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為首之人,周臻善眼裡猛地迸發出希望之光:「太子殿下!」
風月順著看過去,就見葉御卿捏著扇子,神色凝重地朝這頭而來,後頭的禁軍將院子里所有的人盡數鉗制,一場殺戮就這樣戛然而止。
「殿下。」走到殷戈止身邊,葉御卿問:「出了何事?」
「您瞧這滿院的殺戮,難道看不出來?」殷戈止淡然地道:「不過周大人有些失算,竟然讓太子殿下得到了消息趕來,就算能殺了戈止,恐怕也免不得株連九族。」
周臻善也不知道太子怎麼會來這裡,不過眼下自己性命垂危,實在顧不得許多,張口就道:「殿下,卑職豈敢有此等想法!分明是殷殿下滿身殺戮,還不接受卑職審問,妄圖殺了卑職……您看,劍還橫在卑職脖子上呢!」
葉御卿挑眉,正想再問,卻聽得旁邊的風月「呸」了一聲。
「當官的說話都這樣不要臉的?先前分明是你說要殷殿下不管趙麟之事,他沒同意,你直接就讓這滿院子的士兵殺人,還用暗器!現在事情敗露,竟然反咬一口?」
蹦蹦跳跳的紅裙子,很是憤怒的模樣,看得葉御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這麼嚴肅的場面,太子殿下還能笑?周臻善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您先救卑職啊!」
「稍安勿躁,先把這院子里的亂賊都押下去吧。」葉御卿回頭。
下頭的禁衛齊刷刷地應了一聲:「是。」然後就手腳麻利地將周臻善的人給帶了出去。
「本宮有一事不解,還望周大人賜教。」轉眼看著他,葉御卿溫和地問:「您怎麼敢這般對魏國的皇子?」
額頭上冒了冷汗,周臻善眼珠子亂轉,吞吞吐吐地道:「卑職……」
「他以為我死在這地方,不會有人發現。」殷戈止道:「這鏢局四周無人,若是今日在下不幸當真中計,屍首就可以直接運送出城,旁人找都找不到。」
臉色一白,周臻善的眼裡終於出現了恐懼,看了看殷戈止,身子微微發抖。
這個人……這個人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哦?」轉身環顧四周,葉御卿恍然點頭:「原來如此,倒是準備周全。」
說著,走到周臻善身邊,伸手捏著殷戈止的劍尖,笑道:「到底是朝廷重臣,殿下手下留情啊。」
風月皺眉:「太子殿下,您要放虎歸山?」
周臻善今日要是得逃,以後遇見殷戈止,那肯定是一刀捅他心口,絕對不廢話也不猶豫。留此大患,還讓不讓人睡安穩覺了?
殷戈止倒是沒異議,緩緩地將劍拿開。
周臻善鬆了一大口氣,站在葉御卿身邊,驚恐地看著殷戈止,然後小聲道:「太子殿下,此人武功實在高強,您身份貴重,也該多當心他才是。」
「當心他做什麼?」笑得燦爛如驕陽,葉御卿展開扇子,看著他道:「本宮可捨不得殺他。」
尷尬地笑了笑,周臻善低頭,心想不管怎麼樣吧,今日他這小命算是保住……
還沒
想完,心口就是一涼。
有那麼一瞬間,周臻善覺得自己今天是在做一場噩夢,好不容易從一場夢厄里醒過來,又掉進了另一場。
他不敢呼吸,也不敢去感覺自己的心口,只覺得有鮮血噴涌而出,濕了旁邊這人綉四爪銀龍暗紋的錦袍。
風月看傻了眼。
葉御卿依舊是笑著的,只是眼裡神色冷冽如冰,手裡的匕首盡數沒在周臻善的心口,他的語氣卻還是那般溫柔:「捨不得殺他,那就殺你吧,總不能讓牆角里那些準備好了的箱子派不上用場。」
「太……太子……」眼裡滿是不甘,周臻善掙扎著道:「卑職……是護城軍統領!」
他可是統領啊,這護城軍皆歸他管,他一死,豈不大亂?
「護城軍統領是個好位置。」葉御卿笑道:「本宮會替大人善後的,不必多慮。」
說著,手上猛地用力,風月都能聽見血肉迸裂的聲音。周臻善瞳孔一縮,接著便目光渙散,倒了下去。
鮮血遍地,殷戈止嫌棄地摟著她退後一步,道:「殿下真是心狠手辣。」
風月跟著點頭,點完才發現不對勁,哆哆嗦嗦地側頭看他一眼。
您哪來的立場說人家心狠手辣啊?!
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和衣襟,葉御卿勾唇:「以他之道,還施他身罷了。既然這局都已經設好,咱們不用也是浪費。」
外頭有禁衛進來,葉御卿吩咐了一聲,那人便麻利地將周臻善的屍體裝進鏢局的箱子,而後將地上的血跡打掃了個乾淨。
「哎呀呀,這可真是,還以為風月只是求救,誰知道還給本宮送這麼一個大禮。」轉頭看向風月,葉御卿搖著扇子就笑:「真是驚喜。」
嘴角抽了抽,風月朝他屈膝:「功不敢亂邀,奴家當真只是因為被抓,求救而已。」
在夢回樓的時候她就將太子上次給的印信塞到金媽媽手裡了。金媽媽聰明,自然會搬救兵,只是中途耽誤得久,葉御卿過來的時候,都是這第二道鬼門關了。
要不是殷戈止,她今兒早死兩回了。
看她一眼,殷戈止淡淡地道:「在下還疑惑太子從何而來,原來是來英雄救美,與在下無關。」
「哎,話不能這樣說。」葉御卿走過來,站在殷戈止面前道:「能同生共死就是緣分,既然有緣,咱們不如一起去用個午膳?」
風月呵呵笑著,心想不愧是皇室中人啊,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就是高超,丫分明就是來收了個尾,同生是生了,哪裡就共死了?
殷戈止垂眸,心理活動跟風月差不多,卻還是應道:「好。」
兩個滿手鮮血的人,互相彬彬有禮地拱手,然後便齊齊地往外走。
風月很不想跟著去,這豺狼對虎豹,她命這麼薄,肯定是不圍觀最好。然而,這兩個人走了兩步,都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恩客都走了,你留在這兒幹啥?
換上諂媚的笑意,風月提著裙子就風情萬種地扭上去,掛在殷戈止的胳膊上,做一個美麗的
花瓶。
不過,這兩人走路也不說話,實在尷尬,於是花瓶還得張口調節氣氛:「殿下怎麼知道咱們在這兒的?」
葉御卿笑道:「路上一打聽,不少人都指路,說一群人圍著一男一女往這鏢局而來。能鬧出這麼大動靜的,可不只有你們了么?」
想想也是,那陣仗,走再偏僻的路過來,定然也會有不少目擊者。
「咱們去哪兒用膳?」
「望鄉樓。」葉御卿道:「不陰城第一高樓,上頭的酒菜不錯。」
看他一眼,殷戈止道:「殿下這樣的身份,總在民間遊盪,略有不妥。」
「此話,司馬宗正已經在本宮的耳邊念了八百回了。」無奈地摸了摸鼻樑,葉御卿嘆息:「可本宮覺得,君立於民,總不能獨居宮中而治,不聞百姓疾苦。父皇多病,那只有本宮為君分憂,多在民間走動了。」
風月看著他,好奇地問了一句:「不陰城這般不安全,殷殿下都頻頻遭遇刺殺,殿下當真不為自己的周全考慮?」
看她一眼,殷戈止沒吭聲。
葉御卿搖著扇子笑得鎮定自若:「既然敢出來,自然是帶足了人手。」
瞧著殷戈止的表情,風月恍然大悟。
要是能宰了他,那殷戈止肯定會動手,但他都不能動手的話,那就說明,葉御卿身邊的護衛十分恐怖。
嘿嘿笑了兩聲,風月道:「奴家想吃燒雞。」
「好。」頷首應她,葉御卿引著二人到了地方,進了個廂房,點了菜便關上了門。
「護城軍統領失蹤,都尉獲罪。」輕輕敲著桌子,葉御卿道:「殿下覺得,這兩個位置上,放什麼人最為合適?」
明知故問啊,風月低頭喝茶,心想又到了兩隻狐狸鳴翠柳,一串心計上青天的時候了。
殷戈止不動聲色,頗有閑人氣質,淡淡地道:「貴國之事,在下不宜插手。」
「只是建議而已,權當你我朋友談心。」
誰他奶奶的談心談國家大事啊?風月撇嘴,夾了一塊冷盤上的肉,塞進嘴裡悶頭嚼。
殷戈止道:「既然正統領沒了,那副統領升職,合情合理。都尉之職,朝中也有不少青年才俊。」
怎麼套這人都不上鉤啊,葉御卿微惱:「殿下就沒想過為自己的徒兒謀些好處?」
「我能收他們為徒,就是他們的好處。」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殷戈止道:「至於其他的東西,他們有本事就自己爭,沒本事,那就接著等。」
你來我往的,話都是繞著彎子吐出來。風月低著頭撇嘴。
桌上這兩人,一個想引誘對方欠自己人情,一個置身事外想讓對方自己跳坑,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跟他們吃飯,會不會消化不好啊?
「風月,你覺得呢?」
正想著呢,葉御卿就笑眯眯地問了她一句。
一口水嗆在喉嚨里,風月抬頭就裝傻大姐:「啊?」
「你應該也見過安家少爺和徐家公子。」葉御卿道:「你覺得他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