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盜的一網打盡,將慕烈軍前陣子招女支的事徹底蓋過。被救回來的女子雖都安全的回了家,但這並不代表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
「從沙盜那裡回來的女人,怎麼可能是完璧?」這是一道疑問題,但卻是肯定的答案。
宛城是邊境,但不代表民風真的與西戎民風融合。女人的三從四德,守節守貞依然是壓在女人身上的枷鎖。
全城人的心裡,認定了那四個女孩子,包括縣主在內,都已是不潔之軀。
所以………
凌上攻還在做春秋大夢之時,就被安安從床上拖了起來。
「夫人夫人,您快點,要出人命了!」安安直接把她的衣服胡亂往頭上一套,扯著她就往外跑。
凌上攻頭有點暈,急忙剎住步子「等會!火急火燎的,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她還處在夢遊狀態,什麼出人命?出人命的事有王知州管理,和她有什麼關係?
安安急的不行「夫人,那些被你救回來的女孩,要被父母打死了。」
凌上攻一愣「有這麼誇張?她們不是安全回家了嗎?」
安安急的臉通紅「夫人您不知道,這鄰里相親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們砸死的!」
凌上攻這才恍然大悟,她沒有考慮到民風的問題。
當她們趕到其中一戶人家時,那個女孩正被兄長大胖綁在家門口的樹樁上抽打。
她渾身是血的發抖著,母親掩面而泣,但更多的是滿臉寫著羞辱。
「住手!」阿木衝過去接住男人的手,用力將他推倒在地。
「誰准你們濫用私刑?你們眼裡沒有王法了嗎?」安安心疼的衝過去,擋在女孩前面。
「薇薇,你沒事吧?」安安關心的問。
薇薇抬起蒼白的臉,揚起一抹勉強的笑「我沒事……」
凌上攻冷著臉,環顧四周。今日她穿的是胡衣,碧色的面紗遮面,讓人覺得她是個過客。
大胖面色不善「清官不斷家務事,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阿木滿眼不屑「噢?那不妨說說你們的家務事,讓我們大家評評理,居然連人命都不顧了。」
「住口!」薇薇母親突然兇狠的出聲「我們家的事,和你們有什麼關係!這冤家打死都不為過,誰要你們好心過問。」
「嬸娘,薇薇也是你女兒,她平常又孝順又聽話,你怎麼捨得!」安安替薇薇心痛,這親情怎麼說涼就涼了?
「用不著你好心!」大胖反唇相譏「這麼個賠錢貨,供到家裡來丟人?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前陣子被人賣進女支院去,你家祖宗真能在祖墳里待的住!」
「你……」安安被氣的臉通紅。
「都住手!」凌上攻突然出聲,然後摘下面紗,捏著藥丸塞進薇薇的嘴裡。
大胖眯著眼睛「喲!這是哪裡來的小妞,這是我們國家的事,和你們外族沒有關係!」
安安罵他「你的眼是被屎糊了嗎?這是將軍夫人,少在這裡出言不遜。」
安安報了凌上攻的身份,周圍人的眼神一下子古怪了很多。
「將軍會娶外族雜毛?少來糊弄老娘。」薇母嘟囔了一句,眼神還是怯怯的。
凌上攻也不生氣,對著眾人說「你們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報官抓來抓我,但是後果嘛……」她故意卡著後半句話不說。
「你是她兄長對吧?我問你,她犯了何罪,你要把她綁在這裡?」凌上攻心裡多少有點數的。
大胖理直氣壯「未婚失身,死不足惜。」
阿木氣笑了「你怎麼就知道她失身的?你是親自驗過?還是道聽途說。」
大胖臉一紅,反觀薇母脫下鞋底來就要打阿木。
「你這個沒臉沒皮的騷貨,誰讓你這麼說我兒子的!」她手抓著鞋子,明顯使了很大的力氣。
阿木才不管她年齡,一腳踹到肚子上去,很是不客氣「我敬你年邁,但是不代表我會任你打罵!」
大胖一呆,連忙去扶薇母「娘,你沒事吧!」
薇母躺在地上翻白眼,一副裝死的樣子。
「你你你們害我母親,我要去報官,告御狀!」大胖目光兇狠,好像真的出事了一樣。
凌上攻也不廢話,從髮飾上抽出銀針「我來給大娘看看,這種情況,把針扎進心臟里,一定可以起死回生。」
阿木補上一句「要是沒事裝死,這一針下去,也就有命沒毛了!」
薇母急忙大喘了口氣,示意她「活」了過來。
凌上攻示意阿木去解開繩子,結果薇母改變了套路,開始在地上撒潑打滾。
「哎呦!沒有天理了!將軍夫人殘害老百姓喲!」薇母痛心疾首的吆喝著。
安安抱著虛弱的薇薇,拍著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夫人給你做主!」
「做主?做什麼主?」大胖眉眼一挑「她還好意思回來丟人?怎麼配那個沙盜一起死在刑場上呢!」
「我什麼都沒有做,難道只是被人關起來,也算是貞潔被毀嗎?」薇薇控訴著。
凌上攻從沒見識到,中原人的貞操觀居然是這麼強烈。也突然明白,阿木為何當時會失控的表現。
「都別吵。」凌上攻終是聽不進去了,她問薇薇的兄母「你們因何判定,她就如同你們想的那樣?可請了穩婆、女大夫來檢驗?單憑謠言就判刑,王知州也不敢這麼判的!」
「請什麼請,還多花銀子,事情就這麼明擺著的。」大胖狡辯。
「若是她檢驗過了沒有,你們兩個要向她磕頭道歉!」阿木怒氣沖沖的說。
「哪有長輩向晚輩道歉的,這不是荒唐嘛!」
「長輩這麼做也是為了她好,何顧如此!」
「這磕頭也不怕遭天譴的!」
眾人皆是一愣,七嘴八舌的討論,彷彿是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
「各位鄉親,如果今天你們受冤屈被綁在這裡,你們委屈嗎?難過嗎?是不是想討個公道?恨不得將那些冤枉你的人,剝皮抽筋?」安安控訴著「可是我們什麼也沒有做,憑什麼要遭受這不白之冤?親生父母也是可以隨便冤枉人嗎?」
凌上攻覺得阿木說話衝動,來不及阻攔,只能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如果真沒有此時,薇薇跟著我走,她的工錢、婚嫁,你們休要插手半分。」
薇母和大胖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覺得這買賣划算,當下拍板。
阿木出錢請了穩婆後,本來接受檢查也是一件受侮辱的事,但薇薇卻欣然接受了。
結果可想而知,薇薇恨恨的瞥了眼低著頭看腳尖的母兄,咬著牙說「以後你們就當我沒了我這個人吧!」然後昂首挺胸的離開了。
凌上攻突然想起來,其餘幾家應該和這裡的情況差不多,剛要命人去打探下,結果卻傳來更不好的消息。
另外一家女孩,居然被逼著跳了井,好巧不巧的被人救了,結果現在又被全家逼著跳井呢!
凌上攻趕到現場時頭瞬間大了,這都是什麼三從四德啊!有毛病吧!
那女孩叫文慧,是個文靜又知禮數的女子,被人虜走對她而言就是滅頂之災。她受不了家人冷言冷語的辱罵只能自殺,結果卻被人救了,聞訊趕來的家人看到救她的人,變本加厲的讓她去死。
「那個一隻眼睛的青年,就是救了文慧的人?」凌上攻注意到人群外,那個濕漉漉,一臉憂傷的青年。
那個青年長相清秀,除了一隻眼睛泛著白眼珠,也是個大好青年啊!
安安點頭「那人叫劉洋,從小生下來就一隻眼,老人家說他克父克母是不祥之人,所以全家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那就怪了!怎麼救了文慧,大家反而逼著文慧去死呢?」凌上攻有些不能理解。
安安耐心解釋「因為文慧家人逼著她嫁給六十的村長當妾,文慧不同意所以才跳的井。可是劉洋救了她,看了她的身子啊!只能嫁他了,但是……」
「但是因為不詳,所以文慧父母怕殃及他們,所以才逼著她再死一遍?」凌上攻順著話說了出來。
安安沉重的點頭。
凌上攻扶額,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文慧用刀抵著脖子,一臉的絕望「你們就那麼想讓我死嗎?我到底做錯什麼了?我天天起早貪黑的去織紡,好不容易存錢給弟弟娶了媳婦,爹的煙,娘的葯,都是我掙出來的,你們還不滿足嗎?逼死我才樂意是嗎?」
文畫看到姐姐如此難過,於心不忍,剛要說話,卻被爹娘給推開。
「你不要給家族抹黑了,爹知道你被人虜走不是你的錯,你當眾失了名節也罷,但是與其讓你嫁給不詳之人,你還不如了結了自己,別給家人添麻煩。」文父一本正經的說著。
文母哀傷的看了女兒最後一眼,然後閉上眼轉過身去。
文慧站在井口,腳上隨時一滑,就會再一次跌入井裡。
文慧難過的極點,突然嘆口氣,望著天空突然笑了,她開始自言自語「小時候,我總覺得我是老大,就應該承擔一些事。所以全家的重擔壓在我身上,我不說什麼,因為那是我該做的。現在娘的病好了,弟弟娶媳婦了,可以給家裡賺錢了,所以你們就開始拋棄我了,覺得我累贅了是嗎?」
文慧一改平日懦弱的性格,接近瘋癲的訴說著。
「罷了罷了,希望下輩子投胎做個男人。」文慧對著脖子就要恨恨的扎進去。
「不要!」突然一個男人沖了過去,奮力的向文慧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