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鍵盤敲擊聲。
地點場景、出場人物、人物動作及台詞。
筆記本屏幕上,文檔的字數不斷增多,直至敲完最後一個標點符號,坐在電腦前的黑髮青年把左手從鍵盤上收了回來,掩唇打了個呵欠。
「唔……」審視著剛剛完成的初稿,顧淮慢吞吞抬手揉了揉自己沁出了點生理性淚水的眼角。
顧淮其人,作為一名編劇在業內名聲響亮,自入行以來,各大獎項的獎盃就一路拿到手軟。儘管屋子裡頭大大小小的獎盃每一個都代表著榮譽,但這些含金量十足的榮譽物件卻一度因為佔地方而被它們的主人嫌棄。
現在是2037年,網文影視化進展得熱火朝天,顧淮手頭上剛完成改編初稿的這部小說就是晉江文學城裡的一篇大紅文。
完成初稿只是個開始,需要細化修改的東西很多。說是這麼說,座椅上青年的頭仍是越低越下,沒過多久就徹底枕到了手臂上。
在青年剛剛枕下的下一秒,一道機械合成音在房間突兀響起。
「嘟——先生,恕我直言,您現在還不能偷懶休息。距離截稿日期只剩五天,而您今年給自己設置的可用拖稿次數已經全部用完了。」由先進科技製造出的智能機器人端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進入房間,它目標明確地往青年方向移動。
2037年,這同時也是人工智慧已經相對普及的時代。
「……」咖啡的濃郁味道已經飄了過來,顧淮的右眼皮跳了跳,他給自己的機器人管家設置了個不可取消的催稿功能,現在都說不清後悔還是不後悔。
「好好,知道了。」黑髮青年嘆了口氣就再坐起身來,眼皮仍習慣性地輕輕耷著的,透著三分懶散意味。
機器人管家移動到身側,顧淮伸出手準備伸手接過對方特地給他端來的咖啡,但在這個時候,不科學的魔幻事件發生了——
智能機器人原本亮著藍色光的眼睛部位倏地一下暗了下去,像失去了電源,機械手臂一垂,手上端著的馬克杯也就徑直往地面砸落。
不科學點在於,這個水杯並沒有砸到地上四分五裂,而是就這麼懸停靜止在了空中。
「歡迎來到國王遊戲。」
語氣單調得就像有人反覆以相同力度按下同一個低音琴鍵,這道低沉聲音驀地出現在顧淮腦中。
人聲與機械合成音的差別很明顯。
顧淮打算去接水杯的動作倏忽頓住,下一秒忽然出現在眼前的虛擬屏幕讓顧編編眨了下眼。
沒有詢問當事人是否願意接受遊戲,那道聲音在說完開場白以後,就直接講解起了遊戲規則,似乎也並不管當事人聽還是不聽。
趁著時間靜止挽救下自己的水杯,顧淮默不作聲聽著對方所說的話,唯一的動作是動動食指輕微摩挲了下杯柄。
他在想,這事大概是不能好了。
作為一名專業編劇需要有冷靜的思維、豐富的想像力以及邏輯推理能力,知道此時進行在自己身上的是個雖然不科學卻真實發生著的事件,顧淮在心裡把對方的語句做了個大致總結。
簡單來說,他被對方選中參加這什麼『國王遊戲』,劃重點,拒絕遊戲會死。
按照遊戲要求,被選中者必須穿越至各個位面世界。每個位面世界就相當於遊戲的一個關卡,和闖關類遊戲一樣,他要在關卡中達到100%的通關值才能去往下一個世界。
允許有兩次失敗,失敗次數超過兩次會有什麼後果對方沒說,不過顧淮推想,大概就和拒絕遊戲是一個下場。
才活到二十三歲,顧編編目前還不想成為悲劇劇本里的主角。
「那贏的獎勵是什麼?」剝開一枚糖果的包裝紙,把糖果塞進嘴裡,在甜味蔓延開的同時,黑髮青年眯了眯他的眼睛。
「成為「國王」,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一切。」
這劇情真能比得上他以前寫過的所有魔幻冒險電影劇本的總和了,顧編編用舌尖抵了抵嘴裡的糖果,不說話了。
「你可以把我當成是系統,小說里的那種。」
「唔。」吃著糖,顧淮含糊應了一聲。
系統:「開始遊戲前,需要抽選世界。」
「不同世界的通關難度有難易之分?」顧淮抬手戳了戳一早出現在他眼前的虛擬屏幕,上邊攤開了一行卡牌,當然現在都只看得見卡牌背面,抽選世界不出意外就是讓他抽卡了。
暗金色的複雜圖案勾勒著卡背,平白添上幾分神秘美感。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這點顧淮倒是認同,作為被好幾個遊戲群共同禁言的歐洲大佬,顧編編對抽卡這種事情根本不虛。
顧淮把手伸向左數第二張牌,明明該只是虛擬屏幕,在觸及的一瞬間卻擁有實質觸感。他把那張牌翻轉了過來,「方塊A,是代……」
只說到這裡,青年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失去意識支撐,往後倒靠在了椅背上。
眼睛一閉一睜,儘管眼前景象只茫茫一片黑暗,顧淮也知道自己是已經穿了。
「系統,我想要件衣服。」穿越過來就是這麼個蜷縮側躺著的姿勢,在周圍是一片黑暗的未知情況下,顧淮暫時維持著這個姿勢,沒有馬上亂動。
身體是赤|裸著的,並且皮膚上有沾著不知名黏膩液體的感覺,這讓顧編編第一次有點懷疑自己的抽卡運氣。
其實完全沒有指望系統會回應自己的要求,但顧淮剛慢吞吞對系統說完這句話,身體被衣物正常覆裹的感覺就讓他稍微愣了下。
「位面轉移完成,這裡是你抽選中的方塊A世界,目前通關值為0。」
衣服有了,顧淮也把自己現在的狀況理了理。他發現自己現在待著的這個地方很有名堂,狹窄,沒有光線和聲音,大概是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
而他現在被關在裡面。
「系統,我如果出不去的話,你說會不會被憋死在這裡?」黑髮青年的聲音里似乎帶著點笑意,狹長漂亮的眼睛難得微微上挑,好看非常。他抬手碰到了這個狹窄空間的頂部。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系統冷淡回答。
畢竟不會真的拿性命開玩笑,顧淮稍收斂起笑意,用手敲了敲空間頂部。這頂部的『壁壘』並不太堅硬,可能還有點脆,從內部強行破壞的方法是可行的。
「咔。」
裂紋聲響起在黑暗隱蔽的洞窟里,這道聲音出現得非常突然,不輕不重,卻讓原本靜寂得如同一灘死水的洞窟像是瞬間到達了沸點——
無數雙冰冷凶戾,毫無人性與人類感情可言的猩紅豎瞳睜開,亮起在這片黑暗中。
躁動。隱匿在黑暗中難計其數的不知名生物此時都將視線鎖定於同一處,即音源所在地。
「咔、咔嚓——」再用力一錘,顧淮給這困住他的狹窄空間頂部製造了個不大不小的空洞。
外邊也基本沒有光,顧淮馬上意識到這件事情。
有點意外,但顧淮並不停下手上動作,他繼續努力破壞著這個狹小空間。到把製造出的空洞擴大得差不多,他動作利索地坐起身,這下上半身算是探到了外邊。
這一探,就算是閱遍各類恐怖電影的顧編編都不由得反射性屏住呼吸。
數不清有多少雙眼睛鎖定了他,並且正蠢蠢欲動向他逼近,在極度昏暗的環境下,顧淮勉強看出了這些冰冷豎瞳的主人什麼樣的生物。
這些非人生物的每一部分|身體構造都像是為了戰鬥而量身定製,冰冷光澤的軀殼讓它們看起來有極堅固的防禦力,前臂就相當於自帶鋸齒的利刃,至於尖銳鋒利的牙齒……大概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部件的咬合力。
每一隻都至少有成年人的數倍體積大小,這些恐怖生物毫無疑問擁有能輕易穿刺並撕裂獵物身體的能力。
「當前世界是以星際未來作為背景,現在在你眼前的這些生物是蟲族,你對這個種族應該不陌生。」
哈哈。要不是眼前形勢不對,顧編編還真想笑兩聲給他家系統聽,畢竟他可最喜歡寫星際未來背景的劇本了。
「還行,挺熟悉的。」顧淮應道。
當慣了幸運值滿點的歐洲大佬,今天就翻船了。
與系統對話著的同時,顧淮已經徹底掙脫了那個狹小空間。
在他徹底掙脫的一刻,原本就蠢蠢欲動的蟲群頓時更加躁動,但顧淮這時當然是沒空管這些蟲族的反應,抓緊時機逃跑才是正事。
包圍圈的空檔不多,他的機會也只有一次,跑不掉那就只能認命給這洞窟里的蟲族當零食塞牙縫了。
找准空檔,顧淮毫不猶豫往目標位置拔腿跑去。
蟲族的嘶聲在黑髮青年開始移動的一瞬間響起在這黑暗洞窟里,它們從蠢蠢欲動變成蜂擁而上,集體高速移動帶來的聲響也足以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就算是地球聯邦里受過專業軍事訓練的精英軍隊,面對如此數量龐大的蟲族也會心驚不已。
「別跑了。」從黑髮青年剛開始跑沒多久,系統就簡潔說出這三個字,冷淡聲音在這時像是摻雜了點別的情緒。
光線黑暗,青年並沒有夜視能力。
黑暗的洞窟像個錯綜複雜的迷宮,因為系統的話而分心了下,顧淮就不小心被什麼東西給絆到了,踉蹌幾步之後感覺自己的腳踝有些發疼。
「嘶……」青年倒抽氣的聲音非常輕微,但這一聲再明顯不過是代表疼痛。
幾乎就在這一記輕微聲音發出的同時,追趕其後的蟲族在一瞬間彷彿全部進入至某種狂暴狀態,一雙雙緊縮起的豎瞳里盛滿嗜血與殺戮。
「想跑也跑不動了。」顧淮回應自家系統。
「不需要跑。」
顧淮:「……?」
從這四個字里,顧淮攫取到了相當大的信息量,他以此隱隱推測得出了個連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不可思議結論。
「你現在不是人類,它們也不是要圍攻你。」
就像是印證系統所說的話,已經將青年重新包圍起來的蟲族並沒有做出任何的攻擊舉動。
它們此時安靜而又極度警戒,從眼神可以知道,任何膽敢闖入這個包圍圈的活物都會被這群殘暴凶戾的蟲族在一瞬間撕成碎片。
這當然不是圍攻,而是守衛。
受本能意志驅使,這些蟲族在保護一件對它們而言比自身性命更加重要千百倍的珍貴事物……
「你是它們新生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