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殷戈止皺眉,疑惑地看著靈殊。
靈殊眨眼,嘆息著道:「主子在夢回樓的時候,是時常喝避子湯的,那是青樓姑娘慣常要喝的東西,奴婢也就一直幫她準備著,每每都端給她喝。」
心裡沉了沉,殷戈止閉眼:「她這是不想與我有瓜葛。」
「是啊。」毫不留情地點頭,靈殊道:「奴婢雖然不知道您與主子之間發生過什麼,但奴婢看得出來,主子對您很不一樣,但卻也不像是全心全意喜歡您。」
這個問題她一直沒問主子,直到後來回到魏國,默默地聽了不少秘密,東拼西湊起來,才總算知道這兩人之間是怎麼回事。
主子是關家遺孤,王爺卻是間接害了關家滿門的人。他們可能曾經相愛過,但現在立場不同,難相廝守。也就是說,大仇一報,主子連活下去的理由都沒有。
「奴婢只是不想讓主子死。」扁扁嘴,靈殊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子,語氣低落了些:「她分明說要等著我以後賺錢孝順她的,可瞧這些行徑,壓根沒想等到我長大……她是個騙子,只管自己報仇。」
她呢?她以後要買綠豆糕給誰吃?
心尖微微一疼,殷戈止垂眸,眼神陡然黯淡。
可不就是個騙子么?還說要留著命給關蒼海刻碑,卻是早就算好了要與魏文帝同歸於盡。差點,當真是只差一點,他就要掉進那無邊的地獄,永不超生了。
「所以。」停頓了片刻,靈殊挺了挺背脊,一臉小孩子賭氣的模樣,咬牙道:「從踏進魏國開始,主子要喝的避子湯,統統被我換成了補身子的葯!」
正沉浸在悲傷里的殷戈止一愣,像是沒聽懂,有點茫然地抬頭看著面前這小丫頭。
抬了抬下巴,靈殊道:「奴婢想讓主子懷個孩子,算是給王爺的禮物,也能支撐著主子繼續活下去。不管怎麼樣,奴婢希望王爺能加把勁,拿走這份禮物!」
外頭駕著車的觀止一個沒坐穩,差點從車轅上掉下去!馬車震了震,殷戈止呆愣地將風月摟緊。
「奴婢問過大夫了。」半點沒開玩笑的神色,靈殊很認真地道:「大夫說月信前半個月左右最易成胎,主子的月信在月底,也就是說,月中前後,無論王爺用什麼手段,請務必將主子……」
「月中么?」打斷她的話,殷戈止眼裡有光閃了閃,突然問:「方才那太醫給她把脈,是怎麼說的?」
靈殊一愣,低頭想了想,道:「說這個小兵看起來是急火攻心,傷了肺腑,脈象紊亂,需要好生調養。」
「他當她是男兒,所以說脈象紊亂。」眼珠子輕輕晃動起來,一向鎮定的殷大皇子突然就亂了章法,抱著風月竟然想站起來!
結果可想而知,馬車頂不夠高,但夠結實,有腦袋撞上去,那也是「咚」地一聲響。
靈殊愕然,看著殷戈止這著急亂竄的模樣,突然反應了過來,也跟著著急亂竄,扯開車簾就喊:「觀止大人,快,找太醫!」
觀止道:「太醫跟著那邊的儀仗從官道回宮了啊。」
「那你就快點駕車!」殷戈止低喝:「越快越好!」
靈殊立馬補充:「別太顛簸!」
觀止:「……」
誰來教教他,怎麼樣駕車才會又快又不顛簸?這可是山路啊!
可能是被後頭車廂里這兩個人的情緒感染了,觀止憋了一口氣,選了最平的路,一路狂奔回了王府!
王府門口堵著不少大臣,都是聽聞了消息趕過來想與殷戈止議事的。然而,好不容易看見了王府的馬車,車上的人下來卻壓根沒看他們一眼,抱起個穿著盔甲的士兵,竟然直接就沖了進去。
「王爺!王爺!」
外頭驚呼聲不斷,殷戈止壓根沒理會,將人抱進主屋,關上門親手給更了衣,然後才放了靈殊進來。
靈殊麻利地給風月打水擦臉,又理了理頭髮。在等觀止請大夫來的空隙里,順便去將自己身上的衣裳給換了。
大夫來把脈,本來氣定神閑的,結果被王爺和旁邊的丫鬟盯得緊張不已,手都抖了。
「這……這位姑娘看起來是體虛,似乎有些滑脈,但不明顯。」仔細把了半晌,大夫才敢開口道:「先吃點補身子的葯,再過一段時間才好確診。」
殷戈止皺眉,什麼是滑脈?他對醫術之事沒有半點涉獵,完全聽不明白。
靈殊聽明白了,喜上眉梢,推了觀止去跟著大夫抓藥,然後關上門便道:「滑脈是喜脈啊!脈來流利,如盤走珠!但大夫說不明顯的話,就是月份小了,還不太能確定,再養上幾日,方能下定論!」
被她這一串連珠帶炮的話轟得反應遲緩,殷戈止眯眼:「也就是說,不能確定她現在到底有沒有身子,只是有可能?」
剛剛還笑著的臉瞬間被這句話打垮了,靈殊不高興地道:「您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無妨。」搖搖頭,殷戈止眼神堅定起來,伸手撫上風月的肚子,認真地道:「就算現在還沒有,我也能讓她再懷上。」
「……」
這話說得可真夠不要臉的!靈殊捂臉,想想也是為自家主子好,暫時就不計較了!
風月猶自沉睡,看起來是當真累了。大雜院里的一群人都在外頭守著,十幾個腦袋湊在一起,聽靈殊嘀嘀咕咕地說著話。
「魏文帝已經駕崩,關家也沉冤得雪,少主已經沒別的事可以做了。」秋夫人嘆息:「靈殊丫頭說得有道理,咱們得勸著少主,看著她,不能讓她想不開。」
「要想得開也難啊。」羅昊抿唇:「她什麼都沒了。」
「瞎說!」靈殊瞪他:「不是還有我們呢么!」
「是啊。」尹衍忠點頭:「少主已經背著這血海深仇四年了,也該讓她放下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眾人紛紛應和。
可是,他們是這樣想,風月卻好像不打算配合,這一覺睡下去,一直沒醒不說,到了晚上便發起了高熱
,嘴裡囈語不斷,任憑旁邊的人怎麼喊也醒不過來。
「老爹……」
「風月。」
「魏文帝不能死……」
「關清越!」
殷戈止的臉色很難看,坐在床邊將她的腦袋放在自己懷裡,一邊換著她額上的帕子,一邊不斷地喊著她。
屋子裡氣氛沉重,旁邊站了一溜兒老臣,個個鬍鬚都花白了,顫顫巍巍地道:「王爺,宮裡還亂著呢王爺……」
不耐煩地轉頭看著他們,殷戈止冷聲道:「與本王何干?皇后和太子不是交由宗正定罪了么?」
「可……」老臣連忙上前道:「陛下新喪,太子獲罪,您要是再不出來穩定朝政,這魏國天下怕是要大亂啊!」
「有什麼好亂的?」殷戈止皺眉:「五皇子不是還在么?送他登基就是。」
一聽這話,幾個老臣齊刷刷地就跪了下去,哭喊著道:「王爺!五皇子才十五歲啊王爺!」
「十五歲怎麼了?」殷戈止沉了臉道:「本王十五歲都能上戰場了!」
「王爺!」後頭跪著的武澤沉聲道:「所以這皇位只有您堪坐,您戰功赫赫,又是皇上生前最寵愛的金印親王,更是長子,於情於理,都只有您登基,才是人心所歸!」
收回目光,繼續給風月換著帕子,殷戈止冷聲道:「她還沒醒,本王沒空。」
眾人心裡都是一涼,天知道這一向冷靜顧全大局的孝親王,怎麼就在這兒犟著不走了。床上這姑娘是誰啊?沒人敢打聽。那她要怎麼才能醒啊?
老臣們愁啊,愁得頭髮白得更多了。
知道殷戈止閉門不出,石氏一族便趁機為亂,作抵死頑抗。然而,陳衛尉和廉統領帶人,毫不留情地就將他們鎮壓了下去,該關的關,該斬的等著斬。石氏一族不少高官不服氣,他們是多少年的名門望族了,怎麼能因為幾個人造反,就這麼對他們呢?
不服氣,要鬧騰,哪怕被關在牢里,也要動用殘留的勢力,大聲喊冤,爭取活路。
風月的高熱退了,人醒過來喝了碗粥,竟然又繼續睡,一睡又接著發熱。殷戈止擔憂之下,脾氣很不好,正好撞見廉恆來稟告,說牢里有人生事。
生事是吧?好說,殷戈止起身就去了宮裡。
文武百官每日都依舊上朝,沒有皇帝的朝政,都是他們自己在下頭議論紛紛,惶恐不安。終於看見了孝親王,眾大臣這叫一個感激涕零啊,差點跪下來直接山呼萬歲。
「有件事,想問問各位的看法。」看著這些人,殷戈止道:「石氏一族謀逆,主犯已經伏法,奈何族人死性不改,依舊有反骨。今兒日子不錯,適合給石氏一族定罪行刑,各位以為呢?」
問他們的看法?幾個老臣眼珠子一轉,立馬跪下來就喊:「遵旨!」
如今這形勢岌岌可危,只有殷戈止能力挽狂瀾啊,他們還不想做亡國之臣,不想看著魏國走向滅亡!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強行尊他為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