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高耀傑就在便利店附近待命。
紀安然談判失敗,只給警隊的人帶回了綁匪的條件。
譚史明按照綁匪的要求準備好贖金和車子,以保證人質安全為第一標準,同時又聯繫到江寒聲,問他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江寒聲正在家裡給周瑾榨果汁,聽了基本情況以後,他挽了挽袖口,到辦公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
小白楊已經遠程控制住了便利店的監控攝像頭,很快就將店內的錄像以及實時監控畫面傳給江寒聲。
江寒聲又讓他發了一份綁匪的背景資料。
他快速將所有資料看過以後,很快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讓高警官進去談判,先把人質換出來。她快堅持不住了,需要儘快送醫。」
從畫面中可以看出,收銀員似乎因驚嚇出現應激反應,因為頭暈,下半身癱軟無力,很難保持穩定的站立。
高耀傑聽到江寒聲的決定後,第一反應不是怕會有危險,而是怕自己能力有限,完成不了任務。
他聲線緊張地顫抖著:「我?我怎麼說服他?我不會談判,江教授,我不行……萬一搞砸了,那個女孩子有危險怎麼辦?!」
江寒聲用一種很沉穩的聲音對他說:「耀傑,別擔心,我會教給你怎麼做。」
高耀傑愣住。
江寒聲在電話里聽不到高耀傑的回應,以為他還是沒信心,就說:「剛才綁匪在提贖金時,從叄十萬改口到五十萬,這說明他沒有提前做過縝密的計劃。他本人是小學學歷,以前除了家暴以及尋釁滋事這些案底,沒有其他犯罪經驗……對付他,一個你綽綽有餘。」
高耀傑大腦宕機片刻,重點完全不在這裡,他說:「江教授,你還是第一次這麼親切地喊我名字。」
江寒聲:「……不用緊張。」
高耀傑也不知道他是無心還是故意。
進到重案組以來,他不止一次見過江寒聲教給他們如何在審訊中打心理戰。他的這種手段,既然能用於敵人,那自然也能用於自己人。
高耀傑現在只是缺乏一點信心。江寒聲用一句話就給予了他莫大的鼓勵。
他笑了笑,挺直腰背,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你說,我該怎麼做?我相信你,江教授。」
江寒聲直接說:「我需要你在短時間內跟綁匪建立信任關係,讓他相信你是來幫助他的,說服他放了人質,由你配合他的逃跑計劃。」
他明確任務目標。
高耀傑深深呼吸一口氣,「明白。」
高耀傑進便利店之前,譚史明還是有些擔心,問:「江教授,你有多少把握?耀傑畢竟年輕,沒經驗……」
「就是要他的沒經驗。」江寒聲說。
剛才綁匪說——「
在這個地方,讓一個小孩子活下去就這麼難嗎?那些大官,那些老總,他們一台車就能救我女兒一條命。」
短短兩句話,就帶有強烈的仇富、仇官的情感色彩。
綁匪對西裝革履的精英形象有本能的抗拒,越是專業的人士,他的防備心就越高,他只會認為這些人是來愚弄他的。
高耀傑則不一樣,他有他的缺點,但也有他的優勢。
高耀傑按照江寒聲的指示,拿了車鑰匙進去,他跟綁匪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又說,自己是受上級領導的命令進來送鑰匙和錢箱的,警方已經按照他的要求備好了五十萬現金和一輛小轎車。綁匪讓高耀傑打開錢箱,把現金驗給他看。
高耀傑因為緊張還差點打翻錢箱,綁匪察覺到了,反問:「你很緊張?」
高耀傑心臟狂跳。
江寒聲在耳機里指示:「承認,就說自己是被領導逼著接下任務的,順便可以說點譚隊的壞話。」
高耀傑警惕地看著綁匪,還有他手中的刀,說:「我當然緊張,危險的事都讓我們這種小嘍啰來做,市長、局長在辦公室里喝茶,一旦出了事,他們第一個就要讓我出來頂雷。還有我那個組長,一天天對我擺臉色,好像跟我欠他錢一樣,不把我當人,把我當狗!」
監控畫面前,譚史明抽了抽嘴角。
綁匪卻蔑笑一聲,跟高耀傑對上話:「他們就是這麼操蛋,你見識得還算少的。」
完美開局後,後續進展比高耀傑想像得還要順利。
高耀傑認真聽綁匪痛斥坑害過他的老闆,聽他辱罵那個因嫌貧愛富就跟他離婚的前妻……
他只安慰,順著附和,說這五十萬是他該拿的,是政府該給他的補償。
等人質再次因頭暈而差點跌倒時,高耀傑藉機提出,由他來當人質。
一個是收銀員現在急需治療,如果真鬧出人命,那些當官的人要擔責任,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交贖金了事。
再者就是,如果她昏過去,也不容易控制,不如讓他頂替人質,幫助他離開這個地方。
綁匪僵持太久,眼下挾持收銀員也頗為吃力,很快就高耀傑說服,決定更換人質。
高耀傑手腳被綁著上了車,綁匪拿上錢,駕車離開便利店。
因為車輛還在鬧市區行駛,不容易實施抓捕,等追到郊區以後,行動組的同事才一腳油門踩到底,上去把綁匪的車子別停。
高耀傑掙開束縛,裡應外合,一舉按下綁匪。
任務結束後,他第一時間跟江寒聲彙報:「江教授,我成功了!」
江寒聲扣下筆記本電腦,微笑道:「做得很好。」
緊接著,車載電台里傳來譚史明陰沉沉的質問:「耀傑,我真的有天天對你擺臉色嗎?」
高耀傑一時如遭雷劈,從頭頂麻到腳。
他立刻找補,道:「怎麼能!譚隊平時怎麼對我,我還能沒數嗎?您在咱們隊里,那一向是慈如母、嚴如父,只對我像親孫子一樣格外疼愛……」
譚史明笑著打斷他,「臭小子!行了,快回來報告。」
高耀傑:「是!」
……
經此一役,高耀傑對江寒聲的崇拜和仰慕已經溢於言表。
他說:「江教授,不然你收我當徒弟,我喊你師父,以後多教教我你的那些本事唄?」
江寒聲接過周瑾手裡的空水杯,擰上蓋,從容地拒絕道:「我已經有很多學生了。」
「那不一樣,我想要一對一專業輔導。」高耀傑足夠死皮賴臉。
周瑾在旁邊直笑。高耀傑看到周瑾,眼珠子骨碌一轉,說:「再說了,我經常跟師姐搭檔出外勤,如果本事大一點兒,也能幫師姐分擔分擔,對吧?」
他朝周瑾擠眉弄眼。示意她幫幫腔。
周瑾立刻看出高耀傑的意圖,抬起手道:「打住,少拿我出來當槍,這件事要看寒聲自己的意願。」
江寒聲沉默片刻,改口道:「可以,但不能半途而廢。」
高耀傑表情瞬間雀躍起來,立正行禮:「我保證,絕對不會半途而廢,謝謝江教授……不,謝謝師父!」
他笑得簡直比陽光還燦爛。
周瑾詫異地看向江寒聲,「你答應得也太快了吧?」
江教授客觀評價道:「他很聰明。」
至少知道拿周瑾作為說服他的籌碼。
……
紀安然望著不遠處相談甚歡的叄人,察覺出一股強烈的不和諧感。江寒聲身上有著與周遭格格不入的風采,他太過耀眼、灼目。
她大約能明白,為什麼王老師一提到江寒聲,大多數都在唉聲嘆氣,惋惜他沒能留在犯罪研究室。
江寒聲不該在這裡,不該在這裡浪費他的才能和天賦。
他該回到省廳里,去接觸全國乃至全世界最頂尖的案例和項目,那種地方才足以讓他大放異彩。
紀安然徑直走過去,對江寒聲說:「師兄,可以來會議室一趟嗎?我有兩句話,想單獨跟你聊聊。」
她口吻堅決,態度帶著天生的強勢。
周瑾第一次見紀安然,聽她喊「師兄」,猜著可能是犯罪研究室的學生。
她看對方這氣勢洶洶的樣子,像是跟江寒聲有什麼過節似的。
周瑾說:「正好,我先上去見見師父,你們聊。」
高耀傑也想起來自己還沒做報告,「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