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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花開千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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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暢看也不看美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美人識趣地收了笑容,悄無聲息地下chuáng並退了出去,只留他一人在房裡。//百度搜索://劉暢並未注意到,又盯著帳子發了一會兒呆,習慣xing地探手去mo身邊,入手的不是美人如yu溫滑的肌膚,而是冰涼的絲綢,他討厭極了這種感覺,便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死到哪裡去了?」

團團守在外間的幾個美人聞言都擠了進來,討好而驚慌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從美人們的身上、臉上一一掃過,又覺得好生無趣,睡是睡不著了,他索xing起身命人給他沐浴熏香。

天剛méngméng亮,他在朝堂外頭遇到了蔣長揚,蔣長揚站在晨曦里,背光而立,望著他淡淡的笑,笑容恬淡,chun角卻含著只有他才能看得懂的諷刺。他chou了chou眉腳,昂首tingxiong地朝蔣長揚走過去,坦然自若地謝蔣長揚送去的yu樓點翠和煙絨紫。他原本已經輸了,若是此刻再輸,可就是再見不得人了。

蔣長揚笑得雲淡風輕:「不過是出在自家手上罷了,有什麼貴重不貴重的?劉郎中不必放在心上。」

出在自家手上?蔣長揚又在宣布他的所有權。劉暢恨得磨牙。他咬牙切齒地想,那都是他不要的,要不然哪裡有蔣長揚的份?

他兀自恨著,又聽蔣長揚提高了聲音道:「劉郎中的別苑裡修了一座高樓,遠遠就能看到……」

劉暢打起jing神,得意地點頭:「哪裡,還不算太高。」幾個早到的同僚都圍攏過來,紛紛誇讚他的沉香亭,打聽他的沉香亭一共huā了多少錢。

劉暢尚未開口,又聽蔣長揚道:「想必在上面往下俯瞰,一定風光無限吧?許多平時不得看的景sè都能一目了然?」

劉暢呵呵直笑:「那是自然。一覽無遺。」他重重地咬出「一覽無遺」四個字來,他相信蔣長揚懂的——特別是看芳園,那真是一覽無遺。只可惜不能透過窗戶看到屋子裡頭,要不然一定更好看。想到這裡,他有些悵然。

蔣長揚挑了挑眉:「不知劉郎中可曉得營繕令?」

他又不是吃白飯的,怎會不知朝中法令?營繕令,他自然是知曉的。劉暢回應地挑了挑眉,正要開口,對上蔣長揚狡猾的眼神和不懷好意的笑容,突然明白過來,隨即勃然大怒。營繕令中雖明文規定不得在公si住宅內興建樓閣「臨視人家」,可是看看這京中,宅第內建了高樓的人家難道還少么?也沒誰去告,也沒誰去拆不是?蔣長揚莫非還想要他拆了那樓閣不成?

思及此處,劉暢已是怒極,臉上卻不動聲sè,淡淡地笑道:「自然知曉。」他撣了撣衣袖,半垂著眼皮倨傲地道:「我這樓叫做觀huā樓。」我就是在樓上賞牡丹,怎麼了?怎麼了?你咬我一口呀?難不成你還好意思去告我?告唄,又不只是我家修了高樓,法不責眾,讓我拆不難,難道你還能讓其他家也拆了?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最會做人的蔣長揚怎會做呢?

蔣長揚卻微微一笑,朝他拱了拱手,轉身往裡去了。

劉暢本等著蔣長揚翻臉同自己論理的,還準備好了許多話去刺ji人的,怎奈蔣長揚竟然就這樣乾脆利落地走了,一句多話都沒有,倒叫他有些mo不著頭腦,悵然若失了。他立了片刻,恨恨地咬了咬牙,這個yin險的hun蛋,想來定是要叫牡丹從此不去芳園住了。不過也好,所謂眼不見心不煩,讓蔣家一家子此後不能再在芳園住,而是躲到悠園去,那也算是小勝一場於是劉暢含笑與同僚打了個招呼,施施然也走了進去。

散了朝,就有頂頭上司尋他談心,大意是他身為朝廷命官,理應以身作則,遵法守紀,不該明知有營繕令,偏還故意去違反,這是不把法紀放在眼裡呢。上司語重心長地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哇。雖然知道你心中苦楚,但總這樣不依不饒的,對你可不好。你可比不得我這個糟老頭子,你還年輕,前途遠大,為了些許意氣失了名聲,得不償失。男子漢大丈夫,當拿得起放得下才是。」

不尊法紀這頂帽子扣得大,劉暢頃刻間就可以舉出無數的例子反駁,誰誰誰家中的樓比他家別苑裡的還高,還壯觀,周圍的人家更多,哪兒像他,充其量也只能看看芳園和一片田地罷了,但對上上司嚴厲的眼神,話中有話的論調,語重心長的態度,他啥都說不出來。他只能感嘆,yin險,yin險,蔣長揚越來越yin險了,怪不得根本就沒和他理論半句,只問他知不知道營繕令呢?原來是在背後捅刀子,這手段真叫人瞧不上,有本事就真刀真槍地和他幹上一場嘛(雖然他乾的都是yin險事,但他做就是對的,別人做就是不光明磊落)。

上司的態度ting明白的,他要不答應拆了那樓就不會罷休。不管怎麼說,這個老頭子平日對他真是好,對他真好的人真不多了,於是劉暢鬱卒地謝了上司無微不至的關懷,表態道:「我回去就把那樓給拆了。」

上司mo著稀疏發黃的小山羊鬍子,半眯著眼,點頭晃腦地拖長了聲音道:「孺子可教。」

他娘的孺子可教劉暢煩躁得想撓牆,拚命拚命掐住了自己的手心,臉上方堆出一個甜得膩死人的笑容來:「可是蔣長揚使人來告的我?」

上司不高興地睜大了眼睛:「你呀,你呀你怎會如此不知好歹?明明是你窺伺人家在先,蔣shi郎不與你計較,只是點到為止,就是希望你自己收斂了,他又怎會來做這種無聊事?我是聽見有人嘀咕,為了你好才多這句嘴你是嫌你得罪的人少啊?嫌我多事是不是?我還不耐煩管了呢」

劉暢被罵了個灰頭土臉。是呀,他就沒蔣長揚會裝,他年少有成,風流英俊,又喜歡炫富,讓人眼紅,得罪了好些人,他那個剛退下的老子也有宿敵,人家都等著抓他的錯處。蔣長揚yin險就在這裡,甚至不用告,甚至不用鬧,只需當眾輕輕點出一句,就有人等著替他出頭……剛建成的新樓卻要拆了,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劉暢氣得兩肋生疼。可一轉眼看到上司拂袖去了,只得又追了上去。也不知是怎麼了,年紀越大,他越是對這些真待他好的人抹不下臉來。

上司本來平時也被他吹捧得極好,見他認錯態度良好,也就饒了他,語重心長地道:「子舒呀,你也老大不小了,總這樣耗著不是事,我替你說一mén好親可好?」

劉暢仿若被馬蜂蟄了一下,眼皮猛地chou搐了一下,抬眼看向上司。上司要替他做媒,這個可不好拒絕,可要不拒絕,隨便塞個什麼人來,叫他怎麼甘心?也不知要給自己說個什麼阿貓阿狗,好叫蔣長揚嘲笑他,他才不幹

劉暢誠懇地看著上司:「好是好,但就是怕我太過挑剔,說出來讓人笑話。我這些年心玩野了,一直就想著要個家世良好,sè藝雙絕的來管管我,不然我怕我不甘心。」他不說要娶個天下第一的美人兒,也一定要美過何牡丹,還要有最好的才情,不壓過何牡丹去,叫他怎麼甘心?

家世良好,sè藝雙絕的nv子能嫁你一個娶過兩個都離了,鬧得沸沸揚揚,家中huā團錦簇,擁著無數庶子庶nv的半老男人?莫不是還沒酒醒?上司盯著劉暢看了許久,方使勁拍了拍劉暢的肩頭,同情地嘆了口氣:「這樣的人世上能有多少?可遇不可求呀,想開點吧。」

劉暢同意地點了點頭,卻聽上司又語重心長地道:「我看,也別想有多好,娶個與你差不多的也就算了。這嫡妻不比旁的,要的是踏實賢惠,旁的都沒什麼意思。」

呀呀呸什麼叫別想有多好,與他差不多的也就算了?他有這麼差嗎?他難道不是有才有貌?劉暢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張著兩隻手臂,想證明給眼前這個討厭的糟老頭看,他還不到三十歲,他還身強力壯,身姿ting拔,他還英俊瀟洒,卓爾不群,似他這種家世良好,年紀輕輕就做到吏部郎中,有財有才的人能有幾個?

還沒擺好姿勢,卻又見上司上下打量著他道:「我記得你的長nv再過幾年就可以出嫁了吧?」

這倒是事實,可是,不是還要再過幾年么?nv子嫁人本來就早。他比蔣長揚還要年輕一兩歲呢。

上司又輕輕嘆了口氣,「都快做外祖父了,該好好打算打算了。沒人主持中饋,子nv們臉上也不好看。」

他快做外祖父了……劉暢的呼吸有些困難。他眼睜睜地看著上司的嘴皮子利索地翻上翻下,興高采烈地以知心朋友兼長輩的姿態和他說著他的終身大事,說著他的年齡問題,他的前程,他的名聲,怎樣的nv子才適合他,他終於聽不下去,對著上司深深一揖,苦楚地道:「我先去拆樓……」隨即落荒而逃,他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都是何牡丹害的他如果不是她一定要和他和離,yin謀算計他,他怎會被清華沾上,又怎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何牡丹,此仇不共戴天蔣大郎,我和你沒完看著自家的高樓越來越矮,劉暢磨著牙道:「給爺扔點磚頭瓦塊到對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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