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南平聽著,眼裡有羨慕,卻沒多說,伸手抱了抱第二個小皇子,又去看了看已經能搖搖晃晃走路的齊兒。看時候差不多了,便眼神詢問封明:你還要再看會兒嗎?
封明有點不太高興,伸手塞了紅包在二皇子的襁褓里,拉著她就行禮告退。
「今日進宮,是你提的。」走在宮道上,封明悶聲道:「看我的臉色做什麼?你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南平微笑:「出嫁從夫,自然是我聽你的。」
那也不用總是這樣看他臉色吧?封明有些焦躁。這都快兩年了,南平還是敬他畏他,什麼事都替他處置得妥帖,反而讓他心裡的愧疚更濃。
他……還沒跟她圓房呢。
本來先前就跟殷戈止說好的,留著南平的身子在,讓她以後也好嫁人。可現在……都兩年了,魏國誰不知道南平公主的駙馬是他封明?就算她還是完璧之身又如何?還能嫁出去嗎?
既然嫁不出去了,那他……是不是該跟她同房了?
眼角餘光偷偷打量著旁邊這人,封明猶豫半晌,站住腳直接開口:「你想不想也要個孩子?」
腳步一頓,南平不解地回頭看著他:「什麼?」
表情有點尷尬,封明撓著後腦勺看向別處:「我是說,看你抱孩子的樣子,好像挺喜歡的。你嫁給我也這麼久了,也不是真正的夫妻,挺耽誤事兒的。你要是喜歡孩子……」
他話沒說完,就見南平的臉色陡然蒼白,嚇得他心裡跟著一緊:「怎麼了?」
垂了眼眸,南平捏著帕子輕笑:「其實我一直知道將軍在想什麼,從一嫁進來就知道,所以我沒強求,就想對您體貼著點兒,也能讓您對我多留戀些,不會那麼快趕我走。」
話說到後頭便帶了些哽咽,帕子也捏得更緊,南平舔了舔嘴唇,苦笑:「沒想到也就只拖了兩年。」
什麼東西?封明聽得一頭霧水,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見面前的人退後半步,很是瀟洒地道:「將軍不想跟本宮在一起了,那便和離吧,本宮去跟皇兄提。」
說罷,轉身就朝來時的路走。
莫名其妙地伸手拉住她,封明皺眉:「誰說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南平一愣,沒回頭,語氣分外平靜:「將軍方才那話的意思,南平聽得明白,將軍不想耽誤南平,南平也明白。」
「你明白什麼了我話都沒說完!」封明急了,吼了一聲:「頭轉過來!」
心裡一跳,南平僵了脖子。
見她不轉,封明點頭,自個兒走到她面前去,伸手將人臉捧起來就吼:「我是想說,你要是喜歡孩子,咱們生一個!誰他娘的要趕你走啊?!」
眼裡包著的淚珠兒「刷」地就滾落了下去,南平呆愣地看著面前這人,任由他將自己的臉揉成了包子也沒個反應。
他說什麼?咱們生一個?
「你看殷沉璧那不要臉的,一年一個,你就不眼饞啊?」臉上有點可疑的紅暈,封明一邊抹著她的眼睛一邊吼:「老子也想要,一年生倆,趕上他們!」
破涕為笑,南平搖頭:「哪有人能一年生兩個的?」
「有啊,龍鳳胎!」
說罷,封明伸手就將她捂在懷裡。
溫熱的氣息激得南平打了個寒顫,手抖了抖,試著捏了捏他的衣裳,最後還是緩緩伸手,堅定地環住了他的腰。
然後就聽得這人悶聲悶氣地道:「我本來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放下關清越了。」
封明真的是這樣以為的,甚至已經打算好在南平也有了歸宿之後,上山出家去。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南平這樣的姑娘無怨無悔地陪在他身邊,什麼也不要就要他好便可。餓了給他做飯,冷了給他做衣裳,無聊了陪他去看風景,在他想知道皇后如何了的時候,還會帶他進宮來看。
若說能做這些事堅持一年,那是情深不悔。但若堅持了兩年,並且還有要一直堅持下去的意思,封明就覺得,這人是個傻子!
不僅傻,而且蠢,什麼也不問他要,也不懂學學手段,用他的愧疚將他捆住,就始終那麼溫柔地笑著,一個勁兒地盼著他好。
他哪裡就值得她這樣了?
「先前皇兄還跟我說,要是還沒同將軍圓房
,就讓我去見見齊國的皇子。」靠著他的胸膛,南平低笑:「現在看來,我是不是不用去了?」
嗯?齊國的皇子?
心口一陣緊縮,封明很是不爽地眯了眯眼:「他什麼意思?」
「嗯……大概是兩國聯姻,更利於合作互惠。」
身子被鬆開,南平心裡一空,有些緊張地抬頭看他:「將軍?」
「沒事。」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她肩上,封明捏了捏拳頭:「我去找陛下聊兩句,你在宮門口等我。」
說罷,一步一個腳印地朝龍涎宮踩去。
捏著他的披風,南平怔愣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看見那人一腳踹開龍涎宮的大門,才倏地笑出了聲。
耿直的封將軍啊,他現在也打不過皇兄,這氣勢洶洶地過去,嚇到了小皇子,怕是反而要被皇兄揍一頓。
她還是回去準備藥酒吧。
踩著青石磚往宮外走,南平覺得心裡有大石落地,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她知道封明不是絕情絕義的人,所以她堅持要賭,賭她能不能焐熱他那一顆心。兩年了,這結果來得晚,但到底,她沒有輸。
其實要是換一個人,她可能就不賭了,畢竟何必貼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這麼久呢?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可是,恰好是封明,恰好這個人,最讓她心動,恰好她知道,他需要人拯救。
說白了其實就是她喜歡他,覺得他會是個好丈夫,以後也必定會是個好父親。這賭,輸了也就輸了,自己好歹陪了他兩年。可要是贏了,那她就是賺了。
賺了的南平公主心情很好,愉快地在宮門等著,等著嶄新日子的來臨。
「我走了。」
一場架打完,封明青著嘴角說了一句。
以往走,他都說「告退」,今日說了這三個字,殷戈止微微挑眉,接著便眯了眯眼。
「好生走,莫再回頭。」
抱著孩子的風月也從床帳里伸出手來,瀟洒地朝他揮了揮:「再見。」
再見。
沒再看他們,封明伸手抹了抹嘴角,大步跨出了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