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混亂終於結束,無論如何,會議結束後的酒會還是粉飾太平地如常進行了。
動保風波的資料也被公開在了網上,葉深深宣布捐出所有收益用來尋找白鰭豚的新聞一經發布,將之前所有對她的惡意詆毀擊得粉碎。當然,為了保護Element.c,所有關於幕後人的資料被裁剪了,只留下競爭對手利用動保組織傷害葉深深的那一段真相,但已足以讓一部分人在義憤填膺的同時記住葉深深。同時有當初攻擊過葉深深的人檢討道歉,認為自己不辨真假成為別人攻擊她的幫凶,也有人執意咬定陷害資料是假的,葉深深是找了公關在洗白……一時間媒體網路熱鬧非凡,註定是個不眠的夜晚。
Element.c的酒會也很熱鬧,甚至連艾戈都很給面子地來了,更給面子地端著酒杯去敬葉深深,說:「恭喜你,地攤小姐,你令我大開眼界,我第一次看見有人能在一兩個月內躍居為一家一線品牌的大boss——雖然目前還是暫代。」
葉深深早就習慣了他的冷嘲熱諷,但「地攤小姐」這個稱呼還是令她狠狠地瞪了艾戈一眼,然後才抿了抿杯中的香檳,有點遲疑地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提議讓我擔任這個職位,其實我對管理一無所知,更不可能管好這麼大一家公司……」
「廢話,像你這種滿口夢想、遺願、未來的人,Element.c在你手上絕對只有倒閉的命運。」艾戈嗤之以鼻。
葉深深暗自磨牙,但也無言以對,只能憤憤地瞪了他一眼。
艾戈卻抬起下巴,往旁邊示意了一下。
葉深深順著他的視線轉頭一看,站在那裡正與卡黛拉說話的,正是顧成殊。他的身材挺拔頎長,燈光照在他身上,顯得臉上那禮節性的笑容也柔和起來。
看著顧成殊,葉深深的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來。
艾戈嘲諷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雖然你不行,但因為你背後站著顧成殊,所以我覺得這個選擇還是可行的。」
葉深深呆了呆,還沒咂摸過意味來,公司一群下屬就朝他們擁過來了。韋弗威一看艾戈的眼神,立即率領眾人圍住了葉深深,葉深深眼睜睜看著艾戈擱下手中的香檳,命令沈暨跟著他離開了,而自己則被勸酒的人淹沒。
一開始是香檳,後來是一時找不到香檳的人拎著紅酒來,葉深深想著以後都是同事,與誰不喝也不好,再說今天這麼開心——雖然被艾戈拂了三分興頭——顧成殊也開心呢,而且他就在自己身邊,根本不用擔心嘛。
面前熟悉的陌生的面孔晃來晃去,都是笑臉,所以葉深深手中的杯子也碰了一回又一回。
等她喝到不知道第幾杯酒的時候,在外面送卡黛拉等人離開的顧成殊終於回來,看見她的模樣,只能將她手中的杯子奪下,對面前人說了抱歉,然後拉著她到旁邊坐下緩緩。
葉深深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彷彿身在夢裡,整個人輕飄飄的,走起路來像踩著棉花。這感覺就像小時候做過的趴在雲朵上的夢,所以她越發開心起來,拉著顧成殊的手,絮絮叨叨地說:「成殊成殊,我們來跳個舞吧,你會跳兔子舞嗎?老虎舞呢?就是『兩隻老虎兩隻老虎』那個舞……」
眼看她一邊唱著一邊站起來,手舞足蹈要當眾跳舞了,顧成殊只能嘆了口氣,轉頭對切莉亞說了一句,帶著葉深深就往外走。
結果還沒走兩步,葉深深揪住他的手,嘴巴噘得圓圓的:「成殊,你快看我……我已經變成了鯨,我覺得我要噴水了……」
噴什麼水啊,顧成殊一看就知道她是要吐了,立即將她拉到洗手間門口。
饒是顧成殊見過大世面,站在女洗手間門口也一時躊躇了,看看四周沒人,才一手推開門一手扶著葉深深,將她送了進去。
裡面正在洗手台洗手的一個女生,看見男人進來,立即尖叫出來。
顧成殊忙道歉:「不好意思,我送她進來……」
話音未落,後面一陣風聲,從格子里剛出來的另一個女生快步衝上前,一個下劈就朝著他這個擅闖女洗手間的男人踹過來。
顧成殊側身避過,卻見她的腳馬上就要劈到趴在洗手台上的葉深深身上,他下意識抬手抓住對方的腿,擋了一擋。
然而,洗手間的地板是濕滑的,那個女生失去平衡後腳底一滑,整個人頓時完全趴在了顧成殊的身上,而且還是雙腿劈叉大開的姿勢。
顧成殊看見她的臉,怔了一下,她收勢不住,頓時壓了上去,兩個人一起倒在了洗手台上。
她的額頭磕到顧成殊的下巴,頓時捂著額頭咒罵了起來:「該死!」
趴在旁邊洗手台上剛剛吐完的葉深深轉頭看著他們,露出苦惱的表情:「咦,薇拉?!」
那個把顧成殊壓制在洗手台上的女生,正是薇拉。
她和底下的顧成殊面面相覷,呆了半晌後,才慢慢從他身上爬下來,一手揉著額頭一手捏著自己的腳說:「真看不出來,你居然淪落到夜闖女廁所了。」
顧成殊沒回答,捂著自己的下巴,示意了一下葉深深。
葉深深還一臉茫然地盯著薇拉,喃喃地問:「不是開心的夢嗎?那為什麼會夢見顧成殊的前女友呢……」
薇拉頓時一聲冷笑,目光從她身上慢慢移到顧成殊身上,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顧成殊無奈將葉深深繼續按到洗手台前,低聲勸她:「先漱漱口……不行,再來一口……深深,別把水喝下去!」
薇拉饒有興緻地看著顧成殊抓狂的樣子,扯過旁邊的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這邊顧成殊終於收拾好了葉深深,扶著她要出門去。
薇拉卻一抬雙手,對顧成殊示意:「過來,抱我出去。」
葉深深一聽就急了,趕緊抱住顧成殊的手臂,沒頭沒腦地說:「抱我抱我!成殊抱我!」
顧成殊回頭,皺眉看了薇拉一眼:「別鬧!」
「誰鬧了?我腳崴了,走不了了。」薇拉指指自己的腳,「難道你要把我留在女廁所過夜?」
顧成殊無奈,只能一手扶著葉深深,一手扶著薇拉,保持著這種左擁右抱的姿勢,將她們兩人都帶了出去。
等到了外間停車場,顧成殊掃了一眼,問:「你的車呢?」
薇拉白他一眼:「廢話嘛,出來喝酒當然不能開車,上個月我一個好閨蜜剛剛酒駕出車禍呢!你今晚喝了多少?」
「半杯香檳。」顧成殊只能將她們都帶到自己的車前。薇拉瘸著腿上去了,可把葉深深塞到后座簡直讓顧成殊無能為力,她死死抱著他的手臂就是不肯放,明明眼睛緊閉著,可手上那個用力勁兒,跟十幾級颱風天僥倖抱住了電線杆似的,就是不撒手。
看著顧成殊把葉深深的手拉下又被纏上,纏上又無奈拉下,薇拉一聲嗤笑,抬手在葉深深的腋下和腰間一撓。
葉深深頓時咯咯地大笑出來,縮著身子在后座上蜷成一團,再也顧不上抱顧成殊的手臂了。
顧成殊鬆了一口氣,把車門關好,到駕駛座上坐下,朝著後視鏡一看,發現葉深深已經趴在后座上一動不動地睡著了。
顧成殊發動了車子,問:「你現在住在哪裡?」
「還是原來那裡。」薇拉隨口說著,然後又低頭看著睡著的葉深深,抬手捏了捏葉深深的臉頰,說,「女朋友挺可愛啊,這皮膚,這標緻的小瓜子臉,真符合我的審美觀。」
「別鬧了,讓她睡一會兒吧,她今天太累了。」顧成殊說。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薇拉彷彿報復一樣,手指朝下面滑去,在葉深深的脖子和頸窩上輕輕撫摸著,甚至還特意加重手指的力道捏了捏。
葉深深低低地呻吟一聲,把薇拉的手一把打開,蜷縮得更圓潤了。
顧成殊皺眉瞥了她一眼:「別動她。」
薇拉冷笑著去玩葉深深的頭髮:「咦,心疼呀?心疼的話幹嗎還來找我,幹嗎要騙她,幹嗎要千方百計讓她傷心讓她哭?」
顧成殊緘口不語,只是皺起眉頭。
「嘖嘖嘖,你看看你把她都逼到什麼絕路了,聽沈暨說她被我打擊得快要崩潰,都要瘋了?」薇拉說著,把葉深深柔軟的頭髮在自己的手指上纏了兩圈,面帶著詭異的笑容,「哎呀呀,單純的小姑娘,你還傻乎乎地睡著,一點不知道你一心依賴的顧先生私底下是個什麼樣的人——哦,不,惡魔呢!」
葉深深的身體一動不動,只有睫毛微顫,那長長緊閉的睫毛下面似乎含著水光,只是在偶爾閃現的燈光下並不明顯。
顧成殊轉了個彎,熟稔地開上薇拉回家的路。他開了口,聲音低沉,如同嘆息:「其實我也不知道,深深遇見我,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薇拉斜了他一眼,冷笑:「這麼悲傷的口吻,要不是你找我懇切地談交易,我還真覺得你是在關愛葉深深呢。」
顧成殊沒有回答,只加快了車速。
一路順暢地將薇拉送到安靜街區,薇拉下了車,站在自己家院門外看著顧成殊,不滿地噘起嘴:「怎麼不抱我進去?」
顧成殊微皺眉頭:「叫你家用人出來接你。」
「真是薄情寡義……」薇拉懶懶地倚靠在門上,一邊按響門鈴,一邊把自己那隻受傷的腳翹到小花壇上,「對了,你的計划進展到何處了?」
顧成殊隔著車窗,簡單地說:「我們收購了Element.c40%多的股份。」
「咦,Element.c?」薇拉終於有了點精神,「就是我以前最喜歡的那個牌子?」
「對,它的風格簡約隨意,略帶中性,你穿確實不錯。不過我們看上的是它的渠道。」
「最近幾年Element.c在走下坡路呀,叫你這個乖乖的小姑娘把它扳回正道來吧,不然我可會失望的哦。」
顧成殊從後視鏡中瞥了依然安靜蜷縮在那裡的葉深深一眼,說:「會的。」
顧成殊放慢了車速,盡量平穩地回到他和葉深深共同的家。
等他停了車子,打開車門一看,卻發現葉深深睜著一雙矇矓的眼睛,正在茫然地看著自己。
「什麼時候醒的?」顧成殊輕聲問,抬手將她半抱半扶地弄下了車。
葉深深似乎還在夢魘之中,只睜大眼睛一直看著他,一直看著他。
那場酒醉也不知過去了沒有,燈光倒映在她的眼睛之中,如星如月閃閃爍爍,混合著眼眸中迷茫的波光,讓顧成殊一瞬間無法移開目光,覺得自己也像是染上了她那種醉意,略帶輕醺的眩暈感。
他將她打橫抱起來,抱緊了她進門,幸好大腦還足以清醒地讓他用腳跟關上房門。
葉深深意識矇矓地抬手纏著他的脖頸,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依然盯著他,一瞬不瞬地留戀著他的模樣,彷彿要透過他的肌膚血肉一直看到他的最裡面去,把他的一切都清楚明白血肉分明地攤開在自己的面前,再也沒有任何可以隱藏的地方。
顧成殊低下頭,看見她微顫的睫毛,含著慢慢湧上來的眼淚,投注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更顯得渙散。他不由得低下頭,雙唇在她的頭髮上輕輕地貼了貼,本想略微親一下就夠了,誰知聞到她發間的氣息,唇便難以控制地滑向了她的額頭。
葉深深抱在顧成殊脖頸上的手收得更緊了,他俯頭親她的姿勢彷彿變成了她勾下他索吻的姿勢。
顧成殊終於如夢初醒,遲疑了片刻後,卻只輕若不聞地嘆了一口氣,如蜻蜓點水般碰了碰她的臉頰,然後便抱她進了房間,將她放在床上。
他幫她墊好枕頭,坐在床沿看著她,輕聲說:「晚安,深深……」
他的語調中帶著一絲微弱的恍惚意味,和平日迥異。他的手輕輕地覆蓋在她的雙眼上,似乎在催促她閉上眼睛。
葉深深的睫毛在他的掌心刷過,他把手移開時,她真的閉上了眼睛。
顧成殊給她倒好了水放在床頭柜上,俯頭又仔細凝望了她一會兒,然後才幫她關了燈,帶上門出去了。
門關上那一刻,葉深深的眼睛在黑暗中睜開了。
她盯著那關緊的門,眼睛在暗夜中睜得大大的,那裡面早已蓄滿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今天是她這麼幸福的日子。她和顧成殊一起,戰敗了所有人,入主Element.c,即將開始下一段輝煌歷程。
可今天也是她這麼痛苦的日子。她終於洞悉顧成殊與薇拉的秘密,明白了自己並不是顧成殊的選擇。
是利用,是交易,是他不曾動搖的計劃。
他一開始提議收購Element.c的理由,是否就是因為薇拉喜歡這個牌子?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和薇拉談過的交易是什麼?
她說,幹嗎要千方百計讓她傷心讓她哭?
她說,你看看你把她都逼到什麼絕路了。
她說,傻乎乎的小姑娘,一點不知道你一心信賴的顧先生私底下是個什麼樣的惡魔呢!
可理由呢?
是因為,自己和路微、和郁霏一樣,當最後不再有利用價值的時候,註定就會獲得那般黯淡的下場嗎?
她的身體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不知道是黑夜還是酒精刺激到她心裡最隱秘的懼怕,她無法抑制地把自己的臉埋在枕頭中,無聲地痛哭起來。
路微曾差點擁有過的那場盛大婚禮,在片刻之間就失去了。
郁霏登上人生輝煌頂峰的那一刻,卻是她跌落的開端。
現在,輪到葉深深了。
只是她不知道,顧成殊會讓她走到哪一步。
他是否早已計劃好一切,甚至連讓她粉身碎骨的時機也已經選好?
他在背後不動聲色地設置好的那個局,是否正等著她一步步走進去,然後他一按結束鍵,所有燈光暗去,他給予她的一切全都如沙堡被海浪捲走,再也不剩任何痕迹。
如果真的是這樣……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們這一路走來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他抱著她時溫暖的懷抱;他親吻她時灼熱的雙唇;他在最艱難時握住她的那雙永遠穩定寬厚的手,又有什麼意義!
滾燙的眼淚堵住了她的眼睛,紊亂的氣息堵住了她的鼻子,讓她的呼吸艱難不已,彷彿要溺亡在此時太過濃稠惡意的夜色之中。她艱難地撐起身子,在慟哭之中絕望地揮開面前的黑暗夢魘,手卻掃到了床頭柜上的水杯。
砰的一聲,水杯在地板上砸得粉碎。
黑暗中傳來破碎的聲音,讓剛剛洗完澡的顧成殊站在浴室內頓了一頓,然後立即裹好浴巾,走過去,一把打開葉深深的房門。
沒有開燈的暗室內,傳來葉深深壓抑不住的啜泣聲。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即使客廳的燈光照進來了,她也彷彿看不見面前人,只蜷縮在床頭,抱著自己的雙膝痛哭失聲。
顧成殊快步走到她身邊,抬手抱住她的肩,輕聲喚她:「怎麼了,深深,做噩夢了嗎?」
葉深深透過淚眼看見他俯頭注視自己的面容,心裡升起巨大的恐懼與悲慟,她全身顫抖,用盡最後的力氣甩開他的手,那雙噙滿淚水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在暗夜中空洞而晦暗。
以為她還在發酒瘋的顧成殊,無奈地抬手輕撫她的髮絲,低聲說:「下次我要好好盯著你,絕不能再讓你喝酒了。」
他伸手去抱她,想安撫她好好重新睡下。
然而他的手剛抱住葉深深的肩膀,她就一把撲上來,死死反抱住了他的脖子,那力道重得幾乎是在勒著他的脖頸。猝不及防的顧成殊被她一下子就拉到了床上,倒在了她身側。
深深真的醉成這樣了嗎?顧成殊察覺到不對勁,不由得皺起眉,正要查看葉深深的情況,她卻抱著他的手臂,胡亂翻身騎在了他的身上。
顧成殊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盯著坐在自己身上的葉深深。
她身上穿的還是酒會上穿的香檳色小禮服,順滑的絲緞蒙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順著她的動作滑過他的皮膚,就像她故意在撩撥他一樣。
葉深深的動作很激烈——她反手去拉自己後背的拉鏈,竭力抬著手,想要把這件礙事的小禮服給脫下來。
可被她散落的頭髮遮住的拉鏈頭,根本不知道在哪裡,她一邊急促地喘息著,一邊摸索自己的後背,另一隻空著的手還要努力壓住身下的顧成殊,簡直狼狽不堪。
顧成殊一貫冷靜的大腦在這一刻終於停止了運轉,他望著坐在自己身上的葉深深,足足用了十來秒時間才確定,她想要侵犯自己。
他空白的大腦中,此刻只剩下一個念頭——酒精實在太可怕了……嗎?
終於找到拉鏈頭的葉深深,卻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厲害,拉鏈竟然一時拉不下來。她煩躁起來,斷然放棄了脫衣服的想法,俯下身去胡亂地親顧成殊,朦朧中也不管自己親的是他的臉還是唇,只覺得剛洗完澡的顧成殊帶著水汽的氣息太好聞,一下子就讓她全身都燒起來了,整個人墮落沉淪,失重的感覺讓她的心臟傳來莫名壓迫的疼痛。
惱恨發泄的舉動到這一刻就真的失控了,她不再對付自己的衣服,而開始扒顧成殊身上的浴巾。
顧成殊下意識按住她的手,嗓音略微有點沙啞:「深深,你醉得太厲害了,別亂來……」
「我沒醉!我沒亂來!我今天就給你看看我有多清醒!」她意識不清,瘋狂迷亂地抓起他的手臂,企圖壓制他。
顧成殊無奈地抽回自己的手,按住還在企圖拉掉自己浴巾的那雙手:「深深,明天酒醒你就會後悔的……」
「我才不後悔!」葉深深嗓音嘶啞,對他亂吼,「你不是我男朋友嗎?我們不是在同居嗎?你不是親我抱我還給我做飯嗎?你不是說沒有我的允許就永遠不離開我嗎?胡扯!謊言!騙人!全都是你一貫的手段!我是你第幾個啊?第幾個?!」
她一邊吼著,一邊眼淚撲簌簌就落下來了。
顧成殊仰望著她歇斯底里的哭泣,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就連護著自己浴巾的手什麼時候被她又拉下也沒察覺。
面前的世界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他不太理解葉深深最後幾句話的意思,卻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悲慟與絕望。
這悲慟讓他也不想再反抗了,只躺在她的身下任她為所欲為。
葉深深一把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面扯出一條絲巾,沒頭沒腦地亂纏在顧成殊的手腕上,綁在床頭柜上,還狠狠打了個死結。然後她才像完成了什麼重大任務似的,鬆了一口氣,開始對付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彎曲著身子趴在顧成殊的身上,在自己凌亂的頭髮里摸索著,隨著她的動作,騎在他身上的大腿在他的腰兩側時斷時續地摩擦著,敏感的腰部感覺變得十分致命。
顧成殊無奈地發現,自己竟然在她毫無章法的動作下起了反應。
被她壓住的下腹湧起難以抑制的熱流,可身上人卻毫不知情,她忙亂了一陣之後,終於惱恨地放棄了拉鏈,雙手抓住自己胸前的絲緞,準確地找到了整件衣服最脆弱的地方,順著走線紋路狠狠地撕扯開來。
為了保持禮服的型,她沒有穿內衣。
顧成殊一瞬間覺得下腹那些灼熱的血全都涌到了自己頭上,整個人的意識都陷入了迷亂。
她把撕破的衣服往地上一丟,俯身貼在顧成殊身上,吻住了他的唇。
像只貓一樣,一邊親著,一邊咬著,但那些微痛的感覺卻讓顧成殊的神志徹底沉淪,他想要抬手狠狠抱住身上的葉深深,讓她好好看看點燃他慾火的後果,然而手卻被綁在了床頭,完全無法掌控她的動作。
她又顯然完全不懂自己該做什麼,一路順著他的下巴親到胸口,然後像是脫力了,趴在他的身上,一動不動地只剩細微喘息。
全身灼熱的血液一直在奔涌,顧成殊感覺自己要瘋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抬頭,用肩膀去碰她,查看她的反應。
她卻趴在他的胸口,嗓音嗚咽:「顧成殊,你是個渾蛋……是個人渣……」
氣流在他的脖頸上縈繞,酥麻的觸感似有若無。未開燈的室內,外面透進來的朦朧燈光讓一切感覺彷彿都放大了,世界空無一物,唯有葉深深緊抱著他,身軀柔軟,肌膚溫熱。
他所有的理智都喪失殆盡了,咬牙切齒地說:「放開我,渣給你看!」
「不放!」她緊緊抱著他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脖子上,既像呢喃又像哀訴地說著,「放開了你就要逃走,要不就是我要逃走,我就成『前女友』了……」
顧成殊知道自己應該好好尋找一下她話里的意思,但此時此刻的情況,他的大腦卻沒有任何清醒的餘地了。腰間的浴巾已經脫落,她纖細的腿正搭在他雙腿間無意識地磨磨蹭蹭,還死死地抱著他的腰在念叨著意義不明的話。
顧成殊完全不知道她在念叨什麼,顛三倒四的醉話或者是邏輯不明的混亂語句,在慾念面前全都灰飛煙滅。
他現在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等我解放了雙手,一定把你搞到逃不動為止!
他收緊自己的雙腕,掙扎著撕扯捆縛自己的那條絲巾。可恨的是,那條重磅真絲大方巾也不知被她纏了幾圈,又打了死結,根本無法掙脫。
葉深深口中的話語已經變得模糊,身體卻和他貼得更緊,讓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就是座火山,馬上就要炸開了。他氣急敗壞,不管不顧地一把抬起手,將那條絲巾對著床頭的稜角掛過去,狠狠一扯,隨著清脆的哧啦聲,整條方巾被撕扯開了。
他抽回自己的手,一把按住葉深深,將她壓在了自己身下。
葉深深還有點不明白狀況,只獃獃地看著跪在身上壓制住自己的顧成殊。
顧成殊用膝蓋壓住她的雙腿,一手抓起她的雙臂按在頭頂,一手掐住她的腰,俯下頭重重地吻住了她。
葉深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還想掙扎一下,結果卻發現完全沒有任何掙扎的可能性,全身能動的地方都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甩頭逃避他的親吻。但不知怎麼的,沒過片刻,她就無法自制地與顧成殊唇舌交纏,連呼吸都顧不上地開始了瘋狂的相互索取。
直到她覺得自己快要暈厥過去了,顧成殊才放開她的唇,順著她的頸項往下親吻,他已經放開了她的手,雙手緊緊擁抱著她。但不需要他控制,葉深深也已經不再動彈了,她軟軟地任由他抱緊自己,像化成了一潭春水。
他親吻上了她的胸口,在距離她心臟最近的地方迷亂吸吮,漸而又向更不可說的地方親去。
葉深深那敏感的地方被觸碰,感覺五臟六腑都緊張得蜷縮起來,心臟跳動得太過劇烈,肺部急促起伏企圖吸入更多氧氣,而胃部緊張得抽搐,本來就嚴重不適的地方,現在感覺……
葉深深猛地從顧成殊的懷中掙紮起來,向著床沿撲去。
顧成殊下意識地一把拉住她,免得她墜落床下。
她已經趴在床邊,開始乾嘔。
顧成殊默然,跳下床將垃圾桶拿過來放在她面前。
她狼狽不堪地開始嘔吐。不過因為之前吐過一次,所以現在也沒什麼東西可吐了,只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疲憊得一動不動。
顧成殊端了水過來,給她漱口。看見她滿臉淚花,便又去拿了濕毛巾過來幫她把臉擦乾淨,順手把那條撕破的紗巾也丟進了垃圾桶。
這回真的安靜了,她蜷起身子沉沉睡去,懷中只抱著一條薄床單。
他站在床邊看著她身上尚未褪去的痕迹,在她的心口,還留著他親吻的痕迹。
一種不甘心的情緒,讓他低聲叫她:「深深,深深?」
葉深深呢喃著抱緊床單,顯然已經沉入酣夢。
顧成殊又站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的腳有些刺痛。他低頭一看,原來是葉深深之前打破的水杯,有一塊碎玻璃刺進了他的腳掌。
他坐在葉深深的床上把玻璃取掉,懊惱地瞪了沉睡中的葉深深一眼,然後無奈地收拾好了地上的玻璃碴兒。
他走到浴室中,惡狠狠地擰開了冷水閥。
第二天醒來,葉深深是崩潰的。
她在床上發現了顧成殊的浴巾和自己撕破的小禮服,昨夜殘存的記憶迅速湧上了心頭。
葉深深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精彩的一夜。
首先是她朦朧中聽見了薇拉和顧成殊的對話,知道了顧成殊對自己另有所圖。
然後是她憤恨之下意圖「強暴」顧成殊,未果,因為她吐了!
所以擺在她面前最嚴重也最迫切的問題是——
如何在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面對自己昨晚「強暴」未遂的男人?
相比之下,是到處都有前女友的他比較渣,還是一言不合就想「強暴」對方的她比較渣?
此時此刻,除了在心裡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喝酒」,葉深深竟找不到任何辦法,讓自己鼓起勇氣打開那扇門走出去。
她深呼吸,醞釀情緒,在屋內無頭蒼蠅一樣轉圈圈,依然毫無頭緒。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葉深深一看外面的天色,再一看時間,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快中午了,顧成殊出去買食材了!
葉深深立即火速扯了件衣服穿上,然後衝進浴室洗澡刷牙,接著連頭髮都還滴著水、化妝水都沒拍,就慌慌張張地衝出門,上了自己的車,一踩油門狂飆而去。
她一路直奔Element.c,直到快抵達目的地了,才鬆了一口氣,停下來取出化妝包,梳好半濕的頭髮,上了一層淡妝遮住難看的臉色。
勉強鎮定,葉深深走進Element.c大樓。
誰知在進門的第一刻她就遇見了沈暨。正靠在桌上和前台小姑娘說笑的沈暨回過頭,看見葉深深的第一眼就露出了震驚的神情:「深深,你……你不會吧!你怎麼會這樣?!」
葉深深頓時驚呆了,難道說……難道說顧成殊那個渾蛋,居然把昨晚的事告訴沈暨了?
她剎那間就想轉身落荒而逃。
然而沈暨又疑惑地盯著她的鞋子說:「不應該啊,淺藍套裝配亮粉色單鞋這種錯誤你怎麼可能犯?」
葉深深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慌裡慌張中真的穿了藍色套裝和一雙粉色單鞋。
她只能勉強掩飾說:「昨晚喝醉酒,一大早頭暈眼花的,拿錯鞋子了。」
「昨晚我被艾戈拉走的時候,就知道你肯定要完蛋。」沈暨說著,把自己擱在前台的一個小盒子拿起來,「這個給你,泡水當茶喝解酒效果很好。」
葉深深道了謝,和他一起上樓。
「今天沒事嗎?艾戈肯給你放假?」
「這可是你主持大局的第一天啊,我當然要來看你有沒有地方需要幫忙——對了,成殊怎麼心這麼大,你又沒做過公司最高層,他應該過來指導你一下嘛。」
葉深深的腳步頓了一下,差點摔倒。她慌亂地扶住樓梯扶手,別開臉匆忙轉移了話題:「他……他有事,所以……對了,昨天忘了問你,你到底答應了什麼條件,艾戈居然願意這麼幫我?」
「呃……」沈暨顧左右而言他,「話說回來,你昨晚醉得可不輕啊。」
葉深深的臉頓時紅了又白:「是啊,誰……成殊告訴你的?」
「不是,是薇拉,她半夜打電話給我,打聽你的事,我被弄得莫名其妙。」
提到薇拉,葉深深不由得收緊了手指,指甲掐在掌心,很痛。
相比昨晚她失控的尷尬,她和顧成殊之間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他和薇拉在一起謀劃的,究竟是什麼計劃?聽起來,好像是針對她而實施的,或者至少,她可能會被捲入其中,最後下場凄慘。
葉深深抿緊嘴唇,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抬頭卻看見站在樓梯口的一個人。
路微。
她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臉上畫著精緻的妝,連睫毛都塗得根根分明,光彩照人。
她手中抱著一個箱子,裡面裝著她自己的東西。顯然,在布爾勒瓦失勢之後,作為他們那邊協同作惡的人,路微自然要離開。但她走也走得一臉傲氣,不肯給別人留下狼狽的印象。
兩人四目相望,葉深深神情平淡地避讓了一步,讓她從自己身邊經過。
她心裡忽然湧起複雜的情緒,不知道路微這一次離開,會不會再度振作起來呢?
是從此回到義大利,做一個賢妻良母,還是會再度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驕傲地宣告自己的不妥協?
路微一步步地走下來,在經過葉深深的身邊時,轉頭瞥了她一眼,然後冷硬地說:「感謝我保存的那份音頻吧,不然哪有你的現在?」
「確實是你的那份音頻將背後的布爾勒瓦給指出來了,我要感謝你。」葉深深面對她的囂張氣焰,卻只笑了笑,說,「不過你也要感謝它,不然,你就是陷害我的主謀,而不是受人指使、現在全身而退的從犯。」
路微看著她平淡的模樣,只覺得一股憤恨直衝腦門。她還記得葉深深摔在機場的人流之中,絕望地喊著要爬到巔峰的模樣,言猶在耳,如今她居然真的一步步實現了當初的誓言,而自己……
路微咬咬牙,因為那難以言說的怨憤,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要不是仗著男人,你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我等著呢,等著看你有一天掌控不住顧成殊後,凄慘的喪家犬模樣!」
她說完,抱起箱子噔噔噔下了樓。
沈暨本想幫她拿東西的,可聽她說出這樣的話,只能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葉深深。
葉深深一動不動地站在樓梯上,薄施的腮紅也幾乎擋不住她蒼白的臉色。那種被一箭穿心的痛楚,讓她的腳彷彿被釘在了地上,一步也難以邁出,全身的力氣都喪失殆盡。
沈暨疑惑地看著她,許久,目光順著她的臉慢慢地移下去,看見了她脖子上一個淡淡的痕迹。
他一時之間像是還不明白那是什麼,遲疑了片刻,才從空白一片的腦海中將它慢慢復原出來,明白了它的真相。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一對住在一起的戀人,本來就應該擁有那些隱秘的幸福。
耳邊有輕微的轟鳴聲,類似電視雪花點的畫面雜亂無章地在他的大腦中上演。
那一片混亂無序裡面,一個久遠的聲音似乎在說,沈暨,我喜歡你。
然後是他自己的聲音,殘忍又冷酷地響起——
我只想逗一逗那隻流浪貓,誰知它卻想跟我回家。
現在,他再也沒有帶那隻貓回家的機會了。
他緩緩退了一步,眼神有點恍惚地越過她,向下看去,說:「忽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或許應該先走了。」
葉深深正在心亂如麻中,倉促地點了點頭,也沒詢問原因。
「哦,對了……」沈暨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巴斯蒂安先生讓我順便把這一季絲巾的樣品帶給他,以後你肯定很忙碌,他說也不委託你做太多事情了。」
葉深深想了想,回答說:「哦……我把絲巾從廠里拿回來之後,臨時放在家裡了,我待會兒叫人送過去。」
「好的,最好儘快,今天就要定方案。」
葉深深應了一聲,抬頭看看上面的辦公室,覺得疲憊極了。
反正快到午休時間了,她又能去幹嗎呢?
她轉過身,重新又出門上車,準備回家。
葉深深把車停在離家不遠的街區,趴在方向盤上獃獃出神。
回去嗎?遇見顧成殊怎麼辦?
到底是該把昨晚薇拉的話攤開來,和他開誠布公談一談,還是應該假裝不知道這件事呢?
如果真要談的話,希望獲得什麼回答呢?
一、沒錯,我並不愛你,我和你在一起是為了利益,既然你知道了,那麼大家好聚好散吧。
二、是的,我和薇拉才是真愛,既然她回來了,那麼大家好聚好散吧。
三、傻瓜,你酒喝多了產生幻覺了,我們在車上明明什麼都沒說,別多心了。
葉深深把這三種回答在心裡想了又想,卻沒有一個是她能夠接受的。
是的,不敢接受這個事實,她真的沒有勇氣。
媽媽告訴過她,不要選擇顧成殊這樣的人。
宋宋罵過她,一開始就跟她說過他是人渣。
甚至她自己也知道,她完全不是顧成殊的對手,無論是何種意義上。
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他,豁出一切地要和他在一起,就算顧成殊指著底下不知道是天堂還是地獄的深淵說,葉深深,走吧,她也會帶著殉難的自我感動,跟著他一起跳下去。
因為,顧先生,你是我仰慕的人,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所能見到的最輝煌的奇蹟。
她獃獃地想著,目光茫然地看向前方。
她看見了人群之中,那個與所有人都不一樣的身影。
即使穿著居家的普通條紋襯衣,那頎長的身材與疏離的氣質依然足以在人群中引起注視。這裡是離他們住處最近的街區,顧成殊看看時間,走進了旁邊的超市。
葉深深茫然地坐了一會兒,然後開門下車,拿了個籃子,遠遠地跟了上去。
顧成殊直接向著食材區而去,拿了葉深深喜歡的番茄和牛腩,然後又拿出手機看著上面的菜譜,走向調料區。
他在調料區拿了一小袋辣椒和花椒。葉深深立即明白,他要做上次她讚不絕口多下了半碗飯的五香牛肉。
她靠在角落裡,緊緊捏著手中的籃子,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也擋住了自己尚未流下的眼淚。
為什麼呢,顧先生?
為什麼明明你不喜歡我,明明你只想利用我,可你還能這麼體貼地記下我喜歡的每一道菜,還能那麼溫柔地親吻擁抱我,還能那麼專心致志地凝視我,好像你的眼睛裡,除了我的影子,其他什麼東西都不會存在似的。
還不如,就不要這麼好,免得最終分離的時候,越發痛苦。
葉深深呆了許久,長出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將眼眶中的淚水抹掉。
她略微探頭,看見顧成殊從旁邊貨架拿了幾支朝鮮薊,然後徑自向著她藏身的角落走來。
葉深深趕緊轉頭看,發現自己旁邊就是酸奶櫃。
她忽然想起來,上次她發現酸奶喝完了,跟顧成殊提了一下。
葉深深只能緊貼櫃角站著,大氣也不敢出。
明明那麼大的柜子,一字排開足有十米寬,可顧成殊卻偏偏朝著她躲藏的櫃角來了,就在邊緣站住,然後取下上面的一盒酸奶看著,然後問:「這回要原味的還是加糖的?」
葉深深咬住下唇,幾乎想探頭看看他身邊有沒有人——可如果有人的話,怎麼會用中文問呢?是自言自語嗎?
「原味還是加糖?」他又問了一遍。
葉深深貼著牆壁,卻感覺頭皮發麻,她終於承受不住壓力,從柜子後面走了出來。
顧成殊正拿著酸奶,詢問地看著她。
葉深深又尷尬又惶恐,硬生生把臉轉向別處:「你……你怎麼發現我在這裡的?」
顧成殊指了指前面的柱子,葉深深抬眼一看,頓時無語——這家超市閑著沒事在柱子上貼不鏽鋼幹嗎,還是鏡面的,她的一舉一動恐怕早已徹底被顧成殊收入眼底了!
顧成殊端詳著她的模樣,聲音很平淡,似乎若無其事地說:「昨晚,你喝醉了……」
葉深深沒想到他一見面就提起這個,頓時心猛地一跳,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以後少喝酒吧。」他垂眼望著她,輕聲說。幸好,幸好昨天在她身邊的是他,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她會不會也那樣撲上去?比如說,如果在她身邊的是那個勸誘她喝長島冰茶的斯卡圖呢?
想到這種可能性,顧成殊暗地咬了咬牙,又改了口:「我不在你身邊的話,不許喝酒。」
「知道了……」葉深深並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她低著頭,然後才想,看來顧成殊並不知道,她昨晚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醒了。
可能他介意的,只有被她撲倒的那一幕吧。
不知為什麼,在心底茫茫然的悲傷之中,竟然莫名又有一絲欣喜搖曳著生長出來。
像是死刑犯忽然被判了緩刑,不需要直面那註定到來的可怕結果。在知道自己不用馬上面對顧成殊的回答後,她暗地鬆了一口氣。
承受不住的東西,那就不要揭開吧……反正,她一直都知道,顧成殊是為了他的母親而來到自己身邊的。
是啊,像她這樣的女孩子,一無所有,身無長物,就算顧成殊要圖謀什麼,反正她的一切也都是他到來之後才擁有的。頂多……
頂多就像一場夢,夢醒了之後,她依然還是那個普通女孩葉深深,和媽媽一起為了生活奔波,是一個最普通的小市民。
這或許就是她的命運,無論如何安排,她也只能這樣接受。
所以她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甚至還抬頭朝著顧成殊笑了笑,勾起一個難看的、勉強的笑容。
她說:「嗯,知道了,我以後都聽你的話。」
顧成殊用那雙深邃幽邈的眼睛靜靜地盯著她,彷彿要從她的臉上看出她的真心來。但他最後還是放棄了。他轉頭看著冰櫃中的酸奶,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般,問:「要哪種?」
「啊?哦……」葉深深回過神來,胡亂指了一個。
他把被指到的原味酸奶放進推車中,又說:「別像以前一樣一口氣喝好幾罐,對腸胃不好。」
「好……」
牛腩在鍋里燉著,滿屋飄香,葉深深在陽台上澆花時,隔壁鄰居都探頭往這邊看,彷彿要探究這對中國人究竟用了什麼魔法,煮出這麼香的菜。
澆完花,葉深深把自己的房間翻了個遍,卻怎麼也找不到沈暨提過的那條絲巾。
「明明我親手從工廠里拿回來的呀……」她急得要命,把屋裡屋外都翻了一遍,連床底下都看了,可就是沒有那條絲巾的蹤跡。
顧成殊過來喊她吃飯,見她趴在地上往床下看,便問:「怎麼了?」
「有一條絲巾,米色的,上面斜織著蜜蜂圖案,你看見過嗎?」葉深深趴在地上,這回改往沙發下看,「我明明記得我從工廠里拿回來了呀……」
顧成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旁邊的垃圾桶。可惜,那裡面的垃圾已經被清理掉了。
顧成殊問:「是不是重磅真絲的,很密實很難扯破的那條?」
「對啊,你看見了……」她說到這裡,終於呆住了,趴在地上把最後一個「嗎」字給吞回了肚子里。
顧成殊冷靜地舉起手,給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還殘留著的淡青痕迹。
確實很密實,很難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