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親事,我不同意。」老太太杵著竹節手杖,掛在頂端的葫蘆隨著她敲手杖的頻率不停晃動,語氣冷淡至極,聽起來似乎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打算留。
胡尾生原本是跪坐在地上的,聽了這話下意識的就伏下了上身:「請您將小暇嫁給我,我一定會一輩子都對她好,絕對不會欺負她,也不會容忍任何人傷害她。」
從踏進這個院落開始胡尾生就是不安的,他就像是突然走進了皇宮的鄉下人,處處都是雕樑畫棟,連角落裡的花盆都顯得富貴逼人,只有他……窮酸怯弱,光是踏進這裡都顯得格格不入。
這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大差距將胡尾生心底的不安越放越大,這棟宅子的一切都像是在昭示著他和月啼暇之間的差距,沒和月啼暇在一起時,他是自卑卻又極度自傲的。
自卑於自己的貧窮,自傲於自己的骨氣,可現在……只剩下自卑了。
對月啼暇的感情讓他願意把所有的傲氣和自尊都放在一邊,哪怕是委屈求全也想把這個讓他心動的不得了的姑娘娶回家,所以當月啼暇母親反對婚事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哀求。
「伯母,我可以保證自己一定會是這個世界上對月啼暇最好的人,只要是我擁有的,我都可以給她。」
聞言,月啼暇瞬間紅了眼眶。
她喜歡這樣的胡尾生,雖然這個男人給不了自己富足的生活,可他有一顆愛護自己的心,在他的世界裡,自己就是他的全部!
然而,胡尾生的承諾聽在月啼暇母親的耳朵里完全就是個笑話!
人類的一輩子有多長呢?短短數十載,有些嗜睡或者喜歡閉關修行的妖類,睡一覺或者閉一次關,時間都比人類的一輩子要長些。
而作為樹妖,本身就有推遲衰老的特殊天賦,這種天賦致使木屬類妖怪的壽命比其他妖族更為長久,胡尾生口口聲聲說會照顧月啼暇一輩子,可他的一輩子才多久?難道作為母親,她要眼睜睜的看著女兒選擇一條無比艱難的道路?
「一個可以隨便彎下脊樑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向我做出保證?不讓別人欺負傷害小暇?你是在跟我說笑嗎?」雖然是背對二人,但樹木枝葉繁茂五感敏銳,實際上月啼暇的母親是能看見胡尾生的,要說這個少年彎下腰時,她一點都不動容當然是不可能的,但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她不想因為一時之快,而毀了女兒的後半輩子,現在斷了,總好過以後痛不欲生。
胡尾生死死的將指甲掐入掌心,身上就像是陡然承受了千萬斤的重擔,壓的他連氣都喘不過來:「我……我會好好努力,會儘快……」
「你怎麼努力?」月啼暇的母親冷冷的打斷他的話,「靠著伐木?讓小暇沒日沒夜的跟著你受累?」
「我……」胡尾生無言以對,他不是覺得氣憤,只是難堪,因為月啼暇母親的話讓他無從辯駁,他沒本事,除了伐木以外,甚至沒有一樣拿得出手的手藝,可就算是伐木這門技術,在月啼家看來也只是個下九流的玩意兒吧?
見他啞然,月啼暇母親愈發疾言厲色起來:「我女兒雖然性情溫和,但也是被我捧在手心裡嬌慣著長大的,你憑什麼讓我同意她跟你一起受苦?對人來說,衣食住行是最基本的需求,可這四條,你能為小暇提供哪一點?你連讓她吃飽穿暖都做不到!」
胡尾生還能說什麼?
他只能一遍遍的做著類似於空頭銀票般的承諾,一遍遍的畫下他自己都不會相信的大餅,除了對月啼暇的愛,他似乎真的什麼都給不了她。
可對月啼暇的母親來說,他的愛……大概才是最廉價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