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裡滿是玫瑰的芬芳,如今是初夏,都是現摘的玫瑰,泡在水裡,可以潤澤肌膚。
汪大夏腦子嗡的一聲,像千萬隻蜜蜂在腦子裡飛舞。還是熟悉的場景!還是熟悉的套路!他和魏採薇第一次就發生在這裡!
那個時候他還不懂風情,魏採薇和他玩找玫瑰的遊戲,他明明知道她把玫瑰花藏在何處,就是不敢動手去拿。
現在,這個遊戲已經難不住熟能生巧的汪大夏了。他就像把科舉試題提前做了一遍的舉子,在考場里遇到了同樣一道題,簡直勝券在握。
汪大夏立刻擼起衣袖,把手伸進浴桶里,往魏採薇上一次藏玫瑰花的地方探過去。
嗯……什麼都沒有。
泡在浴桶里放鬆的魏採薇發出一聲驚呼,氣得一拍水面,「你幹什麼?快出去!」
魏採薇昨晚也是興奮了一夜,沒有睡好,早上起來,眼下都有一圈黑眼圈,梳頭的娘子至少在她臉上拍了二兩脂粉,才遮蓋住眼底的青黑之色。化妝用了一個時辰、繁重的頭飾和婚禮禮服,婚禮儀式等等。
魏採薇累了一天,筋骨酸疼,只想泡在熱水裡好好休息一下,就在她最放鬆的時候,然後有個東西蹩進來,把她嚇一跳!
水珠濺到汪大夏的臉上,他訕訕的把手縮出來,不敢擦水珠,「原來不是……找玫瑰花啊。」
魏採薇猛地想起三年前她把汪大夏的處男之身弄到手的那個夜晚,哭笑不得,「你還真是刻舟求劍,同一個招數,玩兩次有什麼意思?」
汪大夏尷尬的很,他剛才在外頭摩拳擦掌,本想洞房夜好好表現的,卻在開局就「失手」,敗下陣來。
不過,汪大夏沒有那麼容易服輸,仗著臉皮厚和魏採薇喜歡他,從水面上拿起一朵玫瑰花湊過去說道:「玩兩次也挺有意思的,我想再玩一次。這一次,我藏,你找。」
哎喲,榆木腦袋居然會調情了。
魏採薇笑道:「你把想把這玩意兒藏在你身上那個地方?哦,我知道了,你嘴上總是說不要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汪大夏再次遭受痛擊:完了,這種事情不能生搬硬套,男女身體不一樣,魏採薇藏的地方他根本沒有啊,如果要藏的話,就只能藏在……
不行!不能讓她在戳那裡了——起碼新婚夜不可以,事關我新郎的尊嚴。
汪大夏耳朵尖紅若胭脂,還打腫臉充胖子,說道:「你的想法太邪惡了,我並沒有打算把玫瑰花藏在那裡。」
魏採薇說道:「所以,你打算藏在鼻孔還是耳朵眼裡?」
為了面子,汪大夏豁出去了,把玫瑰花塞到嘴巴里。
魏採薇趕緊伸手掐著他的下巴,「你這個獃子,快吐出來,玫瑰花在我的洗澡水泡過。小心吃壞肚子。」
新婚夜串稀,恐怕要留下一輩子心理陰影。
汪大夏只得把玫瑰花吐出來,連續三次痛擊之後,他覺得今晚怕是又要被老婆嫌棄了。
魏採薇見他沮喪的樣子,於心不忍,說道:「你把香胰子拿過來。」
汪大夏照做,遞給她一塊香胰子,「給。」
此時魏採薇已經從做姿改為趴在浴桶里,露出大半個脊背,意思是要他幫忙用香胰子擦身體,總是藏玫瑰花沒意思,換個玩法。
但是,汪大夏很明顯沒有弄懂她的意思,就這麼把香胰子塞進她手裡。
這個獃子,老娘的背白露了。魏採薇接過香胰子,假裝手滑,香胰子哐當落在地板上。
汪大夏蹲身去撿香胰子,趴在浴桶上的魏採薇乘機解開了他的腰帶,汪大夏只覺得下身一涼,褲子滑到了腳踝。
汪大夏要是再不懂,他就是個傻子了,心花怒放的撩著大長腿跳進浴桶,浴桶的水嘩啦啦傾斜而出,猶如兩隻鴛鴦戲水,久久不能平靜。
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眉黛羞頻聚,朱唇暖更融。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光珠點點,發亂綠鬆鬆。(注1)
這邊鴛鴦帳里交頸情,恨雞聲,到天明。千里之外的豐州,蒙古俺答汗的地盤,板升之地,則是另一幅景象。
初夏的西北的清晨還是很冷,丁巫一清早就穿著皮襖,騎馬來到郊外的一處麥田。
原本游牧民族沒有田地,只有草場,但是自從白蓮教教主趙全帶著信徒們投奔俺答汗,一切都不一樣了。
趙全的信徒絕大多數都是大字不識的農民和工匠,被他用信仰洗腦,騙到此地,紮根在此,開荒種地,建立了一個個和中原一樣的村落。
十幾年後,這裡成為一片沃野,遇到豐收年,白蓮教的糧食甚至可以提供給俺答汗各個部落。
信徒里還有木匠,鐵匠和瓦匠,在這裡燒磚建屋,固定居所,互通有無,漸漸形成一個個類似中原的集市,部落再也不用去中原買鐵鍋了。
俺答汗從中得到好處,他雖然信仰的是喇嘛教,但是對白蓮教這個邪/教並不排斥,這幾年教主趙全在中原的力量一條條被大明錦衣衛找到、一一斬斷,就乾脆在豐州發展教徒、開墾土地,鞏固當地勢力。
現在,豐州已經有五萬多白蓮教教徒在這裡紮根,已經成為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教主趙全可以直接求見俺答汗。
白蓮教在中原鬧不起來了,但是在豐州越來越壯大,這不是丁巫想看到的結果。
天空出現一絲曙光,今天義妹魏採薇新婚的第一天。
她過的開心嗎?汪大夏婚後會不會一直對她好?我什麼時候能夠當上舅舅……
丁巫在麥田裡看著曙光,默默的想著心事,待曙光徹底從黑暗中掙脫,太陽從東方蓬勃而出,閃耀得眼睛都睜不開時,丁巫閉上眼睛,翻身下馬,走進了麥田。
這裡比中原寒冷,因而不能播種冬小麥,都是在開春之後,冰雪融化時種植春小麥。
初夏的麥苗鬱鬱蔥蔥,還沒有出穗,就像一根根韭菜。丁巫蹲下身,看著麥苗,今年雨水太少,天氣乾旱,人工引來的河水遠遠不夠麥田所需,小麥長的不好,一個個就像營養不良似的,軟塌塌。
田地由於乾旱,已經龜裂成一塊塊烏龜殼般的紋路,如果再不下雨,恐怕今年麥田會絕收。
麥田需要水,游牧牲畜的草場也需要水,這一場大旱,不僅僅是白蓮教顆粒無收,草原的牲畜也會大量死亡,一到秋冬,沒有肉和糧食過冬,人就活不下去。
這裡的人一旦覺得活不下去了,就會起兵去大明邊關掠奪,白蓮教熟悉家鄉的地形,負責在前面帶路,蒙古騎兵在後面燒殺搶掠,掠奪足夠的物資過冬,並分給白蓮教一部分,作為帶路的報酬。
白蓮教被教義和現實洗腦,出主意禍害自己的家鄉一個比一個積極,毫無羞恥之心,見到家鄉百姓葬身蒙古鐵騎之下,也毫無憐憫之心。教主趙全一遍遍告訴他們,這是這些人拒絕加入白蓮教而遭受的「天劫」。
入我聖教,入教避劫。他們不肯入教,那就活該遭遇天譴去死。
你們都入了教,即使遭遇顆粒無收的災荒年,靠著教里的救濟,你們也能吃飽穿暖,避過災年,避過「天劫」。
在教主趙全的蠱惑之下,信徒們都甘願給蒙古兵帶路,以當倀鬼為榮。
丁巫騎馬圍著田地逛了一整天,確定絕收無法避免,寫下了今年草原大旱,到了秋冬俺答汗必定派兵掠關,大明必須做好準備,加強邊關的防衛,以應對敵國大規模攻擊的情報,並在後面強調,今年必有大戰,若不好好準備,恐怕要重複嘉靖帝年間的庚戌之亂,蒙古大軍圍攻京城。
情報通過暗樁送出去了,丁巫依然懸著一顆心,他們丁家的悲劇是庚戌之亂造成的,這一次大明會渡過劫難嗎?
丁巫到了豐城的白蓮教總壇,求見教主趙全。
三年前興化城,給教主趙全謀財路的四大傳頭之一鐵牛背叛白蓮教,自立門戶,被戚繼光和俞大猷聯軍剷除,趙全失去了中原最大的一筆財富,他就懷疑上了丁巫。
因為丁巫一去,鐵牛就叛教自立,自稱是明王轉世,被明軍殲滅——這一切都是丁巫回來告訴他的,並沒有真憑實據,鐵牛腦袋都被砍下來了,死人不能說話,當然是丁巫說什麼就是什麼。
但是趙全也沒有證據懷疑丁巫,何況丁巫有三娘子當後台,他不敢對丁巫嚴刑逼供。
從此以後,趙全就疏遠了丁巫,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趙全不見丁巫,丁巫就賴在總壇不肯走。
打狗也要看主人,看在三娘子的面子上,趙全終於現身了,「丁公子今日怎麼有空來我聖教。」
丁巫說道:「教主忘了?我是聖教的四大傳頭。我今日在板升之地逛了一圈,田地的莊稼長的不好,我關心聖教五萬教徒將來的的生計,就來與教主商量,五萬教徒如何過這個冬天。」
趙全一點都不擔心,說道:「乾旱天災沒有什麼好怕的,即使顆粒無收,白蓮教五萬教徒也餓不死,我自有法子養活他們,度過乾旱天災。入我聖教,入教避劫,可不只是一句口號,聖教說到做到,不會讓任何一個教眾餓肚子。」
言下之意,就是重操舊業,給蒙古兵帶路,去大明搶奪糧食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