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有點難聽,葉御卿都側頭看了她一眼。
易掌珠渾然未覺,只盯著風月,等她回答。
一點沒覺得難堪,風月倒是驚訝地看了看她,然後誇獎似的道:「沒想到易小姐只是去夢回樓彈了個曲子,就連咱們這行的生意都了解了。」
去夢回樓彈曲子?葉御卿皺眉:「珠兒?」
驚白了臉,易掌珠連忙搖頭:「我沒有!」
可一看殷戈止還在旁邊呢,易掌珠當即就羞紅了臉,低著頭不吭聲了。
「今日來此,倒不是做生意的。」風月抿唇,攏了攏衣裳:「是來看看何愁姑娘,畢竟都是夢回樓之人,想來看她過得如何。不曾想遇見了趙家少爺……」
神色陡然委屈,風月咬唇,沒再吭聲了。
這是裝給葉御卿看的,畢竟這人溫柔體貼,對她可比殷戈止疼惜多了。
果然,葉御卿當即便道:「趙家少爺一向跋扈好色,沒想到在自己府上更是不加收斂。」
易掌珠撇嘴,小聲道:「風月姑娘是妓子,又不是什麼良家閨女,送上門去,人家輕薄了不也就輕薄了,難不成還尋死覓活的?」
垂了眼眸,殷戈止頷首:「掌珠說得有理。」
本來其實也是這個道理,但這狗男女一唱一和的,風月心裡就不太舒坦了,嗤笑一聲便道:「也是,在大小姐看來,咱們這些賣身的姑娘隨便誰要欺負都是不能反抗的,誰讓咱們本來就是賣的?」
「你還算有自知之明。」易掌珠撇嘴。
殷戈止一聲不吭,別開了頭沒看她。風月一頓,正想說這貴人的車她也坐不起,不然就下去吧,誰知道葉御卿突然道:「停車。」
緩緩行駛的馬車停了下來,葉御卿板著臉便下去,轉身掀開帘子,看著風月道:「下來。」
風月一愣,跟著下去,尷尬地笑了笑:「不用殿下趕,奴家自己也不想坐的。」
話沒說完,手就被人牽住了,葉御卿側頭看著她,眼裡滿是心疼:「不想坐就不坐了,旁邊有個胭脂鋪子,你臉上狼狽,不如過去洗洗臉。」
他的手心溫熱,握著她冰涼的手,一陣暖意就直衝人心口。風月眨眼,有些意外,獃獃地被他牽著走,都忘記了反抗。
「這……」車上的易掌珠不高興了,捂著自己包得很厚的胳膊,皺眉道:「不是說來給珠兒討公道的嗎?怎麼又跟她走了。」
說著轉頭,想跟殷戈止抱怨,卻被他陰沉的臉色嚇了一跳:「殷哥哥?」
周
身氣息微斂,殷戈止面無表情地道:「殿下未免有些不像話。」
「可不是么!」易掌珠道:「說是想娶我,可也沒少跟別家姑娘往來。如今更是好,我還傷著呢,他就帶著個妓子走了?」
掀開帘子看了看那兩人的背影,又皺眉道:「太子哥哥不會是喜歡上那人了吧?」
「何以見得?」身後的人淡淡問了一聲。
易掌珠不悅地道:「太子哥哥平日雖然也溫柔,可很少碰別的女人的,這倒是好,都牽上手了。」
馬車裡沉默一片,殷戈止側頭,從車窗的空隙里看了外頭的都尉府一眼。
風月洗了臉,用葉御卿剛買的胭脂上了妝,笑眯眯地朝他行禮:「多謝。」
深深地看他一眼,葉御卿湊近她,低聲道:「按道理說,我是該利用你這楚楚可憐的樣子,勸說殷戈止,讓他儘快對都尉府下手的。」
風月挑眉,心想這算盤要打歪啊,殷戈止那種心思深沉的人,怎麼可能因為她就聽太子的話,打亂自己的步調?
結果面前的人突然笑了一聲,不知道是笑她還是笑他自己,扇子一展,又擋了半邊臉,只剩下一雙幽深的眼,聲音低沉地道:「可是,他還沒心疼,我倒是先心疼了。」
心裡一震,風月抬頭,詫異地看著他。
伸手擋了她的眼睛,葉御卿嘆息:「罷了,今日我心情不太好,咱們不做別的,回去看你跳舞如何?」
「……」猶豫片刻,風月頷首:「好。」
她懷裡的東西,得儘快給殷戈止,不過既然給不了,那就先放回夢回樓去。
「小姐,殿下先走了,說有要事。」隨從走到馬車邊稟告。
易掌珠一聽就氣笑了:「要事?我傷得這麼嚴重,他還有別的要事?」
隨從低頭不敢吭聲,易掌珠邊笑邊掉眼淚:「沒見過這樣的人,口口聲聲想娶我,卻又這樣對我。」
「好了。」旁邊的人淡淡地道:「他要忙,那這都尉府,咱們進去便是。」
一聽這話,易掌珠心裡才舒坦點,淚眼朦朧地看著殷戈止:「還是你對我好。」
眼眸半垂,殷戈止道:「你在城中被刺,近來也發生過有人城中被擄,還能安然出城的事。都尉府失職嚴重,定然該給個交代。」
有他這話,易掌珠分外安心,直接讓車夫去都尉府敲門。得知趙都尉不在府上,便直往當朝太尉府上而去。
回到夢回樓,風月更衣,藏好東西之後,便與葉御卿倒茶,然後問:「您
想看什麼舞?」
葉御卿低笑:「你喜歡跳什麼,就看什麼。」
歪著頭盯著他笑,風月道:「您太寵著奴家了。」
「你這般好的女子,再怎麼寵也不過分。」展開扇子,他道:「只可惜紅顏多磨難,你這日子並不安生。」
低笑一聲,風月道:「日子不安生也好,活得有滋味兒。」
「竟然是這麼想的?」葉御卿挑眉:「我還想替你贖身,將你送去使臣府,過點好日子。」
微微一頓,風月連忙道:「此舉不妥。」
「怎麼?」
去使臣府,她還怎麼接收各方消息啊?在殷戈止的眼皮子底下,那肯定是要被摸透所有人脈關係,然後失去價值被拋棄的!
咧嘴一笑,風月一本正經地道:「男人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奴家在這夢回樓,還能讓他多惦記些。送上門去餵了個飽,那就不管用了。」
葉御卿愕然,怔怔地看她,突然就笑了出來:「還有這種說法?你倒是看得通透。」
「唯熟練爾。」風月惆悵地嘆息,然後賣乖似的道:「上次您交代的事情,奴家已經做了,就是不知可有作用。」
笑著頷首,葉御卿道:「他如今肯幫我了,又有你助我一把,事情自然會很順利。風月,你的作用,可比你想像中的大多了。」
與其說是她在幫葉御卿給殷戈止吹風,不如說是殷戈止借著她這個台階,下去了太子的場子里,虧得太子還以為自己得手了,孰不知,殷大魔王在背後磨刀,不知道磨得多開心。
低頭行禮,風月道:「奴家惶恐,還是給殿下跳一支舞吧?」
正要應下,門口的馮闖就低聲道:「主子,易大小姐他們去了太尉府。」
太尉府?葉御卿一頓,有些不耐:「不是都說了改日再去嗎?」
馮闖嘆息:「沒人敢攔著大小姐。」
殷戈止也不攔?!
揉了揉太陽穴,葉御卿道:「他是存心不讓我安生。」
「殿下中途離開本也不是太妥當。」風月柔聲道:「既然還有事,那殿下就先去吧,免得委屈了易小姐。」
「我是看你受委屈了,才說改日再論那事的,反正證據還不是很全,現在去也不會有太好的結果。」長出一口氣,葉御卿起身,無奈地道:「但看起來,珠兒是不願意等了,如此,我也只能過去一趟。」
「您慢走。」
不情不願地跨出門,葉御卿邊走邊扇風,努力讓自己冷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