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明一聽就笑了:「是啊,我多半不會是個好丈夫,那王爺有法子,替我拒了這婚事?」
殷戈止閉眼,他能拒么?南平喜歡這人,就算這人心有所屬,那也不該他來插手。何況現在這關頭,當真沒了這婚事,鎮國侯府就不知會有什麼命運了。
「你們成親的日子,是什麼時候?」他問了一句。
「下個月月底。」
「那我能做的,就是幫你們將婚期提前。」殷戈止抬眼,目光深深地看著他道:「親可以成,我不攔著,但你當真與她過不下去,就守好禮數,等南平死心了,我便去接她。」
風月嚇了一跳,瞪眼看著他:「親都成了,你這是要讓南平和離?」
「不是我讓。」殷戈止道:「我只是給南平留一條後路,萬一她真的後悔了,覺得封明給不了她她想要的東西,那她可以選擇離開,重新再選。」
封明想也不想就點頭:「行,公主幫鎮國侯府這一次,我會記在心裡,絕對不會傷害她。」
「那現在就別耽誤了。」殷戈止起身就理了理衣裳:「我去宮裡一趟,封將軍待在鎮國侯府暫時別出去,至於其他人……」
掃了院子里的人一圈,目光落在風月身上,他低聲道:「去孝親王府最為妥當,澧都很快就會開始戒嚴搜查了。」
這話聽得眾人皮子一緊,風月沉默,很不想再欠這個人人情,可放眼整個澧都,沒人能搜的,搜到也定然不能拿他們怎麼樣的,就只有孝親王府了。
不要臉就不要臉吧,大家的性命最要緊!
於是,殷戈止剛邁開步子,就見風月「嗖」地躥進屋子裡,拎著靈殊一起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喊:「都去帶點換洗衣裳!」
眾人聽令,紛紛四散。都是從過軍的,做事乾淨又利落,殷戈止才走到大雜院門口坐上車,那一群人就已經背著包袱湧出來了。
捏著車簾,他斜眼看過去,就見那一抹紅色跟個山大王似的,站在一輛牛車前頭招手:「快點兒,秋夫人先上。鄭嬸呢?趕緊的趕緊的!」
臉上的鬍鬚隨風飄揚,跟那一身紅裙一點也不搭,奈何那人壓根沒注意,一腳踩在車轅上,一隻手舉著揮著,分外豪邁。
殷戈止有點想笑,不經意一轉眼,卻看見了門口站著的封明。
沒像往日那般咋咋呼呼的,封明今天很安靜,綉著麒麟暗紋的袍子在風中微微翻起衣擺,像城門口鐵鑄的士兵一般巋然不動。
只是,他的眼神隔老遠也能讓人看得清楚,很多複雜的感情洶湧澎湃,流出來的卻是繾綣的溫柔,越過眾人,直直地落在那頭的「山大王」身上。
「山大王」恍然未覺,招呼著眾人坐了兩輛牛車,然後
自己蹲在車轅上,回頭還朝封明揮手:「那我們先走了。」
「好。」微微頷首,封明咧嘴一笑,看著牛車緩緩地往前走,等到街口拐了角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垂了眼。
「封將軍。」殷戈止淡淡地問:「要送你一程么?」
身子僵了僵,封明掀開眼皮看他,大步就過來上了車,眯著眼睛道:「你很高興吧?方才當著她的面兒你有顧忌,現在你可以笑了。」
睨他一眼,殷戈止道:「這點事想讓我笑出來,還有點難度。」
封明眼睛都紅了,一拳就朝他打過去!馬車內的空間小,殷戈止只能伸手接住,微微挑眉:「想打架?」
「想!」
點點頭,殷戈止出手極快,一拳揍在他腹部。
於是,駕著車的觀止就感覺整個人左搖右晃了起來,車廂里悶哼聲不斷,拳頭到肉的聲音也是分外清晰。
「主子?」有點擔憂地勒馬,觀止回頭喊了一聲。
伸手擋住他一掌,殷戈止語氣平靜地道:「繼續往前走,先去鎮國侯府,不用停。」
「……是。」
封明是用了大力氣的,雖然就幾招中了,但泄憤的效果是很好的。呸了一口血沫,他抹著嘴罵:「你這畜生!護著自個兒的臉不讓我揍,這一拳拳都往我臉上揍是什麼意思?嫉妒老子長得比你好看?」
雲淡風輕地拂了拂衣擺,殷戈止道:「臉上帶點傷,這樣就算成親禮堂上你表情不好看,那人家也肯定不會在意,都會去想你被人傷著了。」
封明一愣,低頭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啊?
還沒想完呢,對面又是一拳過來,直接打在他臉上!
「我去你奶奶的!」反應過來了,封明怒道:「你就是想打我臉!」
說罷,反手一拳,狠狠地還了回去!
殷戈止側頭,牙齒磕著了嘴,也呸了口血沫,挑眉看著對面這人:「下回,咱們再堂堂正正地打吧。」
「誰怕誰?!」
馬車停了,封明氣憤不已地跳下去,揉著自己的臉頰,狠狠地瞪了殷戈止一眼。見他嘴角也有淤青,心裡總算平衡了些,「哼」了一聲,扭頭就往鎮國侯府里走。
觀止搖頭,看著那影子消失了,才唏噓道:「就沒見過您這樣安慰人的。」
食指輕輕抹了抹唇角,殷戈止搖頭:「去皇宮吧。」
「是。」
風月帶著眾人去了孝親王府,尹衍忠等人本來還挺忐忑的,畢竟是王府啊,這種地方規矩多人也多,萬一有誰的眼線在裡頭,出賣了他們,亦或是他們做錯了什麼,那該怎麼辦?
可是,一進王府,管家迎出來,竟然半點沒覺得詫異,接
過風月手裡的包袱就道:「各位裡面請,王爺讓人來傳過話了,房間都已經收拾好,有什麼需要的,姑娘只管說。」
「有勞。」風月頷首,熟門熟路地進去主院把東西放了,然後帶著眾人去紛紛安置。
羅昊神色古怪地道:「少主怎麼跟回家了似的自在?」
背後一涼,風月乾笑:「哪兒啊,是對這兒還算熟悉,畢竟被關過一段時間。」
秋夫人搖頭:「看那管家的態度,可沒把您當犯人看。」
「那是他府上的人訓練有素,都是從軍出身,跟外頭那些個諂媚附勢的家奴不一樣。」打開一處院子的門,風月指了指:「你們先進去放東西。」
「少主。」
前頭的人挨個兒進院子,秋夫人走在最後,目光有些擔憂:「說實在的,將來會是什麼場面,大家都不知道,如今受孝親王的恩倒是不少,將來萬一到了狹路相逢之時,您打算怎麼做?」
「不還沒到那時候么?」別開頭,風月笑道:「既然沒到那時候,就別急著拿這些問題把自己套住了,我有分寸的。」
深深地看她一眼,秋夫人捏了捏她的手,跟著進去放包袱。
次日早朝,魏文帝坐在龍椅上,龍顏大怒:「關於石丞相所稟之事,朕打算嚴查!就算現在關家舊案正在重審,可越獄之罪不能輕饒!既然關家嫡女關清越三年前便被人救出囹圄,那現在你們便給朕去查!查她的下落,抓回天牢候審!」
怒斥之聲響徹整個朝堂,文武百官跪倒在地,皆不敢抬頭。
其實要是一般的犯人越獄,是不足以驚動皇帝,甚至讓他這般惱怒的。可不巧,逃的恰好就是關清越,恰好,當年他給關家定下的罪名是錯的,恰好,他不得不翻案。
這樣一來,他堂堂帝王,豈不是要給個女兒家認錯?
休想!
魏文帝怒不可遏,一頓嘶吼下來,眼前陣陣發白。
「父皇,兒臣必定會全力追查的!」太子難得地主動站了出來:「父皇保重龍體啊!」
喘了幾口氣,咳嗽兩聲,魏文帝緩過勁來,面容突然就讓人覺得蒼老了不少。
其實他本來也不年輕了,只是精神頭一向甚好,就算臉上滿是皺紋,也不讓人覺得老邁。可現在,魏文帝身子虛弱,連帶著也沒了精神,瞬間就老了十歲,揮手的動作都遲緩得很:「你去查,你去。」
朝堂上安靜了一會兒,魏文帝抿唇,問了一聲:「可還有別的事情?」
「啟稟陛下。」司辰令站了出來,拱手道:「近日星象有變,我大魏恐有戰亂之災。微臣與欽天監眾人商議了一宿,認為要平禍事,恐怕得將南平公主婚期提前,以作擋災納福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