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軍醫營內,飄出淡淡的酒香與肉香味。
莫老頭手裡的火棍,擺弄了一下炭火,但意外的是火卻突然熄滅了。
「唉……」他深深的嘆口氣,心中似是壓著一塊巨石。
一隻手突然從背後伸出來,然後幼稚的捂住他的眼睛。
「老白,這遊戲我孫子都不玩了。」莫老頭無奈的笑著。
白老頭撅著嘴跳了出來「真是的!一點幽默感都沒有,還和以前一樣的死板。」
白老頭眼睛盯著鍋爐上的燉肉,口水毫不遮掩的流了下來。
「你不還不是一樣,整日躲在地牢里捯飭你的地道。」莫老頭將碗里的水潑出去,盛了一碗肉給他。
白老頭心滿意足的用手抓著肉,含糊了幾句「老東西,我這叫為事業獻身。」
莫老頭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你還獻身呢!臨了了還不是老光棍一條。」
白老頭掰著碗里的肉感慨道「臨了了,沒想到陪在我身邊的,還是只有你這個老傢伙。」
「白老頭,你今日是怎麼了?」莫老頭眼神刻意躲閃著。
白老頭拍著他的肩膀「老夥計,十五年前我們沒死,是孩子拚命的結果,如今千萬不要毀了孩子們建的萬里長城啊!」
莫老頭咧嘴乾笑「說這些作甚,我就是個軍醫。」
「你也別小看你這個軍醫,我徒孫的命還是你從城磚堆里扒拉出來的,不然慕烈軍早吃散夥飯了!」白老頭說著就奪過他手裡的酒,頓頓喝了一大口。
莫老頭抬頭看了看天「老了!我就想著能有一天,邊關無戰事,大將軍能放我歸鄉。」
「你何苦想那麼多?」白老頭亦是望著天空,墨色的夜空意外泛著紅色。
「今年,又是一場大雪啊!」白老頭喃喃道「莫老頭,希望明年我們也能這麼坐在一起看星星。」
「你個老無賴,誰願意跟你看星星。」莫老頭嫌棄道。
白老頭沒有接話,神情里都是哀傷。
軍營集體婚禮,雖然說不上隆重,按好歹也是獨樹一幟,後勤營自然也忙的焦頭爛額的。
作為監管後勤的王大人,這一刻卻借口頭痛,死活不摻合這件事。
「因為辦好了沒有功,辦雜了只有過。」文清頂著黑眼圈,好似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
「軍師為何準備的這麼匆忙?」小新兵一臉懵懂的問。
文清給了他一腦瓜「因為要下大雪了,大雪封山,你覺得我們會很閑嗎?不去疏通道路,救助百姓啊?」
小新兵揉著腦袋,他不是不懂嘛!
校場迅速搭起幾個檯子,掛上紅布,場景布置的並不是很精緻,但是好歹也看的出來是在辦喜事。
軍隊幹活很是利索,但是也有意外。
「軍醫軍醫,我我我……砸釘子把手砸了……」新兵慌張的舉著血淋淋的手跑了進來。
阿木急忙跑過去,不等反應過來,手邊就擺好了要用的藥物。
小鶴站在一旁,按住新兵的手「待會拔釘子有些疼,要忍住!不然我會找你們伍長告狀!」
阿木對眼前的這個小大人哭笑不得,她集中精力,不等新兵反應過來,釘子就拔出來了,藥粉一撒,迅速的包紮完畢。
等包紮完的一刻,新兵才呲牙咧嘴的感覺到疼。
「不要碰水,不要乾重活,天冷了傷口容易乾裂,過每日記得過來換藥。」阿木邊凈手邊說。
新兵道了聲謝,就被人攙扶著離開了。
小鶴被她的手法震驚住了,一顆小腦袋湊了過去,笑眯眯道「阿木姐姐,你怎麼那麼厲害啊?」
阿木故意問道「怎麼?想學啊?」
小鶴點點頭,一雙星星眼看著著實可愛。
阿木擦乾淨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殺過人了,就快了。」
這句話是老族長告訴她的,族長的武藝比她高,但是手法卻比她慢,主要是族長的刀沒有真正殺過人。
小鶴嚇的縮縮脖子「姐姐,你好嚇人啊!我是救人的,不是殺人的。」
阿木回看著他那一雙純凈的眼睛「你知道什麼時候刀在你手裡最快嗎?那就是你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如果你比別人慢一點,命就沒有了。」
小鶴不解「可是這跟你拔釘子有什麼關係?」
阿木舉著手「這隻手沒有殺過五十人,但也殺過十個人了。我知道身體上哪裡最痛,哪裡出血最多,你也知道,但是你能準確知道嗎?」
小鶴搖搖頭,他知道是知道,但是手法並不熟悉。
阿木摸著他的腦袋「有些東西,我希望你永遠也學不會,哪怕動作慢一點,又或者是從別的地方學的,也不要用我的方法。」
小鶴點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然後垂下了腦袋。
「阿木姐姐……我可不可以問你個問題……」小鶴小聲的問道。
「你想問什麼?」阿木覺得眼前的小傢伙有很多心事。
小鶴不是個扭捏的孩子,他回頭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很是謹慎的看著她。
「如果……如果……你的族長,我是說凌姐姐做了背叛族人的事……你會怎麼做?」小鶴大大的眼睛裡,強壓著情緒,非常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阿木有些奇怪「你小小年紀的,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她也是不好回答的,就好像族長是滅族的兇手,她要怎麼處置一樣。
「不對!」阿木盯著他「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小鶴故作鎮定的搖搖頭「我只是想問問,畢竟軍營里經常有這種事發生,十五年前就是這樣。」
阿木嘆口氣,摸著他的腦袋「小孩子不要想太多!這些事是大人要考慮的!」
小鶴擺脫她的手掌,丟下一句「我才不是小孩子!」然後抱著搗葯的藥材離開了。
小鶴背對著眾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搗著葯,而一雙小眼睛則擔憂的望了一眼莫老頭的位置,然後又垂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小背影看起來很是落寞。
阿木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她默不作聲的出了門,然後匆匆的往主將營帳的位置跑了過去。
…………
安安等人在凌上攻的營帳里,試著禮服以及妝容。
收了銀子的胡顏很是賣力的給新娘們上妝,而各位新娘們也是打扮的十分美麗。
安安激動的摸著身上的嫁衣。
凌上攻笑她「你是不是激動壞了?嫁給猴子那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大頭兵還這麼高興!!」
安安不樂意了「夫人你不懂,這叫美夢成真。難道你和將軍成親那會,你就沒有這麼興奮嗎?」
凌上攻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她嫁給慕遠清會興奮?她估計會甩衣服走人吧!
胡顏哼唧了一聲「你家夫人根本就沒成親。」
她不捅破這窗戶紙,她就不是胡顏了,不過誰讓她答應了別人的條件呢!
氣氛略微有些尷尬,女孩們還以為凌上攻嫁給了慕遠清呢。
然後她們接著又聯想到,當初那個縣主說的,難不成她真的是將軍的通房小妾什麼的?鳩佔鵲巢?
安安知道後面的女孩在八卦什麼,眼睛沖她們一瞪,然後瞎掰道「將軍承認的夫人,只有凌姑娘一個,那個什麼什麼縣主,這種潑婦給我,我還覺得委屈了將軍呢!」
這個女孩們都是一致贊同的!
先不提身份,單是李憐兒的名聲,潑辣又矯情,而且據說還在沙盜那裡失了身,這樣的女人身份就算在高貴,也配不上大將軍。
相比較凌上攻而言,這張艷麗四射的絕美五官就是讓她們羨慕的,更不要提她還有一身好武藝,更能在將軍身邊出謀劃策的。
女人嘛!總會嫉妒醜化那些比自己優秀的人,但是也懂得識時務。
胡顏冷哼一聲,倒不是討厭凌上攻,而是覺得她傻。
「好了!看看還有沒有要改的妝容。」胡顏合上胭脂盒「改也是改嫁衣,我的妝容可是天下第一的好。」
「哎呦!胡老闆,你不要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好不好?從你上妝開始,就喋喋不休的了。這種強行推銷手段,會讓人耳朵起繭子的。」安安掏了掏耳朵,真是聽夠了。
胡顏眼皮子微微一抬,威脅道「好啊!成親那天,我就把你化成醜八怪。」
安安吐舌頭「略略略……怕你呀……」
凌上攻扶額,這那天真指不定有多熱鬧呢!
……………
打烊的時間,黃鶴樓的小二打著哈欠準備關門,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門口,將小二嚇了一跳。
「住店!東側上等房!」那人掏出一錠金子。
小二打著哈欠「有房間,但銀子給多了!」他也是有職業道德的人,不會亂收費砸招牌的。
那人穿了件雪白色的貂皮斗篷,小二沒有看清他的臉,只是遞了鑰匙,那人就匆匆上樓了。
「等會!這個人怎麼知道東側上等房沒人?」小二回味了一下,然後又打著哈欠關門去了。
楚行雲進了東側中等房後,取下斗篷露出一張冒著寒氣的臉。
凌擎將早已熱好的酒到上「將軍來的也真是快呀!是確定了你的狀況,才信了老朽的話了?」
然後他又很欠打的道喜「還是恭喜將軍喜獲千金!」
楚行雲坐到他對面「少廢話!你想讓我怎麼配合你!」
凌擎替自己滿上酒「少將軍將那密術學了多少去了?」
楚行雲飲下面前的酒「你想幹什麼?」
「不要那麼緊張!」凌擎笑著,從懷裡掏出一隻錦盒。
楚行雲順勢打開,盒子里躺著一粒黑金色的藥丸。
「吃了它,我保證你未來幾天做的事不會受到反噬。」凌擎眯著的雙眼,散發著算計的精光。
楚行雲合上盒子質問「我憑什麼相信你?是你讓我學習了秘術,我才有了今日的困境,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凌擎打開酒壺蓋,飲了一口酒「信不信由你,要想活命就聽我的。而你現在,只能聽我的!」