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林慢慢退了回去,一反常態,並不等太子發話,便自己坐了下來。無邊無垠的暗夜,沉沉地堆積在窗外,逼迫著廳內幾點搖晃的燈燭,便如同瀚海中的孤舟一般。若是站在長州城頭,此刻還可以聽見敲擊金柝的聲音,看到營中的萬點軍火,那種別樣的繁華,能夠讓最璀璨的星空都黯然失色。北地的長風朗朗颯颯,一鼓作氣,從雁山之北襲來,那風中帶著草場,沙土和戰馬的氣味,在那下面,還隱隱氤氳著一線微酸微腥,除了他,誰也聞不出來。那是鮮血的味道,來自虜寇,也來自帳中這些負羽從軍的大好兒郎。大戰過後,當戰士和敵人的屍體被分開移走,他們的鮮血卻早已混流,一同深深滲入戰場的沙土和草根下,在某一個風起的日子,再被裹挾著送回數百里外的長州城頭。如果那風再積存得厚些,能夠吹過長州,吹過承州,吹進關內,這些埋骨塞外的將士們或者就可以回家一看,看看他們滿頭白髮的高堂,看看他們新婚紅顏的妻子,看看他們總角稚弱的嬌兒。
京城中不會有那樣的風,能夠穿越絕壁荒漠,送來萬里之外的氣息。京城中的風,只能揚起弱柳,翻動華蓋,將飄零的落花送入御溝。只有想像自己的戰麾被那長風獵獵振起,想像自己的眼前是城下的驕兵悍將,厲馬金戈,顧思林的心才能稍稍平靜下來。然而當他睜開了眼睛,面前還只是那四五盞孤燈,燈下太子無語打量著自己,那樣眼神就同他的母親一模一樣。
這實在是兩張太過肖似的面龐,玉碾就,雪堆成,眉目如畫,眼波如流。所以當時那個方及笄的少女,當和風吹動她澹澹碧色輕衫時,當春陽耀亮她眉間兩頰新鮮的鵝黃時;有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不禁投過了驚鴻一瞥的目光,那其中滿是無法壓抑的驚喜和艷慕。顧思林記得如此清楚,那真的半分都無關乎她顯赫的家世,而純粹只是給佳人的禮讚。
十七歲的寧王殿下,名鑒,上之三子,貴妃陳氏所出,與顧玉山的獨子私交甚篤。
這實在是兩張太過肖似的臉龐,所以才讓當今的皇帝陛下多銜恨了這麼許多年。
一樣含疑抱怨的目光,在二十年後,又從自己另一個至親的眼中投了過來。二十年,不夠滄海移為桑田,卻能將人心煉做鐵石,讓摯友翻成仇讎,把最真誠的誓言化為最拙劣的笑話。那時候,站在南山巔上,從來不會想到今天竟會是這樣,如果雨落真能上天,江海真能逆流,自己會否重新再選擇一次?如果當初讓妹妹嫁給她心愛的那個人,顧家是否也一樣能夠將他扶上儲君的寶座,讓妹妹也一樣能夠從王妃,成為太子妃,成為皇后,最後成為太后?如果是那樣,他們的太子會不會從落地起就受到萬般寵愛,成為真正的天之驕子;而不是帶著一身傷痕,在深夜裡狼狽的坐在此處,小心翼翼地斡旋於君臣之間?如果是那樣,這天下會不會真的便能夠君有禮,臣盡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如果是那樣,顧氏的榮華,是不是也能和蕭氏的江山一樣久長?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顧思林終於開了口:「殿下本應該有個嫡親哥哥的。」定權的目光突然灼灼的投向了顧思林,面色卻突然白得駭人。顧思林不敢去看他,低聲道:「先皇后嫁入寧王府的第二年,肅王也悄悄納了個侍婢,雖然沒有給她側妃的名份,卻有系臂之寵。」定權不知他究竟要說什麼,一時只覺背上的傷,無論動與不動都是痛得發僵,心中也莫名煩躁起來,想開口催促,卻又硬生生按捺了下去。隔了良久才聽顧思林接著說道:「先皇后在室時,素來與她最親善,同行同止,如姊妹一般,最後卻並沒有把她列在隨嫁的侍媵當中。直到一年之後,我才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定權愣了半晌,方將這兩句話的因果關聯在了一起,一股懼意隱隱從心底的最深處升騰了起來,不安地向前挪了挪身子,顫聲問道:「皇后……母親緣何要這麼做?」顧思林卻並沒有答他的話,低頭道:「皇初四年的元月,寧王妃有娠。這於寧王是錦上添花的喜事,因為到三月里,先帝就囚了肅王,雖然還沒有旨意,可是天下人都知道,將來的太子必定是寧王無疑了。」
定權突然喊了一聲:「舅舅!」沒有下文,只是匕首一般突兀的□了顧思林支離破碎的憶述中。顧思林緩緩抬起了頭,問道:「殿下還要聽下去么?」定權將手指狠狠的扣進了鐐上的鐵鏈中,嘴唇抖了數次,在吐出一個「不」字之前,卻又木然點了點頭。顧思林望了他一眼,低聲道:「五月底的一天,是在午後,王妃突然說要進宮給李貴妃請安,可是被人送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不省人事。寧王守到半夜……若是那個孩子沒有出事,就是陛下的長子,是殿下的長兄。六月,肅王自裁,寧王也納了頭兩個側妃,次年就有了殿下現在的兩個哥哥。」
定權的全身已沒有半分氣力,連頭腦也是越來越沉,再也無法多做半分設想,只能獃獃問道:「是怎麼回事?」顧思林慢慢搖了搖頭道:「寧王其後才知道,王妃並沒有進宮,而是私下去了宗正寺。臣至今也不知道王妃是如何進去的,和那人又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聽說出來時還是好好的,走到了宮外的階上,卻突然暈了過去。兩旁的宮人沒有攔住,就讓她直摔了下去。王妃醒過來,也是一句話再沒有提過,只是要臣偷偷送走了肅王的那個侍婢。」
原來如此,原來也許連作歌的人都不清楚,那其中竟還有如此詭密的暗合。原來那夜父親反常的暴怒,並不是在做戲。定權的手指攪進了那鐵鏈中,越扣越緊,指尖處掙出了一片沒有血色的青白。啪的一聲輕響,食指的指甲已經連根坳斷在了環扣中,鮮血是過了片刻才突然泵出來的,濺得那袍擺上星星點點,皆是血痕。他微微皺眉,試圖將那血漬從衣上拂去,彎腰時才突然想起,自己早已經一身都是這樣的血污。鐐銬隨著每一個輕微動作,沉沉的撞擊出聲,生鐵的冰冷將他的雙手灼得生痛。這本是死物,唯一的用處只在於昭示罪孽,自然不會給佩戴者留下半分廉恥。然而他此刻一心想著的,卻是如果伸不出手來,就不能換下這身骯髒破損的衣服。竭盡了全力的掙扎,他手上負載的罪孽卻仍是巋然不動。究竟有多沉重,究竟有多牢固,為什麼自己掙不斷它呢?
身上的傷痕將整個人在一瞬間撕裂成碎片,眼前的燈火漸漸暗了下來,他只能看見顧思林驚恐萬狀的撲到自己身前,嘴唇仍在一開一合,不知說些什麼。定權急急喘了幾口氣,費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才說出了一句:「不要說了,孤不相信。」
那黑暗的朦朧中有人在輕輕喚他:「阿寶,阿寶。」繚繞開去,便如佛音梵曲一般。這是他的乳名,母親握著他的小手,在紙上寫下了這兩個字,笑著對他道:「這就是你的名字。」回過頭來,是父親陰沉的臉,他雖然害怕,卻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我不叫定權。」他想認真的告訴父親,我不叫定權,我叫做阿寶。但是父親的撻伐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耳邊是父親厲聲的斥責:「你叫蕭定權!」隔了十數年,在同樣的驚恐和疼痛中,他終於想起了自己哭嚷掙扎時沒有聽清的這句話。
孤不是阿寶,孤是蕭定權。
顧思林見他終於睜開眼睛,聲音中已經隱隱有了一絲哭意,狠命掐他人中的手漸漸無力地放了下來。定權默默舒了口氣,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夢,全都已經過去了,什麼都不必再問了,他也是什麼都不會相信的。然而他還是清清楚楚的聽見自己的聲音飄浮到了半空:「你為何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顧思林望著他一身上下狼狽不堪的模樣,只低聲回答了一句:「殿下,我怎能在人子面前,說出詆損他父母的話?」
不錯,顧思林在俯首下拜時再次想到——不錯。我怎能夠告訴身為人子的殿下,你的母親,一早便已經屬意肅王,卻被你的外公和我另嫁他人。我怎能夠告訴你,你的母親睜開眼睛,對我說:「哥哥,你送她回岳州去,我自然會去向殿下請罪。但若是我聽到她出了事,便立即自盡。哥哥,你們終究還是不肯放過他,那麼此事只當我今生求你的最後一樁事了。」我怎能夠告訴你,自那件事以後,趙妃已經專寵了兩年有餘,是你的外公幾次三番告訴你父親,他需要一個外孫,這才有了殿下你。殿下,有的話,是一生一世都不能說出口的,只當是臣和臣的一族對不起你吧。
定權點了點頭,疲憊問道:「這些事還有誰知道?」顧思林搖頭道:「再沒有旁人,當時看守肅王的侍衛,服侍王妃的侍婢,一概都已經……」定權道:「趙氏母子也不知道?」顧思林道:「若是陛下不曾告訴過趙妃,她也無從得知。」定權頷首,喃喃道:「那齊王這次可真是做下了一件天大的蠢事。」顧思林不知如何對答,只低聲道:「是。」
定權慢慢坐起了身子,顧思林見他行動艱難,方想上前攙扶,卻被他目光中一點奇怪的光芒嚇到了,那雙手停在了半途。定權微微笑了笑,自己端正坐好,看著顧思林問道:「舅舅,張陸正今夜已經翻了口供,雖然陛下不提,可是我想定然不會有錯。陛下還說了,過幾日就讓齊藩回他的封地去。」顧思林答道:「是。」定權冷冷道:「我不知道下面的事你原本打算如何,但是現在你不必再等,後日的早朝上,就叫人將齊王指使貳臣詬陷諸君,大逆不道的罪行揭出來。」
顧思林遲疑道:「殿下,此事不宜操之過急。」定權沉聲道:「顧將軍,你聽孤將話說完。不要再想長州那邊的事情,長州若是有了半分差池,孤是第一個饒不了你的。這樣的話,也請舅舅告訴表兄。」顧思林訝異望了他一眼,卻見他也正毫不避諱地盯著自己,那雙眸子,突然沒有了往日的光采,黯沉沉一片。正是緣此,卻變得如幽潭深淵一般,再也看不出那下面究竟藏匿著什麼東西。那是今上看人的模樣,太子是幾時學會的?他遲疑了片刻,終是不敢再與之對視,只是默默垂下了頭來,隔了半晌,才低低答了一聲:「是。」
定權問道:「給你一日的時間,夠用么?」顧思林道:「臣勉力而為。」定權道:「屆時你們只管說,剩下的事情由孤來做便是。」顧思林道:「臣遵旨。」定權點了點頭,問道:「現下是什麼時候了?」顧思林走到門口,喚過家人問了一聲,回來才道:「殿下,已經交寅時了。」定權笑道:「如此,當說的也都已說了。孤便先回宮去了,帶著這一身累贅,連跟舅舅討口熱茶喝都不方便,早回去復了旨,也好早些歇下。」顧思林見他這副模樣,心下反倒隱隱生出了些許不安來,想要說句什麼,一時卻也無話可說。定權看在眼裡,不由笑道:「舅舅不必憂心,孤什麼事都不會有的。倒是舅舅,叫孤這麼一攪和,還要在京中多留些日子了。好在表兄回去了,也是一樣的。」顧思林低頭道:「是,殿下保重。」這才想喚了王慎進來,定權只道:「不必了,孤自己出去便可。對了,舅舅,孤還要問一句。肅王的那個侍婢,其時是不是已經有了身孕?」顧思林見他突然又問及此事,略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應當是。」定權點頭道:「舅舅將她送到了何處?」顧思林不解定權何以於此事如此關心,愣了愣,道:「她是郴州人,臣叫人送她回了郴州其妹處。」定權的身體微微一晃,忙暗暗咬定了牙關,定神問道:「那個孩子呢?生了下來沒有?」顧思林道:「這個臣不知。」定權狐疑道:「舅舅,這麼大的事情,你怎會不知道?」顧思林道:「臣不敢相瞞,臣是派人看住了她,但是兩個月後,她卻突然不知去向。臣亦不敢細察,怕走漏了風聲,叫寧……陛下知道了此事。」定權點頭道:「如此,我就明白了。想來就算是生得下來,也是散落在民間,找不回來了。」顧思林卻無端又想起月前見的那個年輕官員來,雖明知世上再不會有這樣的巧合,心上卻多跳了兩下,只低聲答道:「是。」
定權默默走到了屋外,王慎連忙上前扶住了他,無心瞥過,卻見他從屋內帶出的一抹含糊笑意已經蕩然無存。就在轉頭的瞬間,一念涌過了定權的心頭,他連忙死死的抓住了手中的鐐銬,但是晚了,它已經出來了,回不去了。微一忙亂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已趁機在心中響起: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這是我蕭家的天下,還是你顧家的天下?那聲音是皇帝的,還是他自己的?指上的傷口,此刻才鑽心般的疼痛,定權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皇帝坐在椅上,以手支頤,許久才朦朧闔眼,便又聽得一陣嘩嘩聲響,又醒轉過來。見定權進殿,只道:「不必跪了。」又看了一旁內侍一眼,那內侍會意,忙去上前,給定權打開了手腳上的鎖鐐,又扶著他在皇帝榻上坐下。皇帝見他臉色又青又黃,難看之極。走上前去,輕輕撫了撫他頸上一道淺淺傷痕,道:「朕就叫太醫過來。」定權微微顫抖了一下,低聲喚道:「陛下?」皇帝問道:「怎麼?」定權道:「我已跟顧將軍說了。」皇帝默默點了點頭,道:「如此就好。」又回頭道:「快去。」那內侍答應正要出去,卻聞定權道了一句:「不必了,你下去。」皇帝和那內侍都呆住了,半晌還是那內侍遲疑開口道:「陛下,這……」皇帝尚未發話,定權又道:「本宮有話要同陛下講,你下去。」
皇帝捺著性子道:「等給你看過了,再說不遲。」忽見他右手的食指尖上,已經腫成一片黑紫之色,皺眉問道:「這又是怎麼弄的?」定權笑道:「陛下賞下的那副桎梏,臣一時無聊,用手撥著玩耍,不慎就絞到了。」皇帝自然不相信,微微遲疑方道:「那正好也一併瞧瞧。」定權手扶著床沿慢慢跪下,道:「陛下請坐下,臣有事要稟明陛下。這話說出,或者陛下會做雷霆之怒,是故臣亦不敢求湯沃葯,只請陛下先將箠楚敲扑預備一旁,臣方敢開口。」皇帝見他回來後的話語行動皆荒唐放肆,此時也不免動怒,坐下道:「你先說,用不用得到那些東西,朕心中自然有數。」定權應了聲是,頓首道:「齊王此次的罪行,陛下打算如何處罰?」
這話從臣下之口問出,自然是無禮到了極點,皇帝只疑自己聽錯,指著定權轉首問道:「太子適才說了什麼?」一旁侍立的內官哪敢開口,已聞定權又道:「臣是問,臣身為儲君,有了過錯,尚需陛下匡導教訓。齊藩一個宗室,今次犯下這等目無君上,不守臣節的亂行,按著國法家法又要如何處置?」皇帝雖極力剋制,兩手仍是不住亂抖,半日里才說出話來,咬牙道:「你是仗了誰的勢?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定權臉上的神色不改,道:「臣並非有意無禮,陛下適前已說了,過幾日要讓齊王之藩。只是臣想,按著本朝家法,齊王早已婚禮,之藩乃是本分之舉。若是此外便沒了懲處,只恐內外上下的臣心不服。」皇帝兩太陽處突突亂跳,怒到極處,反倒笑了出來,只道:「那朕到想請教太子的令旨,你看此事要如何處置方好?」定權卻淡淡笑了一下,抬首望著皇帝,輕聲道:「陛下,當初陛下相信此事是臣所為,那時候又是打算怎麼處置臣的?此事還需陛下定奪,臣不敢置喙。」
皇帝默默看了他半晌,問道:「你還有話嗎?」定權道:「是。」皇帝道:「一併都說出來吧。」定權道:「此外,臣還想,五弟也已經行過了冠禮,恐怕就藩的事情,也該交代宗正寺多做留心了,趙地的王府,亦要早修早建。再一二年,待他也娶了王妃,安排起來,方不致臨時忙亂,使儀典不周。」皇帝點頭道:「不錯,你都打算好了,還要來問朕做什麼?」定權只是低頭道:「臣不敢。」皇帝冷笑道:「還有話么?」定權搖首道:「沒有了。」
皇帝咬牙半日,忽然泄氣道:「朕不打你,也不罰你。再過幾日你太子殿下還要上朝,先回去好好歇著吧。朕叫個太醫過去,讓他好好給你瞧瞧傷,你去吧,朕也乏了,想歇了。」定權聞言卻是愣住了,半晌方問:「陛下便不問問臣為何要說這些話么?」皇帝擺手道:「你們一個個的心思,朕不想知道。」定權黯然笑了一聲,道:「陛下,臣今夜從顧將軍那裡回來,忽然想起了盧先生以前教過的書。陛下從來沒有聽過臣背書,今天臣背來給陛下聽,好么?」見皇帝嘿嘿不語,又叩了個頭,自顧慢慢誦道:「太子將戰,狐突諫曰:不可,昔辛伯諗周桓公云:『內寵並後,外寵二政,嬖子配適,大都耦國,亂之本也。』周公弗從,故及於難。今亂本成矣,立可必乎?孝而安民,子其圖之。」
皇帝突然睜開了眼睛,打量他良久,道:「你再說一遍。」定權抬頭道:「內寵並後,外寵二政,嬖子配適,大都耦國,亂之本也。」皇帝問道:「盧世瑜教過你,這是什麼意思么?」定權答道:「是。」皇帝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了。天快亮了,你回去吧,讓朕再想想,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