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在原地,風月半晌都沒能出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紅綢帶,喉頭微動。
「姑娘?」觀止笑道:「這是我家主子送姑娘的謝禮,說姑娘辛苦了,早膳很合口味。」
謝禮。
眼神晃了晃,風月低低地笑了一聲:「你家主子可不會說這麼好聽的話,是你說的吧。」
這都能猜到?觀止有點尷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深吸一口氣,風月重新掛上笑容,朝觀止行了個禮:「公子大方,奴家受了,多謝。」
朝她頷首,觀止道:「在下就先回去了。」
「慢走。」
金媽媽一直在旁邊笑,等人走了把東西抬進大堂,更是笑得喜氣盈盈:「風月好福氣啊,真是好福氣,一來就遇見個這麼大方的客人,這一堆東西,媽媽都看得眼紅!」
斷弦那頭的幾個姑娘剛剛還在嘲諷風月上不得檯面,現在就被這一堆東西給震傻了眼。
「不可能吧?能送這麼多東西?」微雲姑娘連忙湊過來,打開幾個盒子看了看。
珍珠、瑪瑙、金器、銀器樣樣都有,全是女兒家喜歡的,價值不菲。
「你做了什麼?」斷弦陰陽怪氣地問:「能得這麼多東西。」
風月聳肩:「就做本分之事,恩客大方罷了。」
這下她棺材本是有了。
一眾姑娘看得心裡都不是滋味兒,靈殊倒是高興了,飛快地衝下來就開始搬:「來人幫個忙啊!」
樓里的打手紛紛上來幫忙把東西搬進風月的房間,風月瞧著,也沒上去,就坐在大堂里等。
一個時辰之後,果然有人來敲夢回樓的門了。
「誰啊這是?」金媽媽跑去開門,小聲嘀咕:「咱們是做晚上生意的,白天來什麼人……」
門打開,一位常客的管家站在外頭,笑眯眯地道:「我家老爺點了風月姑娘的台,這會兒方便過府嗎?」
這會兒?金媽媽愣了愣,回頭看了風月一眼。
風月笑著搖頭:「不方便,奴家最近是被人包了場的,不走別家的台,還請大人見諒。」
管家一聽,神色微動,轉身就上馬跑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關上門,金媽媽道:「怎麼白天來點台?」
「晚上點的,才是妓子的生意。」風月眯著眼笑:「白天點的,自然就不是我該做的生意。」
聽得雲里霧裡的,金媽媽疑惑地坐在旁邊,也沒敢多問。
過一會兒又有人來敲門,換了個奴才,依舊是點風月的台,風月也同樣推辭了,繼續等著。
殷戈止來夢回樓點人台不稀奇,讓妓子留宿陪夜也不稀奇,但是送這麼多東西來青樓,那自然就引人注目了。
誰都知道殷戈止這個人沒有弱點,連後院里都空蕩蕩的,一個女眷也不收。突然對個妓子感興趣,那定然會有很多人也同樣感興趣。
申時一刻,該來的人終於來了。
「天還沒黑,難得夢回樓的大門今日是敞開的。」
溫柔的聲音
帶著笑,同那人青色的衣角一併掃進來,風月抬頭,就對上了葉御卿一雙如清河般的眼。
「公子。」金媽媽已經見怪不怪了:「您也是來點風月的台嗎?她今兒不接……」
「公子裡頭坐。」風月起身,笑得嫵媚多情,朝著葉御卿就行了福禮。
金媽媽:「……」這唱的是哪出啊?
眼角帶笑,葉御卿盯著風月看了看,道:「看來風月姑娘今日生意不錯。」
「承蒙厚愛罷了。」風月低頭:「公子是來尋人的,還是也想跟風月聊聊天?」
「姑娘救了掌珠,傷勢未愈,在下自然是來尋姑娘,並且想跟姑娘聊聊天。」
葉御卿生了一雙極好的鳳眼,貴氣十足,偏生溫柔多情,跟這種人相處,就比對著殷戈止那張死人臉要好多了。
笑了笑,風月側身作請:「去樓上吧。」
頷首應了,葉御卿側頭示意身後隨從在下頭等著,然後便隨她往上走。
金媽媽被塞了兩錠銀子,聳聳肩也不打算管了,關上門就去歇著。倒是對門的幾個姑娘,看見風月引了新客人,心思各異。
「姑娘看起來並未靜養。」進屋坐下,葉御卿看了看風月的手:「傷得不輕,還能活動?」
打發了靈殊去買綠豆糕,風月笑道:「奴家又不是什麼高貴的身子,哪裡靜養得了?這幾日用的葯甚好,手指勉強能動,也就沒包那麼嚴實了。」
就算能動,動著也應該很痛吧?葉御卿搖頭,放了扇子就捧了她的手過來,仔細瞧了瞧。
兩人瞬間挨得很近,風月甚至能看見他長長的睫毛。
吳國的皇后一定長得很好看,不然也生不出這般如玉的太子。要說殷戈止是一把嗜血的鐵劍,那葉御卿一定就是錦盒綢緞上放著的無暇的美玉,觸手溫潤,半點刺也沒有。
「你的手。」葉御卿抬頭,正好對上她的眼睛:「經脈好像不太暢通。」
「公子連這個都看得出來?」風月淺笑:「以前就斷過,經脈自然不暢。」
「習過武嗎?」他輕聲問。
「不曾習武。」風月臉不紅心不跳地搖頭:「先前也就幫家裡下地做過農活兒,有過繭子,如今也已經都沒了。」
農人家出身的啊……葉御卿勾唇,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伸手撫上她的臉。
「你長得很好看。」他真誠地道:「那日看你一曲舞,在下便想,要是能做姑娘入幕之賓,倒是美事一樁。」
「哦?」風月挑眉,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他們都罵奴家下作,比不得琴棋書畫高雅呢,公子竟然喜歡?」
葉御卿搖頭,笑得風流萬分:「來這種地方尋什麼高雅,就是尋個開心自如而已。若要高雅,在下家裡豈不是更多?」
瞧瞧人家多想得開啊!要不是手還僵硬,風月都想給他鼓個掌,不愧是一國太子!
努力想紅個臉,裝得害羞嬌俏一點,然而憋了半天臉就是不紅,風月放棄了,還是老實地直接開口問:「您如今,是想要奴家?」
「姑娘如
此美艷,在下若是不要,豈不可惜?」伸手勾著她的下巴,葉御卿調笑:「只是不知道姑娘方不方便?」
眼裡媚意橫生,風月低笑:「客人上門,哪有什麼不方便的?」
葉御卿頷首,起身就將她給抱了起來,紅色的紗裙在空中翻飛,動人得緊。
「你太瘦了。」慢慢往床榻的方向走,他低聲在她耳畔道:「得多吃點。」
氣息溫熱,帶著些香草的味道,終於是成功讓風月紅了耳朵。
「公子說笑,再吃,您可就要抱不動了。」
「你再重些,我也抱得起。」慢慢地將她放進被子里,葉御卿眼裡滿是深情:「若是抱不動了,那我便讓人用轎子抬。」
多會說話啊!這樣長得俊俏又溫柔的男人,簡直讓人無法抗拒。
在他的眼裡,風月瞧見有些怔愣的自己——清晰的、像是被珍寶一樣看著的自己。
這世上竟然還會有人把她當珍寶。
氣氛曖昧起來,葉御卿愛憐地看著她,玉節一般的手指緩緩划過她的衣襟。
「嘭!」
衣襟還沒劃開,門卻先被人踢開了,屋子裡的香氣瞬間散去,風月和葉御卿雙雙側頭,就見殷戈止一身玄衣,冷漠如陰曹地府剛歸來的鬼神,雙眸含霜地看向他們。
「要是在下沒記錯,今日她尚且是歸在下的。」跨進門來,殷戈止道:「殿下是來搶人了?」
「原來你包場的日子還沒結束。」停了動作,葉御卿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將風月的衣裳仔細整理好,然後攬著她的腰起身:「如此,那就當真是在下冒犯了。」
對他最感興趣的吳國太子,看著他在青樓點的人,會不知道他到底包了人幾天?殷戈止垂眸不語,斜眼看向風月,眼裡嫌惡之色更濃。
是個人就能勾搭上床,也是好本事!
風月很無辜,她是妓子好不好?又不是誰家媳婦,難不成還要立個貞節牌坊?再說了,今兒一早是他那麼嫌棄她的,誰知道他還繼續要她啊?
沒忍住,風月翻了個白眼,直直地砸在殷戈止的臉上。
剛好瞧見她這表情,殷戈止一愣,怒極冷笑,怎麼著?這是找到新的恩客了,敢沖他甩臉子了?
「在下還有事,要帶她去一趟校場。」伸手抓了她手就將人拉回來,殷戈止朝葉御卿點頭:「就不打擾殿下了。」
這一扯扯得風月臉色發白,敢怒不敢言,渾身毛都要炸起來了!
故意的是不是?她手骨還在癒合,是這麼扯的?
葉御卿也微微皺眉,看了她一眼,撿了桌上的扇子道:「正好今日閑暇,我也正好去校場看看,不如就一起吧。」
沒應也沒拒絕,殷戈止只輕輕頷首,然後就跟扯破布似的扯著風月下樓。
「喂。」有些忍不住了,風月冷汗涔涔,也不用敬語了,直接咬牙道:「很痛,手要斷了!」
前頭的人恍若未聞,拉著她出門上馬,將她放在自己身前。策馬起步之後,再低聲道:「你該更痛點,才知道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