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很暖,凌上攻躺在搖椅上打盹。一隻橘貓跳上來,在她肚子上踩來踩去。
「唉!」凌阿爹放下鋤頭,止不住的嘆氣「這個懶樣子,誰會娶你喲。」
凌上攻小耳朵一動一動的「那我就去外面隨便拖個人回來嘍,反正每年在沙漠走丟那麼多人。」
「胡鬧!」凌阿爹把鋤頭一丟「我女兒那是天上的太陽,不是誰想娶就能嫁的。」
橘貓翻白眼,怕是要老在家裡了。
凌上攻睜開眼,阿爹沐浴在陽光下,笑盈盈的看著她。
「阿爹等著你成親呢!」黝黑的皮膚,阿爹笑的很憨,好像她真的要成親了一樣。
「阿爹……」凌上攻囈語,眼角的淚蹭到慕遠清的胸口上。
眾人剛回到軍營,場面有些亂糟糟的。
看到慕遠清抱著個刺客,更是驚掉了下巴。
「她說什麼?」肖羽把身體湊過去。
慕遠清抱緊凌上攻,巧妙的避開「那個抓到的馬奴呢?」
「關在地牢呢!」肖羽回答,不知他為何要這樣問。
慕遠清不語,徑直朝地牢的方向走去。
肖羽「?」
將軍抱了一路也就算了,難道還要親自放地牢去?
……
凌上攻是被寒氣凍醒的,那就像是從艷陽高照,一下子墜入寒冬臘月。
「族長……族長……」耳邊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她。
是阿木。
凌上攻睜開眼,一張慘白的臉關切的看著她。
「真的是你!」凌上攻興奮的抱著阿木。
阿木不坑聲,就那樣讓她抱著。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凌上攻鼻子一酸,就是哭了出來。
她捶著阿木「你這一年都去哪裡了。」
阿木忍著疼,勉強的笑著「我以為……你……」
不在了……
她真以為,在這世上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對了,你的傷。」凌上攻想起慕遠清射的一箭。
阿木搖頭「我沒受傷。」
她也感到奇怪,倘若那隻箭若是在偏一寸,她就沒命了。
但那箭只是從她肩膀穿過,將她拉下馬。
凌上攻不信,她伸手就要看阿木的肩膀,阿木卻跳起來躲避她的手。
「族長,我真的沒事。」阿木抓住她的胳膊「倒是族長,你為什麼會失血過多?」
凌上攻悻悻的收回手,遮遮掩掩。
「沒事,就是葵水來了而已。」她找個借口搪塞。
「阿木,你是怎麼逃出村子的?又為什麼會為西戎人牧馬?」凌上攻岔開話題,她記得當時是沒有人活著的。
阿木性子淡漠,為何會為西戎人做事。
阿木眼底閃過一絲悲傷「糊口罷了。」
「族長,這一年都是在楚軍營?」阿木問她。
「你怎麼知道?」凌上攻皺眉。
阿木凄慘一笑「族長,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年嗎?」
若不是冬瓜告訴她,她還以為是楚行雲做了手腳。
「昏迷?」凌上攻有些疑惑,她何時昏迷過。
阿木剛要開口,此時牢房門打開,進來兩個身強體壯的士兵,作勢要把她拖走。
「你們想做什麼?」凌上攻覺得來者不善。
二人並不說話,押著阿木就要走。
凌上攻去阻攔,可是根本沒有力氣。
「族長放心。」阿木給了個安慰的眼神,然後就被拖走了。
「阿木……阿……咳咳咳……」凌上攻滾下了床。
此時她才發現,地牢里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有床有被,還有桌子和整套完整的水洗。
營帳內,文清一臉鐵青的瞪著慕遠清。
「好玩嗎?」文清氣的說不出話。
慕遠清不語,只是在細細的回味著嘴裡的腥味。
莫老頭處理好傷口,診脈後眉心舒展「將軍,您的毒全解了。」
他說的話,包含了另外一個意思。
「怎麼沒毒死他呢。」文清哼哼「什麼叫全解了啊?」
莫老頭認真道「起初那名刺客下的毒未完全解開,只是那毒隱藏太深,我未曾察覺。」
「你是說那毒還沒解開?」慕遠清蹙眉,那毒的藥性,可比毒蛇厲害多了。
「不過不打緊,蛇毒剛好將毒性催發出來,又因及時把毒液吸出,故而兩兩相抵恰好解了毒。」莫老頭也是鬆口氣。
如若處理不及時,真是要給將軍收屍了。
慕遠清盯著手腕的蛇牙印看了許久,雖說知道那丫頭留了一手,但卻一點也生不氣。
「進去。」肖羽押著阿木進來,把她推倒在地。
阿木太虛弱了,試了幾次也沒從地上爬起來。
肖羽想去扯阿木的頭髮,被慕遠清一個眼神制止住。
「你叫阿木?」慕遠清難得沉下心來問。
阿木不說話,雙手用力,勉強坐了起來。
「肖羽,去地牢把那刺客吊起來。」慕遠淡淡的說。
「你想問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阿木知道,眼前這人說一不二。
「告訴我,荻族到底發生了什麼?」慕遠清想搞清楚,這個族到底發生了什麼。
「荻族發生了什麼,你不是應該更清楚嗎?」阿木憤恨不已。
如若不是行動不便,她定能取了慕遠清的首級。
文清倒是生氣了「是個人就嚷著給荻族報仇,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借報仇名義來擾亂軍心。」
「我族就剩下我們二人,你休要污衊我們。」阿木因為激動,而猛烈咳嗽起來。
慕遠清示意莫老頭去看病,被阿木拒絕。
「用不著你們施捨。」阿木挺起背「落到你們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馬廄的馬是不是你所為?」慕遠清問。
「是我又如何。」阿木承認,只可惜為了族長,她不得不打亂計劃。
慕遠清沉下臉「如果你不說,那她就會替你受刑。」
阿木知道她是指族長,她將下唇咬出血,抬起頭,一雙猩紅的眼睛盯著他們。
「我荻族百年來與世無爭,我就想問一句,我們到底得罪了你們什麼,居然要趕盡殺絕。」
慕遠清與文清相互疑惑的看了一眼。
「我軍從未與貴族打過交道,更不知你們村在何處。」慕遠清否認。
荻族對於漠北人來說,只是個傳說。幾百年都未有人尋找到,他還能去滅了一個傳說不成?
「你當然不會承認。」阿木把手伸進衣服里。
那動作甚是不雅觀,眾人把眼睛瞥向別處。
阿木將東西從衣服里拿出來,摔在地上「這個你們不會不認吧?」
那是一個墨藍色的肚兜,而上面的「慕」字卻異常的扎眼。
「這是……」文清也顧不得了,低頭就把肚兜拿了起來。
「這不是軍旗嗎?」肖羽瞪大雙眼,這女人把它做成了肚兜!
「不是!」慕遠清平靜的說「軍規。」
「是了,怎麼把軍規忘了。」本來怒火中燒的文清,聽到這句話,火都滅了。
戰不丟旗,軍旗就是軍魂所在。
「你且好好看看,我軍的軍旗和它有何不同?」文清命令肖羽去取軍旗。
阿木一怔「不可能!這就是你們的軍旗!」
她指著牆壁正中央的龍頭弓「你敢對著它發誓,說這與你們無關嗎?」
如果不是那塊殘缺的軍旗……
如果不是她從西戎那裡,得知龍頭弓在這裡……
肖羽怒氣沖沖的回來,把軍旗遞到她面前「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阿木拽過旗子,拿起來與肚兜做對比。
材質相同,花紋相同,字體相同……
「迎著陽光看。」文清稍作提醒。
肖羽掀開門帘,一縷陽光照了進來。
阿木舉著旗子,迎著陽光。
陽光之下,那面旗子猶如波光粼粼的湖面,那個慕字像只麒麟,遊走在湖面上。
「不可能……這不可能……」阿木丟掉旗子,又將肚兜舉了起來。
肚兜面上黯淡無光,除了透過來的光線。
「我慕烈軍自成立以來,就絕無丟旗、棄旗一說。」慕遠清正色道。
「況且,如果真是我們做的,我們定要清掃證據,為何偏偏留下這麼明顯的提示?」文清好奇,這麼明顯的誘導,為何她們還會上當?
「那它呢?」阿木指著龍頭弓「如果不是你們,它為何在此?」
慕遠清蹙眉,他記得凌上攻刺殺他那晚,也是因為這個龍頭弓。
「這弓我自幼帶在身旁,我不知道你們是何用意。」他伸手將弓取了下來,順手丟給阿木。
阿木手捧著弓箭,她小心翼翼的摸著箭身,然後摸著手指停留在弦上。
嗡——
發麻的指尖,壓倒了阿木最後一絲理智。
阿木僵硬的爬在地上,然後突然接近癲狂的笑了起來。
「想不到,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徒勞的。」阿木捂著胸口,吐了口鮮血。
她的清白……她的驕傲……
原來都交付在一個錯誤的方向上。
阿木擦擦嘴角「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
然後她目光堅定的看著慕遠清「毒害戰馬一事是我做的,與族長無關,你殺了我,放了她。」
慕遠清冷漠的看著她「我為何要放過她?」
「族長在村子被屠殺時受了刺激,昏迷了一年,所以她定是因為這把弓箭。」阿木仰頭,一副赴死的表情「你們中原人不是說不知者無罪嗎?」
慕遠清心裡一直在重複那句,受了刺激,昏迷一年。
他心情突然悶沉了起來,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場面,才讓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人暈過去。
「我要知道你們荻族被滅的事,不要有一絲隱瞞。」慕遠清目光陰冷的看著她。
阿木卻搖頭「我當時不在村子,回去的時候,村子已經被燒沒了,我只是在灰燼里,勉強找到了那個旗子。」
「那你又如何得知你族長昏迷的?」文清追問,這明顯就是個問題漏洞。
阿木避而不答「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放了我族長。」
慕遠清聽到了事情原委,揮揮手令肖羽把她帶下去。
他想了想,又叫住了她「你族長叫什麼名字?」
他現在有點好奇,這麼個糊塗的一族之長真名了。
阿木咬著牙,依舊是那句「放了我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