就走人,然後郝所接下來整天臉色都陰沉沉的,我們懷疑他們離婚後還有遺留事項沒解決,正在談判呢。”
貴和隨即履行衛兵職責,趁人們不注意闖進所長室,郝質華正和梅晉僵持,見到他有些吃驚。
“賽工,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跟梅總談談。”
貴和走到梅晉跟前,居高臨下逼視,氣勢里敵意滿滿。
梅晉見他態度大變,料想接下來必有爭端,自恃優勢並不把對方放在眼裡,倨傲質問:“你想和我談什麼?”
貴和肅然表態:“請你以後別來騷擾郝所了,她不想見你。”
他不再使用敬語,下一步還準備放狠話。
梅晉戲謔:“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郝所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人欺負她。”
“你知道我在跟她談什麼嗎?我可沒有欺負她。”
“你對她的騷擾就是欺負,郝所已經忍你很久了,我也是,請你稍微拿出點做人的自覺,被人怨恨不是好事,會給自己招來厄運的。”
他的措辭比梅晉預想的放肆多了,高傲的男人失去泰定,站起來與之對峙。
“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貴和打個哈哈:“跟你說話還需要資格?難道你智力低下聽不懂一般人說話?還是屬猿猴科目的,得讓專門的動物學家做翻譯?”
梅晉慍怒,對郝質華冷笑:“真有意思,質華,你養了一條好狗啊。”
郝質華不想讓外人捲入這場糾紛,走過來勸阻:“賽工你先出去,別跟這人糾纏。”
貴和不肯退卻:“我不想搭理他,是他非要糾纏您,我說過他再敢這麼做我會幫您收拾他。”
隨後展開大力實踐,炮轟梅晉:“梅總,人的自我感覺不能太良好,你認為自己是黃金萬兩,別人可能覺得你是狗屎一堆。”
梅晉大怒,不由自主揪住他的衣領,這是個常見的脅迫動作,卻使得郝質華精神緊張。貴和有傷在身,不能再受武力攻擊,她也不自覺地採取措施,一把抓住梅晉揪人的右手腕,用擒拿功夫一扯一扭,將他的胳膊反剪在身後,同時踢踹他的右腿腘窩,迫使其單膝跪倒,另一隻手按住他的左肩,讓他不能作動,怒叱:“梅晉,這是我的辦公室,你給我老實點!”
梅晉曾被她打得重傷住院,不想吃同樣的苦頭,懊惱詰問:“質華,這小子跟你究竟什麼關係?你不會真看上他了吧?”
貴和不給他難為郝質華的機會,搶先申斥:“我和郝所的關係還輪不到你來過問,萊頓雖然和嘉恆合併了,但仍有獨立的經營權,你一再上門挖牆腳,未免太不地道,何況郝所根本不想跟你合作,你還是趕緊知難而退,別再來找不痛快。”
郝質華借勢發力,把可恨的前夫推出去:“聽見了嗎?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說的了,你滾吧。”
梅晉晃晃悠悠起身,拍打褲腿衣袖,臉像一張燃燒的紙。他如今自詡人上人,怎甘受此大辱,臨走時撕破臉威脅:“這事還沒完,如果你不肯跟我合作,我也不會讓其他公司得到你,別以為這小子能護住你,我們走著瞧。”
這戰書教人傷腦筋,郝質華又為此鬱悶了一下午,貴和不能讓她孤軍應敵,下班後約她去餐廳商討作戰計劃。
“郝所,您不能再被動了,就因為您一再忍讓梅晉才得寸進尺,您得採取行動,從根本上撲滅他的囂張氣焰。”
郝質華也想反擊,但找不到可行的方法。
貴和分析敵我形勢:“他現在無非就是仗著有幾個臭錢,又見您依然單身,缺少後台,才把您當做無主的羔羊,想強行拖回他的羊圈。如果您能找個比他更有錢有勢的男朋友,他還敢欺負您嗎?”
郝質華目光低垂,久久沉默,答案和無奈的現實都明擺在那兒,她羞於提起。
貴和已有了計策。
“像梅晉這種靠鑽營上位的人最欺軟怕硬了,只會欺壓比他弱勢的人,遇上強勢的對手就不敢輕舉妄動,郝所,我們不妨針對他這個弱點下手,好好修理他一頓。”
“怎麼修理?”
“操作很簡單,就看您答不答應。”
“你想幹什麼?”
郝質華應對方要求傾身遞上耳朵,聽到一句令她耳根著火的悄悄話。
“我想冒充您的男朋友。”
“這是什麼鬼主意,絕對不行!”
她驚慌失色,失態地大聲反對,引來一片側目。
貴和出這點子也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最終捨己為人的覺悟戰勝了扭捏,郝質華的窘迫也在他意料中,他知道陪她囧這計劃就會流產,努力維持正直姿態,苦口婆心說明:“只是冒充,騙過梅晉就完事了,要不他老纏著您,轟都轟不走,多煩啊。我們是朋友,您也說過您是信任我的,那就再信一回,讓我幫您解決這個大麻煩,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可是……”
“對付騙子就得用比他更狠的騙術,我知道這樣您很尷尬,但用一時的尷尬換永遠的耳根清凈也很值得不是嗎?只要那梅晉不能再騷擾您,您就能從容地開始新生活,而且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不說出去就萬事大吉。”
他再三表示誠意,態度頗有俠者風範。郝質華冷靜思籌,打算先聽聽究竟,向他詢問具體計劃。
貴和坐到郝質華身旁,細緻交代構想,讓她查缺補漏再著手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