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根沒多想,封明反手就將人扣進自己懷裡,抱得死緊。
鐵打似的手臂,勒得風月喘不過氣地咳嗽,伸手想揍他吧,看看自己柔弱的小拳頭,她嘆了口氣,翻著白眼道:「封將軍,自重啊。」
「自重?」捏著她的肩骨,封明鬆開她,雙眼灼灼如星:「那是什麼意思?」
風月:「……」
伸手彈了彈他的手,她有點頭疼地道:「關家獲罪,你我之間婚事已經自動解除,就算是老朋友久違重逢,您也不必這樣。」
眉頭皺了皺,封明不甘不願地收回手,認真地看著她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回來報仇,我不急著跟你談兒女情長,你要做什麼,我幫你。」
「不必麻煩了。」風月捂臉:「您要是沒來,賀蘭長德都死了。」
賀蘭長德?
這才想起來自己出來的目的,封明伸手拽著她就回到賀蘭長德面前,皺眉道:「他都已經半死不活了,與其殺了,你不如留著他提供呈堂證供,證明關將軍是無辜的。」
「不。」風月搖頭:「我就想殺了他。」
「……你原先挺聰明的,現在怎麼這麼魯莽?」盯著她搖頭,封明對羅昊道:「把人捆起來,送去孝王府吧。」
「孝王府?」風月很是不解:「那是什麼地方?」
「殷沉璧的新巢穴。」一把扛起她,封明單手拉著馬鞍上馬:「他被封了孝親王,你不知道嗎?」
怎麼會是親王?掙扎著在馬上坐下,風月問:「皇帝還不打算立太子?」
「魏國已經有太子了,二皇子魏沉玦。」
啥?!猛地想起殷戈止那會兒的眼神,風月倒吸一口涼氣:「皇帝是瘋了吧,放著殷戈止這樣的人才不封太子,去封個碌碌無為的二皇子?」
「我也想不明白。」策馬往前走,封明不爽地道:「雖然我不喜歡他,但他智勇雙全,是當世難得的棟樑之才,若為君主,當是百世明主,能護魏國江山亂世中得存。換了二皇子,那就難說了。」
沉默良久,風月輕笑了一聲:「那可真是能走到一條路上去了。」
先前魏文帝花言巧語的,把殷戈止教得多偏袒皇室啊!如今真面目揭下來了,殷戈止那般是非分明的人,怕是不會再毫無理智地護著皇帝了。
可是,他到底已經離國一年有餘,當真能與皇帝對抗嗎?
想著想著就已經到了孝親王府,封明勒馬,沉聲問了一句:「你已經見過大皇子了,也讓他知道了你是關清越了,是么?」
風月點頭,又有點疑惑:「你怎麼知道的?」
「他自己說的。」抱她下馬,封明有點不高興:「你還喜歡他啊?」
「瞎扯!」別開頭,風月眯著眼睛看著後頭被羅昊捆著拎下馬的賀蘭長德:「早就不喜歡了。」
是嗎!眼睛一亮,封明咧嘴就笑了,分明很是英俊的臉,硬生生被他笑得眉毛不見眼的,看得風月心裡感慨。
年少不懂感情,就覺得非要嫁給自己喜
歡的人才行,一點也不珍惜身邊對自己好的人。到如今發現自己太衝動的時候,也已經回不了頭了。
「走吧,進去再說。」
「嗯。」
殷戈止已經準備就寢了,房門突然又被人踹了一腳,接著就聽得外頭封明的聲音響起:「竟然還栓著門,殷沉璧,你屬烏龜的?」
不在意地翻了個身,殷戈止轉臉繼續睡,卻冷不防聽見了風月的聲音。
「殿下,我們抓著賀蘭長德了。」
心口一緊,他翻身坐起,很是不敢置信地看向房門方向。
方才封明走的時候不是還不知道她的下落嗎?這才過了多久,兩人怎麼會一起過來了?
他沒睡醒?
屏息聽了聽外頭的動靜,沒聽見他們再說話,殷戈止鬆了神色,拍了拍自己心口。
幻聽而已。
「主子已經休息了。」然而,氣剛松出去,觀止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些無奈:「您二位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看了一眼後頭半死不活的賀蘭長德,風月聳肩,正想說明天就明天吧,先回去睡一覺這人也跑不掉,但是面前的門竟然毫無徵兆地打開了!
屋子裡沒點燈,殷戈止的神色看起來很陰暗,居高臨下地看著門口的兩個人,長發披散,眼神不滿:「很吵。」
察覺到這位爺心情很糟糕,風月下意識地縮了脖子:「呃,您很困的話,那還是明天說吧。」
封明眼裡神色流轉,男人的心事,還是男人看得明白,他幾乎立馬就知道了殷戈止心情不好的原因,當即就興高采烈地把手往風月肩膀上一搭,耀武揚威地道:「怎麼?不是不想我找到她嗎?我找到了呀,你氣不氣?」
對於這種不怕死的挑釁行為,風月皺眉,立馬拿開他的手,護著自己的小命,躲到了觀止身後。
殷戈止指節咔擦作響,出手極快,跨出門抓過封明就是一個過肩摔!
封明也料到他要動手,一個鷂子翻身穩穩落地,輕哼一聲道:「惱羞成怒?」
「不。」殷戈止沉著臉道:「被人吵醒有些煩躁,拿你冷靜冷靜。」
說著,閃身就朝他攻去。
封明心情好,壓根無心戀戰,左躲右閃,身姿矯健,時不時還衝人家笑:「大皇子息怒啊,咱們來是有正事的。」
眼看著殷戈止要大開殺戒了,風月連忙喊了一聲:「殿下,您看一眼這兒!」
身形一頓,殷戈止滿眼戾氣地回頭,就看見了風月指著的賀蘭長德。
「殿下!」與方才賊眉鼠眼慌亂不已的樣子完全不同,賀蘭長德眉目間滿是委屈,抖著聲音喊:「殿下救救卑職啊!」
看著他,殷戈止收了手,慢慢走過來,神色恢復了正常:「長德?」
一聽這親切的稱呼,賀蘭長德頓時感覺有了生的希望,哀嚎起來:「殿下,卑職沒有背叛殿下,卑職有話要說啊!」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封明皺眉。
眼珠子慌亂地四處
轉著,賀蘭長德道:「卑職不知道殿下為何會相信賊人所言,認為是卑職出賣了殿下,但殿下,您不記得了嗎?卑職跟在您身邊五年了,多少次用身子替殿下擋過砍過來的刀劍?咱們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啊!您已經冤枉了一次關將軍,難不成這次還要冤枉卑職嗎!」
這言辭鑿鑿,配合著他身下流著的血,看得風月都有些動搖了,忍不住多想了一種可能——會不會,是易國如臨死之前,故意拉他下水的?
然而,殷戈止慢慢蹲了下來,看著面前這人,平靜地道:「你頭一年跟著我的時候,一腔熱血,滿臉忠誠,所以我將你提拔成百夫長,帶你一起征戰。」
「第二年,你行為也無差漏,替我擋過刀,忠心耿耿,功夫也進步了,所以我提拔你做副將。」
「第三年,你說舊病複發,不願意去衝鋒營,我同意了,帶你在身邊,讓你傳遞軍令。」
「第四年,你收了人的禮錢,提拔一個世家子弟入軍做百夫長,念在你家有病母,我只是尋了由頭將那人貶了,並且用其他理由輕罰了你。」
「第五年,我忙於徵戰,並未注意你。平昌之戰後,你退到澧都,當上了官。現在想來,我有個問題想讓你作答:你哪來的銀子通融關係,當上這監察使的?」
額頭上冷汗直冒,賀蘭長德眼裡滿是驚慌,他想不明白這些事情大皇子從哪兒知道的,一時間覺得,他可能是在詐自己?
然而,話音落,自己的脖子就被掐住了。
「我從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我疏忽了,忘記了人是會變的。長德,數萬將領因你而死,關將軍因你蒙冤,你就不覺得愧疚嗎?」殷戈止表情凝重,眼裡有痛恨之色。
臉上滿是悔恨,賀蘭長德哽咽道:「卑職何嘗不後悔?可沒有退路啊!皇上何曾厚待過將士?一旦退下來,多少人就只領了點賞錢便回家種地!卑職不想啊,卑職想退下來也繼續當官……可是官場險惡,沒有銀兩哪裡能成事?易國如老奸巨猾,拿了母親威脅卑職,又給了很多銀子,只求那一次情報。卑職……卑職豈能不說!」
「好一個豈能不說!」周身殺氣暴漲,殷戈止收攏手,看著他眼珠突出,血絲滿布,恨不得親手結果了這自己曾經信任過的人!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他何至於助人犯下那滔天大錯!
「殿下!」難得地正經起來,封明上前就抓住了殷戈止的手腕:「別滅口了啊,這些話要說給皇帝聽才行。」
「給皇帝?」風月冷笑:「他不願意聽的時候,關蒼海活過來給他說都沒用。」
心口一窒,封明扭頭看她。
殷戈止點頭:「給皇帝說沒用,風月,這人你想殺就殺吧,其餘的,交給我。」
「好。」重新抽出匕首,她讓觀止去拿了個碗,在賀蘭長德驚慌的嚎叫聲里,給他手腕上來了一刀,放血。
這種死法溫柔又殘忍,血流盡才能死,慢慢的,可以感受到自己死亡的過程,想活,旁邊卻全是等著他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