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江寒聲這種擅長隱藏情緒的高手,聽到這句話,臉色立刻變了,眼中晦暗不清。
周瑾離得一近,模模糊糊的,就聽到「周警官問好」這句。
她詫異著,看到他略顯蒼白的臉頰,腦海里忽然升起某種特殊的直覺——
沒有經過任何理性的判斷,周瑾強行摘下他的電話,貼在耳畔,問:「你好,你哪位?」
江寒聲大驚失色,想要拿回手機。周瑾用後肩推抵著他的胸膛,眨眨眼,示意他別出聲。
江寒聲顧忌她肩上的傷口,不敢使一點力。
戚嚴也沒想到周瑾會接電話,很快,他笑了笑,「周警官?」
周瑾眉心微蹙,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時很難想起究竟在哪裡聽過。
對方刻意壓著聲音,陰沉沉地說:「怎麼,江教授沒跟你提起過我?」
他語調里充斥著戲謔與輕蔑,讓周瑾極為不舒服,想到這人跟江寒聲或許也這般說話,一股無名的肝火直往上翻。
周瑾說:「你是很重要的人嗎?」
不等戚嚴再回答,江寒聲一把奪過手機,按斷電話。
「周瑾,你怎麼能……」
他迎頭對上周瑾近乎拷問的目光,立時什麼都說不出了,尾音全是無可奈何。
沉默在彼此之間蔓延,約莫過了十幾秒鐘,周瑾一下記起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了。
「是他?」
周瑾在刑偵口工作,不僅要牢牢記住兇手的樣貌,倘若聽過聲音,也該立刻辨認出來。何況在不久前,她剛剛跟這個人交過手,絕對不會聽錯。
「我在金港碼頭碰到的那個扛狙擊槍的人!」
周瑾背脊緊繃,抬頭盯著江寒聲的眼仁雪亮。她問:「他是誰?為什麼會給你打電話?」
江寒聲一僵,周瑾是在懷疑他么?
出於職業習慣,他下意識憑藉專業知識去捕捉周瑾的情緒——她話語里有不加掩飾的懷疑,可肢體動作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防備。
典型的言行相悖,讓他一時難以下準確的判斷。
「怎麼不說話?」周瑾有些焦急,「我師父剛剛才說,懷疑警隊里有內鬼,本來我不信的,現在看還真有可能。這幫人連你的手機號都能搞得到,那還有什麼查不出的?」
比起經常奔波在一線的警察,江寒聲作為刑偵顧問應該更加安全才對。
眼下又是什麼情況?
周瑾咬牙切齒,無聲咒罵道:「這群王八蛋。」
江寒聲沉默著,看周瑾蹙緊眉心,小幅度地來迴轉了兩步,思考東西的時候,她習慣性地別開耳邊的碎發,順手捏捏耳垂。
他無疑地確認了一件事——周瑾是在擔心他,擔心他的安全。
周瑾正著急上火,思忖著哪裡出了問題,卻聽見身邊一直沉默著的江寒聲忽地笑了笑。
笑聲里多少有點哭笑不得的意思。周瑾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過了千曲百轉,眉毛一揚,生氣道:「你還笑?!……把手機給我,我去跟技術科說一聲,讓他們查一查。」
她去捉江寒聲的手腕。
江寒聲漆黑的眼瞳深了深,他往後退了半步,背脊抵上牆壁。周瑾太著急拿到手機,下意識向前跟,頭一下撞到他的胸膛。
她要後退回去,江寒聲沒給她機會,攬著她的腰,突然說:「周瑾,我想吻你。」
周瑾莫名其妙:「啊?」
「我想吻你。」江寒聲重複著,語氣里幾乎帶著點懇求了。
「……」周瑾臉頰一燙,不好意思地防備著左右,壓著聲問,「好端端的,你什麼毛病?」
江寒聲近在咫尺,近得周瑾只能聽到他,看到他,不得不將全身心投入到江寒聲的身上。
儘管他一貫將情緒收斂得萬分晦澀,可周瑾總能察覺到他眉眼間有種可憐的神氣,天性使然,她忍不住想要疼愛。
譬如現在,他的要求來得再莫名其妙,周瑾都想給予回應。
「好了,好了。」
她的手指伸進江寒聲柔軟的黑髮,撥弄得有些凌亂。
周瑾側首,帶著某種曖昧的安撫,從他的下巴開始,沿著瘦削俊利的下頜線一直吮吻到他堅硬的耳骨,最後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綿長的、熱烈的吻。
江寒聲氣喘吁吁,喚她的名字,「……周瑾。」
周瑾輕輕嗯了一聲,手探到他的後背,說:「寒聲,別擔心,不管什麼人找上門,我保證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
江寒聲又感到一絲荒誕不經,忍不住想笑,積鬱在空氣中那股沉甸甸的陰霾,就教她這麼一句話輕易地驅散。
周瑾納悶他的好心情,與他拉開一段距離,迎著江寒聲笑意淺淡的目光,她問:「你是不是不信我?」
江寒聲本該點頭。
長久以來,他向周瑾隱瞞著潛藏在暗處的危險,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因為他無法信任周瑾,信任她能完全承受住這種被人盯著後背的壓力。
江寒聲太清楚這種感覺。
就在五年前向戚嚴放出誘餌之後,每一分每一刻,他幾乎不分晝夜地警惕著被黑暗吞噬的風險。
高度戒備的狀態能將他的觀察力打磨得更加敏銳,而「打磨」向來以煎熬精神為代價。
他不希望周瑾終日處在惶惶不安的狀態。
可周瑾的反應實在出乎他的意料——她沒有害怕,沒有退縮,對他除了擔心,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周瑾有著純粹的保護他人的勇氣,儘管遭受過背叛,也依然持有。
江寒聲愛慕她這樣的勇氣。
他沒有點頭,而是認真地回答道:「我信。」
「這可是你說的。」周瑾向他攤開手掌,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道,「江寒聲江教授,重案組偵查員周瑾現在對你例行突擊檢查,請把手機交出來,並且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江寒聲借著笑意輕輕呼出一口氣。
周瑾挑眉,勾勾手指,示意他配合。
「不用查了,我知道他是誰。」江寒聲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決定跟周瑾攤牌,「他是戚嚴。」
周瑾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愣神,說:「戚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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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渡章難寫得要命,遲了點。下章去懷光查舊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