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賢妃仰起頭,纖細白皙的脖子上青經凸暴,「你也知道我是糊塗人,陛下臨幸我以後,我就這麼一路被人拽著上來了。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陛下,哪個不是我的主子,就連司禮監和內閣的話,我也不敢不聽啊……」
她說著,頹肩跪坐下,素綢衣鋪開一地,像一朵開到極致後不得不萎縮的弱花。
楊婉舉著燈照亮蔣賢妃的臉,蔣賢妃忙抬袖遮擋。
「別躲,娘娘將才說,您會去求張次輔是什麼意思。」
「我……我沒說。」
蔣賢妃說著說著,瑟瑟發抖地將身子背了過去,不敢面對楊婉手中的燈盞。
楊婉輕握住蔣賢妃的的手腕,拿下她遮目的手,「殺人殺得多了,總有一日會把刀落在自己身上。您現在躲已經沒有用了,鄭秉筆和姐姐不會原諒娘娘,我也不會。」
蔣賢妃含淚顫聲問道:「你是要把我和龐凌,帶到陛下面前去嗎?本宮不去,本宮死也不去……」
楊婉搖了搖頭,「我雖然不會原諒娘娘,但我不想讓娘娘這樣一個糊塗人,死在那些聰明人的前面。」
蔣賢妃聞話忙轉過身,眼中驚懼未消,「你還能給本宮活路嗎?」
「還能。不過只有一條。」
蔣賢妃忙拉住楊婉的手臂。
「你說。」
楊婉掰開她的手,直起身。
「娘娘脫簪面聖,向陛下舉發清波館一案背後之人,求陛下將功折罪,赦了您的死罪。」
蔣賢妃聽完此話,雙腿頓時軟了,「我……」
「娘娘不舉發他,他便要舉發你了。這是娘娘唯一的活路。我不逼娘娘,娘娘在這裡自己想,若明日卯時之前,我沒有看見娘娘在養心殿前跪席,那我就帶龐凌面聖。」
「楊婉……楊婉……楊婉!」
蔣賢妃的聲音凄厲而尖銳。
楊婉沒有再理她,但那聲音卻一路追向了她。
從貞寧十二年一路過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喚楊婉的名字。
楊婉從前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名字很普通,甚至有點弱,大多數人聽一遍都很難記住,但她這個人吧,在現代社會的存在感實在太強烈了,強烈到她父母,甚至他哥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她身上。其他的人一提起她,便總會把諸如『不談戀愛的禿頭女博士』之類的犀利標籤貼她一身。的
相反,在貞寧年間,她是一個不堪記載的人。
她一直在旁觀,什麼都沒有做過,自然也不會有人撕心裂肺地喚她的名字,把她這個人,和其他人的命運聯繫在一起。
所以此時,蔣氏凄慘地喚出「楊婉」這兩個字,求她饒恕,救命時,楊婉內心忽然抑制不住地震顫起來。
手握歷史,會不會反噬她還沒有那個物理學的學術背景,夠她去思考。
她只是單純地覺得,一個歷史中的人,她的命運,跟她關聯起來的時候,也將她這個偶然飄落的塵埃,狠狠地壓死在了大明貞寧年,然而她好像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
其實身為一個研究者,不論文筆如何,對史料的掌握程度如何,所持有的歷史觀如何,所採用方法論如何,都不會真正地改變歷史。
不管對一個歷史人物的評價是對是錯,對一段歷史事件的復原是否精準,他們都只是一群沒有殺伐力的後人,他們雖然對無數亡人的「身後名」負責,卻永遠不必對歷史上真正的「生死」負責。
楊婉如今已經背離這一個她習慣多年的身份。
這也意味著,她與大明朝表面的割裂徹底結束,她永遠,永遠,永遠不能回家了。
可是,這並不是說她從此可以不矛盾,得以心安理得地在貞寧年間生活下去。
事實上,比起那幾十道鞭刑的切膚之痛,此時她心頭的割裂之痛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她什麼也不想表達,只想和鄧瑛平和地說一會兒話。
她下意識地回頭去找鄧瑛。
地屏的陰影下,鄧瑛平靜地在與趙琪說話。
蔣賢妃已經被等在殿外的延禧宮宮人扶回去了。
趙琪在燈下問鄧瑛,把龐凌關在什麼地方。
「鎖到東偏殿的耳房吧。」
鄧瑛說著看向楊婉,「我讓趙琪留下。」
「你呢。」
這兩個字楊婉幾乎沒有過腦。
「我回值房,身上太髒了,我想去護城河舀些水沖一衝。」
「深秋沖涼,你不想要你的腿了嗎?」
她語氣莫名地有些沖,說完眼眶竟然也發起燙來。
她知道自己此時情緒不太受控,忙仰起頭,抹了一把臉,忍住淚往自己住處走。
「婉婉……」
鄧瑛追了楊婉幾步,「婉婉對不起。」
「沒事。」
楊婉頓了頓,「是我心裡有點慌,對你說話也跟著衝起來了。」
她說著吸了吸鼻子,轉身到:「你的外宅可以住了嗎?」
「快了。」
「快了是多久。」
鄧瑛怔了怔,「怎麼了。」
「沒什麼,我就突然有一點想家。」
「過兩日我帶你出宮,你回家看看吧。」
「不是那個家!」
楊婉抿著唇,拚命地忍淚。她不想在鄧瑛面前曝露出這樣情緒,但她最終沒有收住。
鄧瑛忽然想起,楊婉曾含糊地對她說過一次,她已經沒有家了。
「婉婉。」
「……」
楊婉還在儘力平復,並沒有應鄧瑛。
鄧瑛的手腕卻伸到了楊婉面前,「你把我帶進去吧。」
「去哪兒。」
「你的屋子,但是你不要告訴別人,否則殿下會將我杖斃。
楊婉握住鄧瑛的手腕,「你什麼都沒有對我做過,你只是陪我躺著,殿下憑什麼將你杖斃。」
「我……」
「你為什麼不做?」
她打斷鄧瑛,抬起頭又問了一遍。
「鄧瑛,你明明有感覺的,我碰到你下身傷處的時候,你發抖叫了我,我摸著你的時候,你就安定下來了,可是你還是不願意對我……」
「婉婉!」
他忽然也打斷了楊婉,但之後的聲音卻又帶著顫,低得令楊婉幾乎心痛。
「婉婉,我不會……」
他怎麼會呢,他怎麼可能會容許他自己像那些折磨女人的太監一樣,去摧殘楊婉。
「沒有那麼難的鄧瑛。」
楊婉望著鄧瑛的眼睛,「沒有那麼難,真的。」
是啊,其實也沒有難的。
楊婉對XA的理解,最初就不是從實踐開始的。
她在嚴肅閱讀中,讀到的第一個XA故事是關於快感女神莉比多特娜的神話。
最初的人間沒有「X」的KG,因此莉比多特娜的神廟在人間沒有人祭祀,她非常不甘心。於是她決定把yhfs的快感帶給人間,智慧之神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趕去勸阻她,誰知她卻在智慧之神身上施了法。於是,理性的智慧之神雅典娜tgl了衣服,在奧林匹斯山上LB,和每一個遇見的男eeaa。就在這個時候,神莉比多特娜讓一陣大風颳起,把kg的種子撒向人間。奧林匹斯山上的眾神對此十分憤怒。作為懲罰,神莉比多特娜被像普羅米修斯那樣鎖在丘崗的路邊,承受羞辱,不得反抗。
這個故事楊婉並不喜歡,但她可以用解構主義歷史觀去看待它。
原初的xy是被神靈拴上鎖鏈的東西,擁有它的時候,人就會像雅典娜那樣失智,所以人在yhfs之後,也應該被鎖起來,像神莉比多特娜那樣接受懲罰。這和「偷嘗禁果」的故事是一個邏輯。
然而令楊婉覺得神奇的是,鄧瑛的xy,竟然也有和神莉比多特娜一樣的困境——被鎖在丘崗的路邊,承受羞辱,不得反抗。
以至於他對楊婉說出「我不會。」那三個字的時候,下意識地把雙手扣到了一起。
那是自我捆縛的動作。
楊婉用力掰開扣在一起的手,牽著鄧瑛往自己的居所走。
鄧瑛似乎也願意承受來自的楊婉的牽引,雖然像鎖鏈,但卻一樣給予他救贖般的慰藉。
「我教你好不好。」
「教我什麼。」
「教你怎麼和我ZA。」
——
慾火焚身會怎樣,楊婉從來沒有想過。
三十歲以前的身理慾望,靠著科技的文明,物理化地滿足。陰蒂的高潮快速而安全。一個人,解開文胸,脫掉內褲,縮進被窩,靠著一個粉紅色的小TD就可以送她入雲端。所以,楊婉甚至不覺得她需要另外一具溫柔的身體。
二十一世紀,每一個女人都可以享受高潮,「性」的意義,早已不在於女人去等待男人「賞賜」高潮,而在於女人勇敢地給予和曝露,事後貼著對方的皮膚坦誠地交談。
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像愛情故事裡那樣能夠帶給女人莉比多特娜的快感,很多時候,他們像鄧瑛一樣,赤身裸體地躺在女人身邊,因為糟糕而無能的房事,踟躕地等待著被饒恕和原諒。
「鄧瑛,你穿著褻衣,不要脫。」
楊婉說完,彎腰吹滅了最後一盞燈,室內暗了下來,但鄧瑛仍然能看見那個在窗光下的影子。
她抬起手臂,褪掉衣袖,又反手解掉小衣,而後彎下腰,將一雙褪也退了出來。
「鄧瑛你過來,把我抱到桌上去。」
紅木質的桌面著實冰冷,楊婉赤裸的臀面一接觸到桌面,便忍不住渾身一顫。
鄧瑛忙問道:「怎麼了。」
「沒事,有點冷。」
她說著,彎曲手肘撐著桌面,朝後慢慢地躺了下去。
「鄧瑛,手給我。」
鄧瑛幾乎是本能地朝後退了一步。
「鄧瑛你聽話,把手給我。」
鄧瑛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多年與磚石打交道,他手上有很多陳年的傷,這讓他聯想起了自己下半身那個醜陋的地方。
「婉婉,你為什麼願意……要我這樣的人。」
「我不是要你,我是想你能要我,你也許不能明白,但我……真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說得好聽一些,我鄙夷張洛,揶揄楊倫,看不起蔣賢妃,甚至不齒君王。可事實上我明白,是我不配活著,除非你在。」
她說完,伸手拉起鄧瑛的手,「鄧瑛,你放心不脫你的褻衣,你可以衣冠完整地看著我,你不是說你在我面前是有罪之人嗎?那你當我的手是鐐銬,鄧瑛我牽著你,來。」
楊婉的手是鐐銬。
如此殘酷的一句話,他卻被溫暖了,順從地將手交了出去。
手指觸碰到楊婉的小腹,她因為裸漏了太久,而微微有些發抖,但她皮膚是熱的,一貫比鄧瑛溫暖。他逐漸摸到了楊婉的刑傷,疤痕微微地鼓起,溫度比其他地方還要更燙一些。
「還疼嗎?」
「你的傷還疼嗎?」
「不疼了。」
「你騙人,你要用那個傷懲罰自己一輩子,」
「那是我該受的。」
「我也是……」
楊婉的聲音哽咽,「那也是我該受的,鄧瑛你知道嗎,我以前不敢撫摸你,但有了這些傷以後,我終於敢了。」
她說著,伸出一隻手托起鄧瑛的下巴。
「我哪怕身無寸縷,也依然會保護你,所以鄧瑛別害怕,往下來。」
指尖被楊婉下身的春液沾濕了,在他觸碰到楊婉陰唇的那一瞬,楊婉的身子忽然顫了顫,但她還拽住了鄧瑛試圖縮回去的手。
「不要躲。握住它,拇指往上去一點。」
這句話指引著鄧瑛分開了揚婉的陰唇,在他摸到唇頂處之時,楊婉猛地繃緊了身子,喉里倒吸了一大口氣。
「鄧瑛,捏住那個地方,輕一點。」
她幾乎帶著哭腔在說這一句話,身上的細顫也逐漸變得明顯起來,握著他手腕的手指瞬間摳緊。
「揉它……」
一股溫暖的春液流淌到了鄧瑛的手掌。
楊婉用另外一隻手,掰開了鄧瑛的食指,「往裡去。」
「婉婉……」
「不怕鄧瑛。」
春液包裹著鄧瑛的手指,慢慢地探入了楊婉的下身,溫暖的道壁輕輕得收縮著,楊婉地鼻腔中發出了啜泣的聲音。
她太想哭了。
貞寧十三年,深秋,人在大明,距她的人生六百餘年。
無家可歸,在一方冰冷的桌面上,與一個溫柔的人,做一場殘缺的愛,沒有TD帶給她的高潮,但卻飽嘗情慾的酸楚與美好。
愛一個人,便會愛他的皮膚,他的骨形,他站在面前穿單衣的模樣。哪怕在他面前赤身裸體,也不會覺得屈辱和卑微,因為那也是在救他。
楊婉啊,你一定要救他。
——
第二日,楊婉的醒來的時候,鄧瑛已經走了。
楊婉從床上坐起來,她的鞋整整齊齊地擺在地上,地面一塵不染。
楊婉披著衣裳下床,一把推開窗。
外面仍然是深秋的大晴日,天高雲淡,鳥影清晰,塵埃在清冷的陽光里沉浮,楊婉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宋雲輕端著水推門進來。
楊婉忙轉身道:「怎麼是你啊。」
宋雲輕放下水盆,「我今日不當值,過來看看你。還有一件事,我們尚儀局都不太心安,我也想問問你。」
「什麼。」
宋雲輕道:「今日卯時,延禧宮的蔣賢妃,去了養心殿外脫簪跪席,他們都說是為了昨晚跳河的那個奴婢,你們這兒離護城河近,昨晚聽到什麼了嗎?」
楊婉搖了搖頭,「昨兒殿下溫書溫得本來就晚,服侍他睡下以後,我也就睡了,你知道的,承乾宮一直都躲是非的。你聽來的是什麼。」
宋輕雲應道:「聽說出事的是貼身伺候賢妃的龐公公,還能是什麼事啊,最先說是跳河,後來又說是跳糞池,外面猜他是受不了蔣賢妃的虐待,找地方自戕的。鬧鬧騰騰地找了一晚上,結果人還沒找著,想著也可憐,內侍雖然卑微,但也是人啊。」
楊婉頷首應道:「也是。」
宋雲輕嘆了一口氣,「才太平了幾日,又鬧起來了,你還好吧,我這麼久事務也忙,你這裡不比五所,我不好冒然來看你,姜尚儀還有下面的女使們都挺想你的,你走了以後,尚儀一直在說,我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如你。」
楊婉笑了一聲,「我也挺想你們的。」
正說著,合玉進來道:「多謝宋司贊幫我們姑姑端水,您坐一會兒,奴婢給您沏茶來。」
「合玉。」
楊婉喚住她。
「殿下去上學了嗎?」
「去了。」
「他昨晚睡得安穩吧。」
「嗯。安穩,不過……聽他上學的清蒙說,殿下出了承乾門,面色就一直不大好,問殿下呢……殿下也沒說什麼。」
「好,知道了,等殿下回來我再過問。你去倒茶吧。」
宋雲輕見楊婉低頭揉眉心,不禁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你一個人照顧小殿下,還要順帶名不正言不順地理著承乾宮的事,也是真辛苦。想著,小殿下也真可憐。哎……這麼一說,二殿下也可憐,自己身體弱,還攤上那麼一個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