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菜是一鍋野菜鮮魚湯。幾種鮮嫩的野菜都是才從田間地頭摘來的,無論是魚還是湯,還是野菜,味道都十分鮮美,很遺憾,如果有個辣蘸水,那該有多好?蔣長揚吃得心滿意足,連連稱讚,說王夫人的手藝沒有退步。
野菜可以吃不假,但幾種野菜加在一起會不會有事?潘蓉謹慎地先試毒,吃了以後連呼好吃,才敢讓白夫人和潘璟吃。至於蔣雲清,她本來就不愛吃魚,更何論是這種怪模怪樣的野菜魚湯,但她不敢做任何讓王夫人不高興的事情,閉著眼睛囫圇地吞,王夫人看得不忍心,勸道:「不喜歡吃就別吃了吧,要是被魚刺卡著怎麼辦?」
其他人都吃得那麼香,就是自己一個人不吃,豈不是表示自己專和王夫人作對?蔣雲清使勁搖頭,強笑道:「我喜歡吃的,只是有點不習慣,真好吃,一輩就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王夫人關心的說:「真的?不過既是不習慣,還是吃慢一點吧?」
蔣雲清小心翼翼地量蔣長揚的臉色,見蔣長揚言笑自若,並沒有注意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端著碗小心翼翼地夾菜。牡丹看在眼裡,突然覺得她很可憐,便低聲讓寬兒端了一盤餃放到蔣雲清面前。
蔣雲清一愣,抬眼去看牡丹,牡丹根本沒看她,只專心地吃自己的魚,似乎根本不知道這邊的事情。其他人都在歡快的說笑,沒有人注意她。蔣雲清悶著頭吃餃,說不出心中的滋味。
夜深人靜,蟲鳴唧唧,芳園裡一派靜謐。牡丹才卸了妝,就被剛沖完涼的蔣長揚橫抱起來,扔到床上去,低聲道:「請付五顆葡萄的利息。」
牡丹輕輕踢了他的屁股一腳:「五顆葡萄能有多少利息?被你抱一抱也就夠了。」
蔣長揚露出一排白牙:「不多,就是你還該給我兩顆葡萄。」
「這會兒我哪兒找葡萄給你去?」牡丹一愣,隨即對上蔣長揚定格在某處,賊亮賊亮的眼睛,不由緋紅了臉,憤恨地去他的眼皮:「這裡就有兩顆黑葡萄,你要?我挖給你。」
蔣長揚輕輕一下按在她胸前,道:「好大一隻蚊!」
「你這個不要臉的登徒!」牡丹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卻被他輕輕握住了放在胸前,低低喊了一聲「丹娘!」
「幹什麼?」牡丹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蔣長揚好笑地看著她又變得通紅的耳垂,低聲道:「我們生個孩吧?」言罷覆了上去,輕輕拉開了牡丹的衣帶。
……
牡丹仰望著帳頂,低聲道:「今天我聽娘說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她想和他聊聊白天方伯輝、袁十九和他量什麼要緊的事情。很明顯王夫人也是知道的,就瞞著她一個人。
蔣長揚「嗯」了一聲,發困地道:「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罷,反正都過去了。」
「但是娘說必須了解他們是些什麼人,省得被害了都不知道,要。」
「改天我再和你說……」
「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蔣長揚沒有發聲,只是伸手將牡丹給擁住,意思是讓她快睡快睡。牡丹性直截了當地道:「你們今天說些什麼?是不是上次的事情又有了新動向,對你不利?」
「哪有?就是男人間的一些事情,快別胡思想了,快睡!」蔣長揚放開她,翻了個身,打了個呵欠:「好睏。」
「那你們說什麼?娘說要請袁十九務必保得你平安無虞……」牡丹話音未落,蔣長揚已經發出低沉的呼吸聲。她戳了戳他,沒反應。
分明是裝的。牡丹無奈地嘆了口氣。個性要強是好事,意味著他會上進,不需要人督促,但過好強可不是什麼好事。好吧,他們才新婚不久,他覺得有些事情和她說不起作用,不想要她擔心,所以刻意瞞著她,她也領情。但是這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牡丹幾番想再推推蔣長揚,把心裡的話說出來,終究是忍住了。這是一個的過程,急不來,慢慢來吧。
第二日吃過早飯後,王夫人建議一起去田埂上散散步,阿桃去請蔣雲清歸來,貼在牡丹耳邊低聲道:「全身都敷滿了藥膏,只有兩隻眼珠能動,話都不能說。那位武媽媽說她們不去了,謝謝夫人。」
牡丹搖了搖頭,從此除了日常供應外,不再管蔣雲清。
下午,汾王府的管事領著幾十號人,十來張車,拉著無數的氈房、屏風、行障、桌椅、餐具器皿正式進駐芳園,搭氈房、設屏風、檢查要所要乘坐的船是否安全等等,熱火朝天地開始準備宴席。
同行的有一位姓孫的嬤嬤,和眾人打過招呼後,直接就尋了借口去了王夫人的房裡,二人說了約莫有半個時辰左右的話,等到那嬤嬤走了,王夫人又和蔣長揚說了一歇悄悄話。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過後王夫人和蔣長揚仍然愛說愛笑,對她仍然很關心體貼,但牡丹心裡已經非常不是滋味。
很快到了正日,汾王妃是晨鼓才響第一聲就早早出發,到了芳園的時候,也不過辰時刻。因為請的都是女客,蔣長揚與潘蓉早早就帶了潘璟出去騎馬遊玩,王夫人和牡丹等人得到消息迎出去,才走至中門口,就見武媽媽鬼鬼祟祟地站在那裡張望,一看到她們就急匆匆地奔過來對著牡丹賠笑:「少夫人,聽說王妃來了,您看這個……?」
牡丹淡淡地道:「我正要使人去吩咐雲清,稍後貴客多,讓她拘著你等好生呆在屋裡,沒聽到有人來喚不許出來。誰要是不聽招呼出來亂竄,衝撞了貴客丟了自性命,可怨不得誰。」
武媽媽的臉色一變,不甘心地還想說什麼,恕兒已經與阿桃一人一邊,將她死死攙了下去:「怕媽媽你迷,我們送你回去。」
武媽媽見蔣長揚和牡丹的樣,曉得多說無益,便撐著從老夫人房裡出來的人的面,將恕兒與阿桃一推,冷冷地道:「我自己會走!」
牡丹見有恕兒去管此事,知道不會出亂,沒有她的允許,蔣雲清休想跑出來,便不再管此事。可走了沒多遠,就聽見後頭「咕咚」一聲響,武媽媽「哎呦」叫了一聲。回頭去瞧,卻是武媽媽四仰八叉地摔在碎石上,爬都爬不起來。恕兒與阿桃滿臉憂心地去扶她,阿桃問她摔到哪裡沒有,恕兒則怨怪她:「都說讓我們扶著你,你偏不聽,看吧,終於摔著了吧?咱家這園,講究的是意境,到處是青苔,濕滑,一不小心就摔跤的……」
王夫人一本正經地看著牡丹道:「這園裡的青苔是有點多,稍後得和汾王妃說一下,讓客人們注意點。」
牡丹點頭稱是,又叫白夫人:「阿馨你一定要小心,讓碾玉扶著你。」
白夫人忍笑道:「我自來很小心。」
陪同汾王妃來的是她的二兒媳婦陳氏。陳氏長得個嬌小玲瓏的,服飾素雅,笑容中帶著幾分愁苦。見著王夫人就是一直羨慕地讚歎她終於苦盡甘來,娶了牡丹這樣一個好兒媳婦。又關心地問白夫人幾個月了,千叮萬囑讓她起居飲食一定要小心。又問牡丹平日是請哪個醫調養的身,說是做女人的千萬要調養好身,顯得非常熱心。
牡丹在上元節觀燈時並不曾見過陳氏,對陳氏有些陌生。白夫人趁著眾人不注意,低聲捏捏牡丹的手,小聲道:「這是個可憐人兒。二十多歲就守寡,一直不肯再嫁,唯一的一個兒又有些不明白。」白夫人指了指頭,「看著好似與常人無異,實際上不行。現在二十歲了,還沒婚配。汾王和王妃平日最掛心的就是他們母,最操心的就是這個孫兒。你和她說話的時候小心著意些,別不注意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鬼使神差的,牡丹突然想到蔣雲清,不由打了個寒顫。蔣雲清那樣的身份容貌,在這樣的宴會中,能找到什麼樣合適的親事?蔣老夫人下了這麼大的功夫,甚至不惜厚著臉皮死皮賴臉地將蔣雲清送到這裡來,顯然是有的放矢。
白夫人也顯然想到了,驚訝地看著牡丹,二人對視片刻,都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但願是她們多想了。
沒有多久,客人們也陸續到來。汾王妃此番所邀請的客人很有些意思。有與她交好的王妃,公主,還有許多公卿家的夫人和女兒,甚至還有普通官宦人家的妻女兒,老中青代都有,身份地位也分了級,涇渭分明。
汾王妃熱情地把王夫人和牡丹二人介紹給平日與她交好的人,眾人也很客氣,多有恭維。表面上看來彷彿是專門為了慶祝王夫人重返京城上流圈,特意介紹牡丹這個小朋友給人認識,請人家看在她的面上多多照料。但隨著年輕未曾婚配,且父親官職都不大,家庭也不怎麼富裕的女越來越多,牡丹也越來越意識到這次宴會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