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廂一撞上,下頭的氣勢弱,立馬就慫了。風月眨眨眼,無辜地指了指葉御卿,聳了聳肩,跟只純潔的小羊羔一樣。
是他先動的嘴!
跟看灰塵似的看了她一會兒,殷戈止移開了視線,盯著下頭已經規規矩矩站好的幾個人,開口道:「比吧。」
就這兩個字,別的再也沒說,下頭一眾世家子弟都有點傻眼。
比什麼?以什麼為規矩?是不是贏了就拜師?好歹多說兩句啊,只扔下這兩個字可怎麼行!
葉御卿失笑,搖著扇子走過去:「殷大皇子要收徒,那肯定是收有天分的佼佼者,既然都到了校場了,不如就比比身手,勝者便上前拜師如何?」
當朝太子的話,那自然是有分量的。見殷戈止沒開口反對,下頭一群人就激動了起來,紛紛散開,留出中間一塊空地。
風月在找死和保命之間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乖乖提著裙子上了閣樓,縮在殷戈止身後,以免等會再有刀劍什麼的飛過來。
殷戈止沒回頭,輕聲哼了哼,然後便專心地看著下頭。
「姑娘,坐這兒吧。」把黑漆長刀拔回來了的觀止順手給她拿了張凳子。
風月感激一笑,在欄邊坐下,伸長脖子看向下頭。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剛剛還只有七八個公子哥兒呢,這會兒倒有十幾個人了,稀奇的是,其中竟然還有不少姑娘。
這是什麼情況?吳國也允許女子從軍?
兩個世家子弟先上場,打得如火如荼。宋將軍引著葉御卿上樓,一群人就站在露台上看,看到精彩的地方,葉御卿還笑著鼓掌。
客觀來說,吳國的世家子弟還真有不少勤奮刻苦之人,至少那個藍衣裳的和另一個灰衣裳的就打到了最後,看得她都忍不住想叫好。側頭看一眼殷戈止的眼神,大概也是對這兩個人最感興趣。
男人比完了,旁邊站著的一群女子才動起來。不過不是上場打,而是直接站到閣樓下頭,衝上面拱手道:「殿下,女子雖也能從軍,但無論是力氣還是體力都有不及男子之處,若是直接與男子相爭,恐怕有失公平。」
殷戈止低頭,面無表情地道:「行軍打仗,對面可不會因為你們是女子,而派女子來同你們打。」
也就是說:打不過就滾!
下頭為首的姑娘頗有幾分姿色,一身妃色盔甲也煞是好看,想必是常被人捧在手裡的,結果對上殷戈止這樣毫不留情的話,當即臉就紅了。
「小女子覺得,女兒家也可以有上陣殺敵之心,殿下何不給個機會?」
是想上陣殺敵,還是只想當殷戈止的徒弟?風月笑而不語,這樣的路數別說殷戈止了,她原先都見過很多次,以為國效忠為名,行勾搭皇子之實。
老套路啊老套路!
換成葉御卿這樣溫柔的人,說不定還會給個台階下,但很可惜,上頭是殷戈止,冷眼一瞥便道:「你有上陣殺敵之心,那便去兵部招兵處報名即可。殷某隻收有本事之人,除了真本事,其餘的一概無用。」
「……」下頭的人都是一窒,風月都忍不住捂臉。
醒醒吧姑娘們,還能指望這種人嘴裡吐出象牙來?
到底都是貴門家的小姐,有人受不住了,頂嘴道:「女兒家的本事又不止打仗,打仗是你們男人最擅長的,但殿下何必以此蔑視我們?」
來校場上,不比武力,還要比女兒家的本事不成?葉御卿都聽不下去了,展開扇子擋著臉搖頭。嬌生慣養的貴小姐,實在不適合來這黃土漫天的地方。
哪知殷戈止竟然沒生氣,像是一早就料到了一般,頷首道:「女兒家的本事的確是不小,若不論武,那不如就論貌吧。」
伸手就指向風月,殷戈止淡淡地道:「此女相貌平平,下頭各位若是在容貌上能勝過她,在下也當收為徒。」
一陣風吹過來,風月一身紅紗翻飛,額間花鈿灼灼生光,媚眼橫飛,妖嬈美麗。
這叫相貌平平?葉御卿忍不住笑了一聲。
先前還以為帶風月來這裡做什麼呢,沒想到是在這兒等著。殷戈止也真是料事如神,早知道會有姑娘家來,挖好了坑給人家跳。
下頭的幾個姑娘臉上都不太好看,瞧了瞧風月,也沒人當真傻到上去比。有人想走了,但也還有不服氣的,要去跟方才勝了的幾個男子比劃比劃。
於是,該走的走,該打的繼續打。風月湊到欄杆邊兒上看,那穿一身黑色勁裝的姑娘身手還算不錯,與藍衣的小哥打了十個來回,還沒落下風。
「這人倒是不錯。」宋將軍道:「難得見女子有如此身手。」
留下來看熱鬧的幾個姑娘也紛紛點頭,有些羨慕地讚歎著。
風月沒吭聲,看那姑娘一個掃堂腿過去的時候,才輕輕搖了搖頭。
「怎麼?」觀止小聲問:「姑娘覺得那黑衣女子不行嗎?」
「有點底子,但是看起來沒腦子。」風月道:「藍衣裳的下盤最穩,她還敢用掃堂腿,以卵擊石,白費力氣。」
只說了這麼一句,下頭站著的幾個人就不爽了,皺眉看上來道:「這位姑娘既然這麼厲害,不如也下去比劃比劃?」
風月咧嘴,一點氣節也沒有,舉手就投降:「得罪了,我不會武。」
殷戈止又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宋將軍哈哈笑著打圓場:「卑職倒是聽聞,原來的魏國有一位女將軍,身手了得,半分不輸男兒。若是下頭的人有她那樣的造詣,殿下肯定見著就收了。」
風月一頓,垂了眼皮。
殷戈止淡淡地道:「是有那麼個人,不過無緣得見,如今也是再也不能見識了。」
關蒼海的嫡女關清越,傳聞里東曠之戰時,一把紅纓槍直衝敵軍之中,頂著劣勢直取對方統領首級,滿身鮮血,眉目含英,巾幗不讓鬚眉。
那樣的女人才適合上戰場,可惜一直與他上的不是同一個戰場。本來平昌之戰要遇見的,誰知她援軍還未至,關蒼海就先出了事,於是連同她,也被一併關押。
後來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關家滿門九族,無一生還。那女
子,大概骨頭都已經爛在了亂葬崗。
「啊呀,輸了。」旁邊的人低呼了一聲,殷戈止回神,就見那黑衣女子已經敗在藍衣少年手下,頗為狼狽。
葉御卿輕笑:「看起來,還欠些火候。」
「最後贏的兩個,是誰?」裝作沒看見一樣,殷戈止側頭問了葉御卿一聲。
沒多想,葉御卿下意識地就開口回他:「安世沖、徐懷祖。」
「那就這兩個人了。」殷戈止道:「觀止,帶他們隨我回去。」
「是。」
「殿下,在下就先告退了。」轉頭朝葉御卿行了個禮,殷戈止抬頭看向風月。
風月起身,正想問她是不是也可以走了,結果他丫的二話不說,過來扯著她的腰帶就牽她下樓。
「……您這是遛狗呢?」
「少廢話。」殷大皇子不爽得很:「從現在開始,你最好一個字也不要多說。」
真是不講道理!風月扁嘴,使勁兒抿了抿唇。
葉御卿依舊搖著扇子,站在露台上目送殷戈止遠去。宋將軍站在他身邊,也不知道這位爺在想什麼,大氣都不敢出。
「今天的殷大皇子,可真有意思啊。」
等人都走出去老遠,葉御卿終於開了口,輕聲笑道:「還沒見過這樣的。」
在吳國一年了,那人始終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做什麼都沒有情緒波動,不管是進宮還是進青樓,彷彿四周的事情都跟他沒有關係。
直到那天風月掉進他的懷裡,就像一顆石頭砸進平如鏡的湖面,瞬間就起了好多好多的漣漪。
有趣極了。
宋將軍有點茫然,他一介武夫,自然聽不懂太子在說什麼。只能跟著傻傻地點頭,然後送太子離開。
殷戈止沒回使臣府,徑直去了夢回樓。
風月手疼得凶了,也沒吭聲,就安靜地跟著他。一進屋,殷戈止就將靈殊給關在了外頭,任憑靈殊直瞪觀止,也沒給開門。
「您今日,似乎格外小氣。」坐在軟榻上,風月瞧著他,露出小貓牙笑了笑:「該不是吃奴家的醋了吧?」
難以理解地看了她一眼,殷戈止道:「你以為自己是誰?」
「哎呀哎呀,開個玩笑,奴家這不是看您太嚴肅了嘛?」咯咯笑了兩聲,風月道:「既然不在意奴家,那您別這樣凶啊,奴家可是水做的小姑娘,經不起嚇的!」
還要不要臉了?殷戈止皺眉:「太子盯上你了。」
「這樣啊。」風月平靜地點頭:「挺好的呀,那奴家接下來的生意就不用愁了……」
話沒說完,脖子就又被人掐住了。風月抿唇,抬眼看他。
殷戈止滿臉嘲諷:「你不是說,仰慕我仰慕了好幾年?如今這麼快就又仰慕上太子了?」
「公子。」風月莫名其妙地問:「您會娶我嗎?」
誰會娶一個妓子?殷戈止黑著臉搖頭。
「那不就得了?」風月笑道:「奴家既然嫁不成您,總要試試嫁給別人,萬一就飛上枝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