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何人便都靜悄悄地起了床。包括以往賴床,需要大人和服侍的下人們左一遍右一遍地威逼利誘的孩們都按時起了身,規規矩矩地收拾妥當,坐到飯桌前去吃飯。
岑夫人按時出現在飯桌前,雖然臉上露出了些蒼老疲憊,可是她妝容得體,裝扮也一如既往地整潔華麗,和從前的日沒有什麼不同之處。她威嚴地掃了家裡人一眼,見白氏、張氏、楊姨娘的眼睛雖然是紅腫著,神情也萎靡不振,可個個兒都還穿戴得很整齊,也是裝扮得很精緻,便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我們何家還沒倒,不能失了精氣神。」又大致地通報了一下昨日吳姨娘統計出的失了的錢財有多少,語氣故作歡快地說:「多虧了早有準備,所以就算是以後再不生意,我們也還可以衣食富足。」
眾人聞言,都配合地笑了一笑,岑夫人便又安排:「不能光坐著不動,也不能只靠丹娘一個人在外頭忙,飯後我們出去找相熟的人家走動走動。」
何鴻率先道:「讓我陪著祖母一起出門。」他才一開了頭,何濡他們幾個便紛紛附和,表示願意跟著大人出門,英娘榮娘她們則表示願意留在家裡照看年紀更小的孩和處理家事:「雖然說我們不是很懂,但可以讓我們先熟悉一下,慢慢地。」
岑夫人的眼睛微微有些發紅,隨即含笑點頭:「好,好,沒有枉自平日里那般悉心教導你們。」見孩們懂事了,大家都覺得振奮了許多。
飯吃到一半,李滿娘並何家幾個親戚好友便都來了。眾人疾步進來,先量了一回,方放了些心,李滿娘道:「看到你們這樣,我們就放了許多心。原本昨日聽說就要過來看的,但是因為想先打聽清楚消息,再一耽擱就到了今日早上。」
「大過節的,給大伙兒添麻煩了。」岑夫人趕緊請他們坐下,言兩語轉入正題,細細詳述磋。牡丹過來行了禮問了好,便告罪要往外頭去。
「丹娘!」岑夫人憂慮地看著牡丹,忍了幾忍,終是道:「你小心,早點回家。」
牡丹心頭一暖,點點頭,默默出了門。
李滿娘見她去了,低聲對岑夫人道:「行之昨日才一聽說,就和他父親一起趕過去,趕過去時,你們已經回家了,便又去了其他地方,今早一大早父倆都又出去了,能做的都會想法儘力去做,等到有確切消息的時候,會馬上使人來說。讓我先過來看看你們,看其他還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
她雖沒明說,岑夫人卻是曉得李荇大概是故意避開牡丹,李元約莫是不方便直接上門,便使了李滿娘做代表,可是人父背後也在做事相幫,實在是沒什麼可怨的,便謝道:「目前沒有什麼要做的,心意我們領了。」
李滿娘嘆了口氣:「要出門么?你去罷,這裡我替你看著。」
岑夫人謝過,自收拾準備出門不提。
卻說牡丹走出門去,接過小廝遞上的韁繩,跨上馬背,立在街口處,抬眼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再想到她即將要做的事情,全身都充滿了鬥志和力量。她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做好。
清晨的朱國公府一片靜寂,安靜得很,不聞人語之聲,只有蔣長忠原來在家時養的兩隻鳥兒不時發出一兩聲清脆的叫聲。杜夫人帶著幾分疲累,從上次病發之後身就一直不爽利的老夫人房裡走出來,站在廊下神色晦暗地看著牆邊那顆光禿禿的柿樹,越發想被蔣重扔在軍營里的蔣長忠。蔣重倒是一甩手就回來了,扔他一人孤零零地在那裡,也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年節下的,有沒有新衣穿,有沒有肉吃?那脾氣不知與人相處得攏么?會不會吃人背後算計吃大虧?
正想得肝腸寸斷,忽見蔣長義和蔣雲清二人從遠處慢慢走過來,兄妹二人邊走邊說話,低低地笑著,二人都穿著新衣,打扮得光鮮靚麗,男的看著清秀俊美,女的看著亭亭玉立,都出了人才。
杜夫人的心裡頓時一陣不舒服,他們倒是過得舒坦……卻見那兄妹二人都看見了她,立時收了臉上的笑容,拘束地走過來,小心翼翼地給她行禮問好。杜夫人見狀,更是不爽。做出這種樣來,她是老虎么?她平日里可是少了他們的吃,還是少了他們的穿?一群養不乖的白眼狼!心裡罵著,臉上仍做了十足的親切樣,和藹地道:「都吃過早飯了?來給你們祖母請安的?」
蔣長義臉上帶了些討好的笑容道:「是的,今早的早飯做得很好吃。母親有沒有用過早飯?您連日里一直忙累,挺疲倦的,應該多休息一下,祖母也不會怪罪您。」
蔣雲清也道:「是呀,是呀,這裡就由女兒來照料著,母親去歇息歇息吧。您實在辛苦了。」又慚愧地道:「說來慚愧,女兒竟然沒有母親起得早,實在是不孝。」
杜夫人覺得要舒坦了些,嘆了口氣道:「自上次你們祖母犯了病後,就一直不見好轉,我實在是很擔憂。」一眼看見蔣重背著手走過來,心裡又來了氣,把臉撇開,越發笑得燦爛親切,對著兩個孩噓寒問暖,又問蔣長忠的業。
蔣重在一旁聽了會兒,道:「夫人你受累了,去歇歇吧,這裡交給我們。」
也不知是為何,自從蔣長忠被送走之後,杜夫人突然就沒了安全感。縱然到處都是她的耳目,可她還是不放心,這樣熱鬧歡騰的場面,全家都在盡孝,怎能少得了她?她見蔣重父人都要進去陪老夫人盡孝言歡,突然又覺得身上的疲累都不見了,便要跟著一起進去。果然蔣重感激地看著她,趁著兒女兒不注意,偷偷捏了捏她的手。
忽見柏香疾步進來,對著她眨了眨眼,道:「夫人,外頭帳房裡有點雜事,要請您出去看看。」
杜夫人疲累地望著蔣重等人笑了笑:「我去看看。」
蔣重道:「總什麼事情都讓你一個人操勞,你怎麼忙得過來?讓清兒和義兒跟著分擔一下吧。你歇著,讓他們兄妹二人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蔣長義和蔣雲清,杜夫人人的臉色都有些古怪。杜夫人笑道:「也好,讓清兒跟著去。」
蔣雲清哪裡敢去,她是寧願被罵懶惰沒出息沒孝心也不肯去的,便笑著撒嬌道:「母親饒了女兒這遭,女兒改日再跟您,難得見著父親、哥哥都有空在家……」
杜夫人佯罵了她兩句,跟著柏香出去,走到外間方道:「怎麼說?」
柏香左右瞅了瞅,方小聲道:「有客人來了,是何牡丹。帶了好些禮物來的。」
杜夫人一愣,隨即涼涼一笑:「這可是陽從西邊出來了,她來做什麼?」
「沒說呢。不過看著神氣似是不好。」柏香道:「那夫人見是不見?」
杜夫人挑挑眉:「見,怎麼不見?我不是熱情邀請過她上門做客么?怎麼人來了反而不見?沒有這種道理。你馬上去把她領到花廳裡頭,好茶好果伺候著,我這就來。」
柏香領命而去。
杜夫人回了房,慢吞吞地換了一身華貴的衣裳,弄得金碧輝煌的,方才慢吞吞地出去,此時柏香來向她報信,已然過了將近半個多時辰。
到得花廳外頭,她站住腳細聽,只聽屋裡靜悄悄一片,只有柏香說笑的聲音顯得特別突兀,良久方聽得牡丹低低地回答一聲,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的。杜夫人臉上堆了笑,聲音爽利地道:「稀客呀稀客!今日吹的什麼風,把貴客吹到家裡來了!」
但見牡丹穿著套粉綠色的織錦襦裙,頭上插著幾根雙股金釵,脂粉不施,一見著她,眼圈兒便紅了,一壁廂起身給她行禮,一壁廂強笑道:「承蒙夫人不棄,上門去瞧小婦人。早就想來回禮,卻一直沒機會,這回便趁著節下來拜會夫人。只怕是唐突了。」
杜夫人忙扶住她,笑道:「說的什麼傻話,我是誠心邀請你上門來做客的。只是你不來,我也不好意思強著你。」
便見牡丹欲言又止的,似是到什麼為難事一般。杜夫人一邊猜測,一邊故意親熱地勸著牡丹吃這個,拿那個,撿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說,堵著牡丹的口。
牡丹早有心理準備,曉得杜夫人這樣的脾性最是會裝,乾脆起身要行禮,一口氣將事情說出來:「實不相瞞,我今日是無事不登寶殿,求夫人施以援手來的。」
杜夫人立時換了一副嘴臉,收起笑容,扶住牡丹,親切而擔憂地道:「哎呀,這是做什麼?有話好好說。說吧,只要能替你做主的我一定不會推辭!」
牡丹感激地道:「就知道夫人古道熱腸,這一趟沒有白來。」隨即將何家的禍事說了一遍,不提劉暢,只提蕭越西,紅著臉顫抖著聲音道:「我不知道蕭家怎會產生這樣的錯覺,認為我與大公有那樣的曖昧之事。我如今是走投無,不得不厚著臉到府上來,還請夫人去替我分辯一二,別讓我這麼倉促地嫁到外地去,不勝感激。」
杜夫人不由一時火起,蕭家可真是性急,這女兒是嫁不出去了還是怎麼地?上次她婉拒了蕭尚書的夫人,接著蔣重回來,蕭尚書又請人上門保媒,是她勸了老夫人,說蕭雪溪行有待觀察,又勸了蔣重,說還是該和蔣長揚談談再說,省得蔣長揚又犯倔,越發影響感情,還得罪人,這便拖了下來。從此蕭家便不曾上過門,她還以為但凡愛臉面的,便不會再來。誰知道人家現在這情形,大概是打算繞過朱國公府,怎麼也要攀上了,想必是打算從王夫人那邊走罷?做夢!
杜夫人想到此,作義憤填膺狀:「他們怎能這樣不懂事呢!這樣的事情也做得出來!」卻不認真表態。
牡丹小心地打量著她的神情,略帶了遲和不安,低聲試探道:「我惹不起他們家,只怕因為我的事情給家裡其他人招災,怕他家不相信,越發下狠手,害了我哥哥們。不得已求到夫人這裡,不知夫人……」
杜夫人似笑非笑地道:「這種行為果然屬實,我是看不慣!可是你也知道,這人情世故不是那麼簡單的。你要我幫你其實不難,但你要對我說實話,我才好做到心中有數。」
牡丹點頭:「您問。」
杜夫人抬眼,目光銳利地看著牡丹:「無風不起浪,你和大郎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不說實話,我是不好拿捏輕重。想為你做主,也怕失了分寸,反而不美。」既然蕭家這麼忌憚何牡丹,要說這二人清白,她是怎麼都不信了。
牡丹沉默不語,直到杜夫人有些不耐煩了,方才低聲道:「我一個商人之女,又是和離過的,配不上他。」
這話的意思很分明,就是她果然看上了蔣長揚。杜夫人不露聲色地道:「配不配的,旁人說了不算,還得看大郎的意思。他是怎麼想的?」
牡丹有些難過地黯然道:「他……他前程正是錦繡一片……」隨即又不說了,只強笑道:「大公是個好人。他救過我的命,我只願他好的。」說完心裡暗念了一聲對不住,將蔣長揚給描述成個貪圖權勢之人了。
好人!野心勃勃的好人!看來真是看上了這世之位,美人、權勢兩手抓,什麼都不耽誤,真是個好人!杜夫人沉默片刻,同情地看著牡丹道:「真是可惜了。」見牡丹眼圈又紅了,才道:「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我會儘力而為,替你們消除誤會。」
她的話說得很活泛,既沒答應什麼,也沒拒絕什麼。牡丹也不再多言,起身告辭:「夫人果然救得我家,有事但憑吩咐。」
「我呀,只希望大家都好。假如有需要,我便使人來喚你。」杜夫人點點頭,叫柏香送牡丹出去,坐在原位上盤算起來,如果這事兒果然屬實,怎麼才能叫蕭家竹籃打水一場空,徹底死了這心?一個蕭家去了還有另一個,她倒是要看看,倘若不能成全蔣長揚那兩者全都佔全了的心思,他到底是要何牡丹還是要別的?這中間,少不得還要撩撥一下何家這女,動心起意的,配合她行動才好。少傾,柏香進來,她便低聲吩咐柏香:「去,讓人好生打聽一下這是怎麼回事?這案是誰管著?休要叫府里其他人得知。」
牡丹從朱國公府出來,扯直去了豐樂坊。叫寬兒拿了錢上前去敲門,央求要見阿慧,自己遠遠地躲在一戶人家牆根下不動。過了約有一炷香功夫,但見阿慧與寬兒邊走邊回頭,急匆匆地趕過來。牡丹方才走出去見了,阿慧道:「我家娘最近不好出門來見客,還請何娘這裡體諒,要做什麼,只與奴婢說也是一樣的。」
牡丹便低聲說了一席話,聽得阿慧不住點頭。別過阿慧,寬兒道:「娘不去看看白夫人么?興許白夫人有其他辦法找到汾王妃也不一定的。」
牡丹搖了搖頭。白夫人要養胎,潘蓉昨日開始就一直在幫忙,到此刻也該知道與劉暢有些關係了。兩下里定有不方便,尷尬的地方。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不用她多說,他們自然會幫,她去了反而是為難他們,給白夫人心裡添堵。就由著潘蓉揀好聽的寬慰白夫人罷。
寬兒見她搖頭,臉上也是一陣黯然。主僕二人途徑西市,便先往裡頭逛了一圈,但見往日里熱熱鬧鬧的何家鋪緊緊關著門,上面貼著封條,好不冷清。不由心酸不已。寬兒罵道:「明明出問題的是香料,怎地連這裡都封了?」
牡丹放馬回行,微微嘆了口氣:「因為主人犯法了。所以全部存在都不合理。」幸好因為要過節,要放好幾天假,好多貴重的東西都沒存在鋪里,僥倖得秦娘報了信,岑夫人命收進夾牆裡去了,否則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她的話寬兒似懂非懂,只皺眉道:「不知夫人她們去走人家討人情,情形如何了?」
牡丹搖頭:「不知道。我只盼著我爹爹和哥哥們平日里為人還算和氣講道理,不至於牆倒眾人推。」
忽聽得有人喊道:「那不是何家的娘么?」
牡丹回頭一瞧,但見一個身材高大,黑不溜秋的人笑嘻嘻地走過來,卻是那次寶會時見著的奧布。他穿著一身雪白的圓領窄袖衫,越發顯得黑白分明。牡丹便跳下馬來,朝著他一笑:「原來是您。」
奧布指了指不遠處幾個穿得五花八門的胡商,同情地道:「都聽說了事情,不相信府上會做這樣的事情。以往沒少得何老爹照拂過,大傢伙兒湊了點份,正想給府上送過去,興許餵飽了,二郎兄弟幾個就可以放出來了。現下您既然來了,便給您拿回去也是一樣。要是需要作證,我們都可以去,老何家不是這樣的人。」
見牡丹看過去,那幾個胡商便都朝著牡丹行禮,臉上露出友好關切的表情來。牡丹再一次的眼圈熱了,這次與在朱國公府時的不同,是發自內心的感動。她先還了禮,哽咽道:「多謝各位的好意,我替家父、家母、家兄謝過了。我也相信案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只是這些,還請先收起,暫時用不著。」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波斯走過來,卻是當初主持寶會的那個老者,將個玉牌遞到牡丹手裡,道:「我們都商量過了,東西送到你家裡去,過打眼。就放在我的邸店裡頭,到時候若是要用了,不論是誰,就憑這玉牌來便可來取用。將來若是用不著,再拿來退我也不遲。」
牡丹推辭不得,小心翼翼地貼身藏了,眼淚汪汪地含笑謝過眾人,又馬不停蹄地往東市去尋張五郎。
本來節下許多鋪都不營業,可是有許多人這個時候有空有閑錢,張五郎的鬥雞場生意簡直火爆得很。張五郎並不如同往日一般在外頭巡視招呼客人,只躲在房裡低聲與人商量事情。
飯粒兒穿身簇新的紅綢綿襖裙,用帕兜了一帕瓜,翹著二郎腿坐在門口,眯了眼睛邊嗑瓜,邊警惕地盯著大門。看見有人進來,辨別無誤了,便略讓一讓,看見不適合的人,便使勁兒咳嗽一聲,起身去大聲招呼。
牡丹與寬兒將兜帽捂緊了臉,一頭撞將進來,飯粒兒見著,正要起身大聲招呼,突然看見牡丹拉開兜帽朝她笑了笑,便開心地笑了,指了指裡頭,示意張五郎在裡面,然後也不和裡頭的人通傳,直接讓牡丹進去。然後拉了寬兒一道坐在門口分享瓜兒。
牡丹打起簾探頭進去,喊了一聲:「張五哥。」就聽得裡頭一陣靜寂。張五郎翹著腳坐在榻上,貴坐在一旁,另外還有好幾個或是面生,或是面熟的人望著她,不遠處有個人背對著她坐在月牙凳上一動不動。
貴率先起身行禮,張五郎也出聲招呼牡丹,那人方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牡丹,卻是李荇。一直沒見著他,卻沒想到他會找到這裡來,多半也是碰巧了吧。牡丹一時感慨萬分,不自覺地抓了兜帽一把,笑道:「大家都在。」
張五郎便招呼牡丹過去坐,李荇立時站起身來,默然將自己的月牙凳讓給牡丹。牡丹猶豫片刻,走過去坐了,月牙凳前燃得正旺的炭盆立即將一股暖氣送了上來,再接過貴遞過的熱茶湯飲盡,她臉上身上的寒氣頓時消去了大半。
張五郎見她坐定了,便道:「我們適才將打聽到的事情湊了一下,都按著你說的去做了,少不得兩天里就有消息傳過來。」不單是查假貨的來源,還查那兩個關鍵人物的弱點,小看小人物,他們長期混在市井間,反而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牡丹看著貴,貴點了點頭,表示內衛那邊也靠著蔣長揚的情面請動了人。
牡丹舒了一口氣。
「這個案由京兆尹親自來管。」李荇輕輕道:「你六哥被打斷了一條腿。掉了幾顆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