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這東西,他是不信的,每次來了這兒都得走,一定是個巧合!
可是,當真只是巧合而已嗎?
太子殿下眯著眼睛想了一路,在到了太尉府看見殷戈止之後,終於定了心。
一定是個巧合,因為眼前的殷戈止,正分外嚴肅地看著他道:「掌珠受了重傷,殿下何以半路而走?」
重傷?看了一眼坐著的易掌珠,葉御卿很想說,她這點皮肉傷,真的不用太大驚小怪,風月骨頭碎了不也活蹦亂跳的?
但是想想立場,他還是滿臉愧疚地看著易掌珠道:「是本宮的錯,易大將軍走時將珠兒託付給本宮照看,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事。」
出了這樣的事就算了,他還跟別人跑了!
易掌珠委屈極了,捂著胳膊眼淚唰唰的。
葉御卿只能低聲哄著:「本宮一定讓他們將刺客捉拿歸案,你先別哭了,可好?」
孟太尉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哄小女孩兒的場景,當下便覺得有些胡鬧。他這是太尉府,統管所有吳國軍事之所,不是什麼敞開門的衙門,哪裡容得人來這般哭喊的?
不過瞧著是當朝太子,又帶著易大將軍的掌上明珠,孟太尉還是上來行了禮:「殿下親臨,不知所為何事?」
轉頭看著他,葉御卿嘆息道:「城中賊人肆虐,已經發生多起刺殺綁架之事,護城軍失職,本宮奉父皇之命,來問太尉要個聞風令。」
聞風者,聽民聲疾苦之意也,作為令,則是監督之用,但凡發現所督之人有玩忽職守或貪贓枉法之行為,令出廢官,收押大牢候審。此令多用於三公繁忙,下頭卻意外頻發之時,作震懾之用。
太子直接問責守城軍,未免太過針對,會引人非議。但來問要個牌子,還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他一心想娶的易大小姐受傷了,自然會殃及池魚,同護城軍過不去。
孟太尉很忙,覺得不是什麼大事,那就允了吧,於是便讓人拿牌子出來給他。
葉御卿接了牌子,轉頭就放在了殷戈止的手裡。
「這……」這才注意到旁邊一團黑的人,孟太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後退幾步,心有餘悸地道:「太子要這位……去督查護城軍?」
「還有比他更合適之人?」葉御卿挑眉,笑著道:「殷殿下身上沒有任何一方的利益牽扯,最是公平公正,太尉覺得呢?」
有道理,孟太尉點頭。雖然這人對他來說像噩夢一樣,但眼下為質,一不怕強權,二不怕暗殺,實在是很適合去督查。
「殿下英明,那老臣就先告退了,還有軍務要處理。」
「太尉慢走。」葉御卿頷首,等人走得沒影了,才一臉寵溺地看著易掌珠道:「交給你殷哥哥了,放心了吧?」
易掌珠抿唇,點頭。殷哥哥是不會讓她吃虧的!
「如此,那在下先走一步。」殷戈止很是嚴肅地道:「此事,定然會給將軍府一個交代。」
「好。」葉御卿很欣慰,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感嘆:「你殷哥哥當真是心疼你,剛拿到東西,就迫不及待地替你出氣。」
臉上微紅,易掌珠輕哼道:「可不是么?比您對珠兒上心多了。」
「不高興了?」葉御卿低笑,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打趣道:「那本宮帶你去宮裡玩玩,順便給母后請個安,如何?」
「受傷了,不想動。」易掌珠扁嘴:「回府去歇著最好。」
「好,都聽你的。」寵溺萬分,葉御卿扶起她便往外走。
出了太尉府,殷戈止面無表情地上馬,直奔夢回樓。
風月正翹著腿嗑瓜子呢,嘴皮一翻,很用力地朝門口吐著殼。所以,當殷大皇子打開門進來的時候,一片兒可愛的瓜子殼就飛到了他臉上,帶著晶瑩的**,黏住不動了。
殷戈止冷笑了一聲,垂眸看著裡頭那不怕死的人。
嚇得渾身毛倒豎,風月立馬上來拿帕子給他擦臉,然後嘿嘿嘿地笑道:「不知您要來,冒犯了,冒犯了哈。」
渾身的氣息都不太友善,殷戈止轉身,直接將要送茶進來的靈殊給關在了外頭,別上了門栓。
咽了口唾沫,風月賠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你去都尉府做什麼了?」冷冷的聲音,半點感情也不帶,殷戈止看著她問。
說起這個,風月立馬邀功似的捧了個黃梨木的盒子出來,遞到他面前道:「這個,有用。」
微微一頓,殷戈止伸手接過來,打開看了看。才翻開賬本掃了兩頁,就合上了。
「只是為了這個?」
什麼叫「只是」啊?風月咬牙:「這賬本很重要的,完全可以用來定趙都尉貪污之罪,還能咬三司府一口,一箭雙鵰,全在此招!難道還不夠嗎?」
「所以,這麼重要的賬本,你是用什麼法子拿到的?」盯著她脖頸間看了看,殷大皇子懶得掩飾了,渾身都是不悅的氣息,步步逼近她。
咽了口唾沫,風月道:「自然是用女兒家能用的法子了,趙悉好色又荒唐,奴家就是想試試能不能迷惑他,結果還當真成了。」
「哦?」伸手慢慢撫上她的脖子,殷戈止眯眼:「你本事倒是不小,臉也是真的不要,送上去給人家輕薄,還好意思坐在人家門口哭?」
這話比易掌珠說的還刺耳,風月皺眉,抬頭看他:「公子覺得,拿了賬本回來不算功勞,倒是奴家裝腔作勢比較可惡?」
「不是可惡。」伸手摩挲著她脖子上的痕迹,殷戈止壓低了聲音,字字句句如針如刺:「而是你用這樣的身子再來伺候我,我會覺得非常噁心。」
臉色微白,風月飛快地垂眸,閉著眼睛消化了好一會兒,才笑道:「從您點奴家那一日起,便知道奴家不是什麼乾淨的人,現在才覺得噁心?」
「妓子也有不失風骨之人在。」盯著她,眼裡當真是恨,殷戈止一手緊握,另一隻手鉗住她,低聲
道:「可你,委實下賤。」
「哈哈。」沒忍住,風月樂了,媚眼一橫,瞧著他道:「喜歡有風骨的妓子,您大可以去其他姑娘那兒,來奴家這兒受什麼氣啊?奴家就是整個樓里最賤的一個,您頭一天不就該看出來了嗎?」
「試問脫衣舞,幾個人敢跳?奴家敢啊!見高踩低的事兒,誰敢放在明面兒上做?奴家也敢啊!都是殘花敗柳的身子,給一個人上是上,給一群人上也是上,能換來東西的時候,奴家還要守身如玉不成?」
說到最後一句話,眼睛到底是紅了,風月眼裡笑意更涼,伸手就扯開自己衣襟,看著他道:「您不是也最喜歡奴家的身子了嗎?髒了就不喜歡了?別人可沒奴家這般了解您的身子,沒奴家伺候得好!」
手收緊,殷戈止頭一次覺得暴怒,眼裡微微帶血地看著她,再用點力,都能直接掐死她。
「您……可別忘記奴家是給您做事的。」呼吸困難,風月依舊在笑,抓著他的手道:「掐死奴家……往後這種重要的東西,可就沒人用身體給您換來了!」
「滾!」捏著她狠狠往旁邊一扔,殷戈止怒不可遏,萬年冰封的臉上,難得地裂了巨大的豁口,情緒全數噴薄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生這麼大的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抹紅色的影子已經在地上滾了幾滾,狼狽地扶著床了。
是妓子啊,他一開始點她就知道她是妓子,也不是清白之身,不知道跟多少人有過,也不知道對多少人說過很愛慕他之類的話。他是冷眼看她的,看她婀娜多情,看她妖媚迷人,看她跟蛇一樣纏著自己,吐著信子求歡。
這樣的女人,他不會放在心上,就是利用而已。
可是當真發現她這般自甘下賤的時候,他心口竟然堵得難受,更是暴怒難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就很想上陣殺敵,這股子火氣,怕是只有殺人才能平息。
「咯咯咯。」即便渾身都疼,風月也還是笑得賊歡,狐眸睨著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欣喜地道:「殿下竟然會為奴家發這麼大的火,真是讓奴家受寵若驚啊!」
怒火微消,殷戈止閉眼,狠狠抹了把臉,平靜了下來。
不對勁。
這女人一定是會什麼妖術,他這樣的狀態,很是不對勁。
笑眯眯地靠在床腳邊,風月看著那人冷靜下來,然後開門離開,身子痛,心裡很愉悅。
堂堂殷大皇子,竟然會對個卑賤的妓子動感情,哎呀呀,真是難得一見,可喜可賀。
作為那個妓子,風月覺得,要勾引殷戈止其實也沒有她想的那麼難啊,瞧瞧,這不就上鉤了嗎?當年多糾結啊,陪人家睡覺陪人家聊天,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不讓人家發現,到頭來什麼也得不到。
如今好了,不過是跳跳脫衣舞,陪他睡睡覺,這人竟然便在意她了。
笑著笑著,風月就覺得臉上有點癢,伸手一抹,水靈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