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月初坐在地上足足拆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把在上面繞了一圈又一圈的繩結拆開。
裡面是兩塊牌位。
牌位上字跡稚嫩,刻痕也凹凸不平,看起來應該是少年自己刻的。
塗山三姐妹誰都沒說話,全都沉默的看著東方月初在老狐妖圈出來的地界上挖了個深坑,抖著手把牌位放進去,過了許久才捧了一抔黃土撒在了牌位上。
他掩埋的速度很慢。
三姐妹卻都沒催促他,也沒有上前去幫忙。
她們想,東方月初大概是想親手掩埋他的父母的。
這個少年一路逃亡,期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可這兩方牌位卻被他全須全尾的帶來了塗山。
對她們三個來說,保住兩塊牌位或許只是抬抬手指頭的事情,但對這個朝不保夕,毫無自保之力的孩子來說,卻難於登天。
大概是受到了東方月初的情緒影響,三個狐妖這會兒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東方月初撒上最後一把土,牟著吃奶的勁把提前鑄好的墓碑豎在了墳頭。
他從遭逢劇變開始,在逃難中途經過很多地方,其中不乏山明水秀物寶天華的地界,可他從來沒想過要把父母的牌位安葬在那裡。
可是塗山很好。
他想他的爹娘應該會和他一樣喜歡。
東方月初重重的對著墳塋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一言不發的跪在了墓碑前。
「說起來……」
塗山容容看了眼天色,東方月初已經在這裡跪了快三個時辰,這少年身上的傷勢剛剛恢復,久跪怕是會造成損傷。
「你現在還有別的親人在嗎?」
背朝她們跪著的東方月初用袖子在通紅的眼睛上抹了一下:「據娘說,我還有個大姨,當年為了保護我娘免遭金面毒手,大姨嫁入了王權世家來換取王權家對我族的保護,也因此,我娘才得以隱姓埋名藏了起來。」
他垂落在地面上的手指倏地蜷縮了一下,微微停頓了片刻才續道:「但大姨卻為此犧牲了一輩子的幸福,淪為王權家誕下靈胎的工具,只要靈胎降世,便會為了鞏固家族勢力,被培養成終極道門兵人,這也是王權家一早就計劃好的。」
少年譏嘲的哼笑一聲,隨即抓了抓腦後的頭髮,掛著強撐出來的假笑回過頭。
「聽起來那個可能已經出生的我的表兄弟,可比我慘多了,哈哈哈……哈哈……」
他不想把這些沉重和污糟的事情帶來塗山髒了她們的耳朵,可面對著父母墳塋,過往的經歷就像是壓在他心頭的巨石,莫名就有了一吐為快的衝動。
可說出來之後,東方月初又後悔了。
因為三隻狐妖的臉色都太難看了,不是同情或者悲憫,而是一種近似於不知道該如何勸慰的無措,這一點在塗山雅雅的臉上表現的最為明顯。
東方月初只好故作輕鬆的乾笑出聲,越笑越干,越笑越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笑……
「夠了。」
塗山紅紅微微的蹙起了眉頭,打斷了少年乾巴巴的笑聲。
既然眼睛在哭,那嘴裡就不要笑了。
「塗山紅紅從不欠人恩情,你救過我一命,說吧,想要我幫你什麼?」
塗山紅紅的話裡帶著強大的自信,彷彿只要是東方月初提出的條件,她都能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