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將營中。
王知州氣呼呼的盯著面前的飯菜,而慕遠清卻一直低頭吃自己的,並沒有發言。
這樣的態度讓王知州更放心了,立馬沖外面喊道「來人啊!」
結果外面並沒有人搭理他,氣氛瞬間尷尬了。
王知州佯裝捋鬍子,結果門外就有人報告了。
「將軍,李將軍和大家在炊事營吵起來了。」士兵不敢進來,只在外面報告。
慕遠清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然後起身離開。王知州覺得有事情要搞,抬腳就跟了過去。
食堂里氣氛僵持不下,就差一個火苗,這場「食物之戰」就開始了。
就在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慕遠清突然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將軍!」眾人紛紛行禮,而李沖只是很不服氣的應和了一句。
慕遠清沒有說話,倒是王知州先開口吆喝了起來。
「誰在這裡鬧事啊?要造反啊是不是!」王知州狐假虎威道。
眾人憤憤不平的瞪著他,到底是誰逼他們造反,心裡沒有一點數嗎?
吳什長捂著受傷的肚子走過來「將軍,今日的事,都是我一人的責任,與兄弟們無關。」
過了許久,慕遠清開口問道「是誰讓你改了菜單?」
眾人皆是一愣,將軍這是站在了與他們的對立面了嗎?
吳什長如實回答「是軍師。」
「居然是那個小白臉!」李沖罵了一句。
慕遠清毫不猶豫的說「將軍師逐出軍營!」
然後他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今晚參與此事的所有人,杖四十。」
眾人心情一下子跌入了谷底,他們終於開始意識到將軍的不一樣了。
李沖底氣更足了「聽見沒,杖四十。」
「所有人。」慕遠清盯著李沖,著重強調這三個字。
李沖身體一僵,這是想連他都打?
……………
凌上攻覺得那個縣主整日閑的發慌,不是親自盯著她,就是派人盯著她,就差如廁和衝進房門來了。
她尋思著,難道京都長大的人,腦子都這麼不好使嗎?
「老大……老大……」一陣急促的呼喚聲傳來,緊接著就是一道尖銳的女聲響了起來。
「作死啦!你居然敢撞本縣主。」李憐兒矯情的聲音又喊了起來。
凌上攻走出去,就看到猴子被人壓著跪在地上,火氣蹭的就冒出來了。
「縣主出門不帶眼睛,還要怪別人衝撞你?」凌上攻一把揪起猴子。
猴子則兩眼發青的看著她,嘴角還有一絲鮮血,胸前的衣服被扯的凌亂。
凌上攻恨鐵不成鋼道「你就讓別人這麼欺負你嗎?」
猴子更加委屈「她是女人……又是……」又是聖上賜婚的准將軍夫人,他怎麼敢得罪。
「衝撞我,在京都就該被處絞刑!」李憐兒疼的呲牙咧嘴的。
李憐兒腿因為挫傷,被人攙扶著走路,剛走了幾步就險些被猴子撞倒。
凌上攻笑了「你還知道這不是在京都。」她意外的是,周圍除了桃子,其餘的丫頭居然會些拳腳功夫。
慕遠清禁止她的侍衛進來,索性就從雲州派來了些女護衛。
凌上攻懶得打嘴架「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猴子捂著自己的腮幫「將軍要將軍師趕出去,老大快去勸勸吧!」
凌上攻擰眉「怎麼無緣無故要被趕出去?」
「是軍師擅作主張,調整了伙食單子。然後兄弟們因為這個,就和李大牙吵起來了,結果將軍說所有人都仗責……」
凌上攻點頭,這可是個大事了,怕是文清要誤會了。
「哎呦!一個野雞也把自己當鳳凰了!裝什麼裝啊!」李憐兒刻薄的說。
凌上攻認真的看著她「落了毛的鳳凰,還不如雞呢!」
………
校場上躺了一圈受杖責的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服。
李沖被人抬著回了營帳,路上遇到喝的醉醺醺的陳河。
「喲!屁股開花了呀!」陳河抱著酒罈子,拍了下他的臀部。
李沖疼的呲牙利嘴「滾滾滾!你少幸災樂禍!」
陳河打了個酒嗝「還以為他慕遠清會睜隻眼閉隻眼,結果還是照打不誤。」
李沖爬在單架上,他早晚把這奇恥大辱討回來!
他慕遠清不就是仗著老子的家底,毛都沒長全的小子,還想當他的上峰。
「將軍,軍師自己騎著毛驢走了。」營門士兵有些擔心,軍師和將軍一向感情交好,這怎麼說破裂,就破裂了呢?
慕遠清像是沒聽見一樣,擺手讓他出去了。
凌上攻衝進來,氣息有些不穩定「你就這麼讓他走了?」
真坐的住啊!她明明知道他在下一盤棋,文清估計也清楚計劃,既然都心知肚明,為什麼會鬧的很僵呢?
慕遠清嘆口氣,從腰間掏出一塊木製令牌。
凌上攻上前就拿了過來,抱怨道「真是服了你們了。」
文清是輕裝上陣,毛驢跑的速度也不慢。城門那裡得到了命令,他輕易的就出去了。
回頭看看這座城,心裡百感交集。想當年他剛來時,恨不得把慕遠清拆了。
「真是冷血啊!」文清感慨,明明知道是計劃,但就是氣不過。
毛驢哼唧了兩聲,它打賭,走出去不到幾里地,絕對有人會追他回去。
文清一路聽著身後的聲音,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回頭看。結果走出去很遠了,也沒見找一個穿軍裝的人來追他。
「駕……」一陣急促有力的馬蹄聲。
文清興奮的回頭,然後看到來人,故意把臉拉長。
「怎麼是你?」
「為什麼不是我?」凌上攻停在他身旁,和他並行往前走。
文清咳嗽了兩聲,傲嬌道「別追我!我去意已決。」
「我是來給你送行的!」凌上攻翻白眼「想這麼多,真的好嗎?」
文清心情瞬間跌落到谷底,面上也不免煩躁了起來「那你也看到了,就回去吧!」
「耍什麼小孩子脾氣!」凌上攻笑了「你明知道他的計劃,你這樣跑路合適嗎?」
文清情緒激動「他想讓那些人作妖的一定境界,然後才收拾他們。但是有沒有考慮過,這樣戰士們會怎麼樣?天天吃糠喝稀的,還怎麼有戰鬥力?」
凌上攻想了一下才接話「你有沒有想過?慕烈軍已經很久沒有打仗了?」
文清一怔「你想說什麼?」
「也許慕遠清的目的,是想清楚那些沒有戰鬥力,或者意志不堅定的人,我記得十幾年前的城破,就是因為軍營里有了二心的人吧?」
這個套路凌上攻一眼就看明白了,變相的「捧殺」那三個人,就是為了清除軍營中的異心人,以及順便解決這三個草包。
文清早就想到這一層了,他只是生氣,居然是要將他趕出軍營。
他當年從京都來漠北,屁股都顛破了,毛驢從爺爺騎到孫子才來到這裡。
結果就這麼一句趕出軍營,將他打發了??
凌上攻嘆口氣,果然讀書多的人,都是斤斤計較的主。
文清的毛驢突然撕鳴一聲,然後揚蹄往前跑去。
凌上攻覺得那個毛驢發現了什麼,急忙跟了過去。
毛驢跑了一陣子,偏離了道路,在一棵梭梭樹旁停了下來。
文清跳了毛驢,蹲在梭梭樹旁查看異樣。
「是發現了什麼嗎?」凌上攻跳下馬,跟了過去。
這個梭梭樹很奇怪,半米高,大概是冒了個頭,還有一部分是在沙土裡。
「你信不信,這裡要出人命案了?」文清拍了拍梭梭樹旁的土。
凌上攻有些疑問「你是說……你的驢是狗鼻子?」
文清點頭「它爺爺就是學狗叫,才被我發現買下的。」
看他說的這麼自信,凌上攻也不好意思反駁他。
她捏了捏沙土,土質不算鬆軟,大概是前一陣子她施術整木拓時,恰好把這梭梭樹從沙土深處拋了出來。
「現在該怎麼辦?」凌上攻回頭望了一眼,這回城的路太長了,她真不想來回跑一趟。
文清從身上扯下來一塊衣服,然後從腰間拿出毛筆,舔了舔筆尖,然後在上面寫了一句「人命案,跟著來。」然後交給毛驢。
毛驢頭也不回的,就往城裡跑去。
凌上攻驚訝「該不會你的毛驢,是你從屠宰場找來的吧?」
文清一屁股坐地上「準確的說,它爺爺是我在屠宰場撿的。」
「能把毛驢訓練成這樣,你也是有本事的。」凌上攻無語,都是這麼閑得嗎?
也不過一個時辰,毛驢就帶著守城的幾個士兵奔了過來。
凌上攻也是佩服了,同時又想問「軍師,你為啥不去訓馬呢?」
文清站起來,拍拍屁股,理直氣壯的說「秀才不當馬夫。」
幾個士兵受到文清的指揮,對著半米高的梭梭樹挖了下去。
沙土鬆軟,加上士兵幹活利索,不一會一棵類似於朽木的梭梭樹榦。
眾人想用力將樹榦從坑裡搬出來,結果把樹搬出來的一瞬間,腐朽的樹桿碎了,一具白骨躺在了地上。
「這……」眾人倒吸一口氣。
這具白骨按照骨骼看起來,應該是個男性,身高的話也是少年之類的。
「好奇怪啊!」凌上攻拿了一塊碎樹榦。
樹榦是濕潤的,漠北不止有沙漠,還有土地。常年埋在地下,加速了腐蝕速度。
但是奇怪的是,為什麼這具屍體會在樹榦里,梭梭樹看起來還是棵活樹。
凌上攻看了一眼白骨,屍體真的腐爛的連衣服都沒有了。
但是無意的,她看到了白骨手上的紅線繩。
凌上攻胸口一窒,這個東西她眼熟的。
這是她親手做的,阿爹有,阿木有,還有一個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